《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208、第二百零八节

　　就在这年5月，Maeva品牌与承销团队因合并导致的人事架构调整尚未完全结束，一封内容指证陈令仪通过供应商收受利益的匿名邮件群发给了CHESNEAU & PELE集团和各产品线高管。虽然，根据内部规定，非实名举报不具任何实质效力与作用，因此，从理论上讲，对被举报人，不会因匿名举报被调查，其工作和未来职业晋升空间也不受任何负面影响。但，不出三个月，陈令仪还是选择了主动离职。为Maeva重新物色合适的中国区市场负责人的工作，就此落到了集团HR总经理的身上。
　　七月一个炎热午饭后的短暂休息时间，刚外出就餐回到自己独立办公室的Mathoe，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昏昏欲睡的茶杯，被桌面的座机电话铃声吵得睡意全无，来电显示扰梦者是自家好兄弟。Mathoe立刻拿起话筒，对方那句“在忙什么呢？”让他调侃着回答道：“哎呦，克里斯托弗老兄，什么小风儿把您吹到我这小庙里来了。”
　　Christophe与Mathoe的私交在全公司所有同事之中，可谓数一数二。因年纪相仿，又都属集团后勤保障部门，且后者较前者早入职两年，在小兄弟刚加入CHESNEAU & PELE的时候，Mathoe明里暗里给他帮了不少忙。当年，两人向同一个白人上司汇报工作，更是互相帮衬，Christophe在总部，还解决了Mathoe距离领导较远，信息略滞后的问题。
　　“Maeva的事儿，最新情况，你听说了吗”Christophe略带神秘的口吻。
　　“啥事儿？你快给我讲讲。”Mathoe坐正了身子，准备听一听总部传来的最新动向。
　　“最近，我受命去请Victor回来，人家在GUILLON Brothers做中国区老大，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果断回绝了我的美意。“
　　Christophe的确尝试与任职GUILLON Brothers亚太区副总裁已两年多的Victor沟通，希望他重新回CHESNEAU & PELE接手Maeva。但在中国区，Victor毕竟是GUILLON Brothers的一把手，工作上有很大自主权。假如回CHESNEAU & PELE这个老东家，继续干自己足足干了十多年的岗位不说，工作上还要被各种肤色的老板指手画脚。俗话说人往高处走，Victor实在找不出回巢的理由，便婉言谢绝。
　　事情虽没办成，但Christophe依旧语气轻松地对Mathoe说道：”不过我也能理解，他要是回来，一边被Hugo领导，一边还要被Sonntag指挥，要换作是我，也不愿意。所以我也就是去Victor那里走了个过场。”
　　“那现在Maeva的中国区老大位置，还是由Hugo继续兼任？哎，能者多劳啊！”
　　“法国马上要从香港派人过来接替Hugo因代管Maeva而导致的ROBICHON中国区一把手这个职位空缺。“
　　这才是Christophe今天打电话要说的最重要内容。
　　”呦，这又是哪路神仙？”
　　苦于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Cochard要求Hugo暂时代管Maeva品牌，由此，在过去几个月，CHESNEAU & PELE集团中国区内部格局架构发生了极微妙的变化。过去，Hugo一向直接向Cochard汇报，而今，虽然其集团中国区总裁的身份不变，但Report Line由原来直接向少东家汇报调整为还同时需要向常驻香港的Maeva品牌亚太区总裁Sonntag汇报。据传，当年Victor离职就是因为他常驻香港的老板Fisher离开CHESNEAU & PELE另谋高枝，而这个Sonntag继任后，管理风格和方式都颇为官僚。坊间还有传闻，Sonntag要求Maeva旗下的每一个销售门店的店长每天填写Time Sheet，致使Victor无法忍受其如此缺乏可操作和可执行的管理方式。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合作多年，之间颇有信任和默契的老领导离开，既然GUILLON Brothers亚太区副总裁、中国区一把手的职位，向他抛出橄榄枝长达一年多之久，Victor头也不回，挥一挥衣袖地离开了供职了十多年的老东家。在Victor最后一次参加的公司内部中高层管理会议上，曾对所有人参会的同事说过一句：“All of you will leave this company.”并未随着他的离职而远去，至今依然萦绕在当时与会的每一个人耳边。
