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98、第一百九十八节

　　气温的数值与女性的衣着面料及用量呈反比，虽然潮流时尚不断切换五花八门的主题，女人对纤瘦的追求似乎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一想到步入中年的身材即将面对炎夏考验，洪奕懿和程翕一时兴起跑去办了□□身会员卡。于是两个三分钟热度的女人择一周六，在跑步机上谋杀脂肪。
　　春末的午后，两人双臂随时速十公里跑动的腿摆动，双眼透过会所的落地玻璃，观察驶过的各色车辆以及路上打扮时髦神态表情自信的行人，嘴也没闲着，虽然有点气喘吁吁。
　　“上周把他给怼了一顿，说实话，怼完我立刻就后悔了。“洪奕懿少有地以素颜示人，看起来比平日略显憔悴。
　　“啊！你居然敢怼金主爸爸？你最近是内分泌失调？还是更年期综合症？”程翕对这一举动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前阵子他给了我一单业务，本来要请他吃饭表示感谢，可那天我一听他说自己休假在家带孩子，不知道为何突然那么大情绪，一阵发火，之后又为找他借车位的事吵一架。哎！怎么这点小事就让我不爽？难道我真到更年期了吗？还没嫁人就更年期，咋办？”
　　“啊！是你找人家借车位，还跟人吵架？最近你的大姨妈还正常吧？”
　　“我租的小区只能停露天，小长假前后有七八天我不在，多少不放心，所以想借用他的写字楼车位。刚开口提的时候，还啥都好说的，后来就因为我没答应送他回家，跟我来劲。为借车位我请客送礼，都不领情。好声好气跟他客气，非跟我拧巴，说不吃我的饭不要我的东西，怎么怎么着的。后来我索性不找他借了，这可倒好，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又跑来。妈的，既想让我用，又装作一副爱谁谁的样子，我就把他臭骂了一顿。自从那天吵架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有情绪。你说他翻脸跟翻书似的，到底啥意思啊？“
　　因平日缺乏锻炼，正在慢跑，又或者可以说是在快走的洪奕懿，聊着聊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不得不进一步调慢跑步机本不快的运转速度。
　　“你也要允许人有时会有点情绪化啊，人家是关心你，也没其他的吧。而且我看他也不过是想帮你的忙，你可真行，不领情还骂人。”
　　“那他跟我拧巴个什么劲啊？”
　　”他是人，又不是机器。既然是人就会有拧巴的时候啊，你这不也拧巴着吗？而且人家都来找你服软了，你就给人台阶自己也下来呗，干嘛还端着？难不成他还得求着你给你帮忙啊？说真的，你俩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到底谁是甲方？“
　　程翕开始怀疑，洪奕懿遭遇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受虐狂客户。
　　“是他自己要给我整事。之前送他送习惯了，现在不送就跟我闹情绪。幼稚！说什么关心我？那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之后见我硬气拒绝，又想让我用，可还摆出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洪奕懿内心的骄傲似乎从来不容被怠慢和挑战，回想那天争吵的情形，时隔数日，其心结似乎依然没有解开。而当她说完前因后果，程翕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失落呗，觉得快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他想啥呢？我都跟他坦白了，就是对他老婆做事的方式不爽。而且我都跟他说了，再送真要出事儿。他愣说什么锻炼定力！我还提醒他，可千万别挑战自己。”
　　“人家不想听你坦白啊，而且，饭，谁没吃的？谁稀罕你那一顿饭啊？是稀罕你的人！当初撩人家的是你，现在人家失落你有责任，哈哈哈……”
　　程翕调侃的这番话让洪奕懿更加警觉起来，心中的害怕快速蔓延全身：“我可没撩他，那是因为他老婆在搞事情，我想反击一下，这不及时收手了吗？”
　　“所以还是你不对啊，人家不想你收手啊！你干嘛要收手？人家以为你接下来会继续怎么着，可后来你又没怎么着，所以失落啊！哈哈哈哈哈……”边说边拭擦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程翕喘着粗气地一脸坏笑。
　　“我去，这太吓人吧！要真把他睡了，那不得让我负责到底啊？”
　　“你睡完人家还不想负责啊？你还是人吗？”
　　看着洪奕懿越来越红的脸蛋，程翕分不清对方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由于运动导致的血液循环加速。
　　“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欢他。”