　　Christophe的情绪渐渐兴奋起来，但是他始终压低嗓门，凑近话筒，小声说道：“我正准备要给你说这神仙呢！真他妈的屌炸了！！这姐姐之前在香港负责CHALOPIN的本地市场，但深得法国那边的长老信任。唉，兄弟，我给你说，上面有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这老姐刚上任第一天，给ROBICHON的团队开会，说的第一句话你猜猜是啥？”
　　“总不过是先来个自我介绍，吹吹牛，说说自己过往的丰功伟绩呗。”Mathoe好像一个捧哏，等对方继续往下接。
　　“她要这样，我还犯得着给你打电话说？人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后你们不要给我讲国语，我听不懂，我只听得懂英语和粤语。’怎么样？兄弟，拽不拽？牛不牛？”
　　“艹，要搁我，当场就用国语回一句’傻逼’，看她听不听得懂。”Mathoe脑补开会现场略带尴尬的气氛，回应着Christophe。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咱Hugo大哥，更牛逼。现在Hugo不是不直接管ROBICHON的业务了嘛？前两天，他把一个和ROBICHON有关的需要走内部流程的文件交给我，轻声细语轻描淡写貌似不经意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以后ROBICHON的所有经办事项，全部按照正常流程走’。怎么样，Mathoe，还是咱Hugo大哥厉害吧，那二货一来就给团队示威，估计自己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Christophe一边说，一边戏谑地笑着，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可不是！内部所有的流程，过去，只要遇到ROBICHON，就得让路。在集团内，只有ROBICHON走流程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没办法，那是“飞耳朵”的亲儿子。现在，要是Hugo出大招，要求ROBICHON在中国区按’正常流程’走，先不说销售指标高不高的问题，就这些个’正常流程’，都能搞得二货没了半条命。”Mathoe无不认同地回应着。
　　“我给你说，其他业务流程不说，光招人这一项，以前，ROBICHON要人，可以先直接找猎头要简历面试，如果看上合适的，立马安排入职，至于申请Headcount的流程，可以后补。现在倒好，这样的事，以后想都别想，这二货，就等着被内部流程慢慢折磨吧。唉，话说回来，现在这个局面，摆明就是法国那边有意架空Hugo。不过依我看，Hugo这么多年的根基，每个部门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就算集团要他Game Over，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况且现在业绩增幅不能和早几年比，团队稳定再出现问题，更要雪上加霜。所以，Hugo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倒是那二货，少则半年，最多一年，就可能卷铺盖走人。”
　　“Hugo这么多年，要是他垮了，指不定集团会再派个什么人给咱们当头儿，到现在，只求Hugo大哥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让兄弟们都继续有安稳日子。”
　　听完Christophe的分析，Mathoe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想起这个在一起共事多年，事事要求完美，对下属甚至有点苛责，工作风格雷厉风行，批评下属不留情面的新加坡籍香港裔上司，近半年来对自己的怀柔客气，也许多少有点笼络人心，为顺利度过自己的这一次职业危机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的意味。
　　“现在既然Hugo直接开口了，我就只好替大哥好好帮助他的同胞。”
　　和Mathoe一样，Christophe也给Hugo当了多年左膀右臂，他的高情商和事事以领导为先，让Hugo对其信任有加。而Christophe和Mathoe对于Hugo所面临的微妙处境，也有着同样的想法，那就是大家毕竟在一个锅里吃饭多年，又都是信任门槛极高的人精，相互之间建立了只有长时间磨合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默契与信任。这种看不见的联盟，在面对外部的各种变数时，会迅速得以加强，目的只有一个：一致抵御外敌，杜绝位于法国的全球总部意图打破中国区现有利益平衡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