　　“不识好歹！这老哥可比渣男对你好多了，给你买卖，还无偿给你帮忙。再看看那个渣男……算了，我不想骂人？”
　　同样缺乏日常锻炼的程翕这时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所以也不得不将跑步机的速度降下来。
　　“不能办这事儿，不能当小三。我要是愿意当小三，绝不会到今天还单着，我是有原则底线的人。上次就是逆反心理，可能他沉浸在那个感觉里不愿出来，想想觉得自己好坏。”
　　程翕憋着笑叹了一口气：“唉！可怜的金主爸爸，在家看见老婆糟心，在外看见乙方糟心。”
　　“你别这么说好不好，还不都是因为他那个奇葩老婆造成的。这个男人掌控欲还挺强，那天我刚到家，给我发信息又让我送他回家，我没回，他就一个劲打电话，我不耐烦挂了，居然骂我喜新厌旧。”
　　洪奕懿不经意间终于说出了一个让程翕无比笃定自己的判断的关键细节：“他说你喜新厌旧？！那他没听懂你的坦白。”
　　“他应该指的是我开始做别的客户吧，他那里的项目预算最近开始削减，我今年就没花太多心思精力在他那儿。我都向他坦白了，难道他还不明白？”
　　“如果他听懂了，不会对你用’喜新厌旧’，如果出于业务往来上的不满，应该是用’功利’这个词。我打赌，他真没听懂你的坦白。男人和女人不是说同一种语言的动物，你以为自己说清楚明白了，其实他没懂。”
　　“我都跟他说了，还不理解吗？他怎么就没听懂呢？我们啥关系都没有好吧！明知道他对我有点好感，我要真喜欢他，还能留他到今天？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挺关照的，其实也谈不上关照，就是正常业务往来而已。”
　　“他也可以给别人业务啊？干嘛一定要给你订单？”
　　“生意合作也要有信任基础吧？”
　　“市场上有那么多同类供应商，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信任你？又为什么一定要买你的手头的东西呢？”
　　“因为我这个人办事靠谱，值得信任啊！”
　　程翕双手叉腰，边走边冲洪奕懿翻白眼：“做事做人靠谱，是在一个行业能长久做下去的基础。我可以肯定，他真没听懂你的意思。或者，至少他觉得你有喜欢他的成分；又或者，他认为起码你在送他的时候，是喜欢他的；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在潜意识不愿意否认以上我说的那些或者，否则他不会这么失落。如果他真听懂了，压根就不会用’喜新厌旧’这个字眼。”
　　“他凭什么失落？我就用他的车位几天，请他吃饭送东西算礼尚往来了吧？难道他不开车，我就非得送他？那天我都给他说已经到家了，他晚上九点多才下班，也不想想，我如果跑去送他，自己再回到家都快十二点了。大半夜的，没事儿我满城跑？这不有病吗？都说那么明白了，我说是因为你老婆太过分了，还要咋懂？真他妈不扛撩，送他回家就那样，我要真睡了他，再找男朋友了，他不得堵我家门口啊。”
　　“要真到那地步，你不用找男朋友，你和其他客户谈业务，他都不会允许的，哈哈哈哈……”一番大笑让程翕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她索性彻底从跑步机上下来，随意扭扭脚踝，换了口气：”而且人家不是非得要你送，是想见你啊。他无偿给你帮忙，算情义，惦记的是你这个人。谁要和你礼尚往来？摆明就不想和你分得那么清楚嘛。哈哈哈哈哈……”
　　经对方一番分析，和程翕的轻松截然相反，洪奕懿更加感到烦躁，这一刻她根本笑不出来：“我这么做是不是伤害他了？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为什么我会觉得愧疚？”
　　“因为你为了反击他老婆去撩他，其实那不是他的错。”
　　“你说，他跟我拧巴，是不是已经对我有超出普通朋友的期待？”
　　见程翕顶着一张布满汗珠通红的脸一个劲点点头，洪奕懿进一步求证自己内心不敢正视的恐惧：“那，我现在这么拧巴，是啥心理？”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又看不上人家，又烦人家，现在自己又拧巴。”
　　“我就是看不惯他跟我拧巴那劲儿，所以我也拧巴。”
　　听罢这番鬼话，程翕直接从跑步机上下来，端起一瓶运动功能饮料，忍不住再次咧开嘴坏笑地说道：“好有道理的样子，拧巴得也那么理直气壮得不多，我敬你是条汉子！”
　　“哈哈哈哈哈……“被逗乐的洪奕懿笑了起来：”可能在我潜意识里，只能他满足我，我只希望有个这样的朋友，但不能对我有要求。”
　　”人家现在是无条件帮你，有啥要求？“
　　”他要求我送他回家，我没答应，才有后来的这些破事儿。“
　　”现在人家没向你提要求了啊“
　　”可我不用了，谁让他先前跟我拧巴？最近我一直在想，自己现在也拧巴了，是不是我也在意这个人了？“
　　“你现在还想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在意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几乎是亘古不变的魔咒。听着程翕不似刚才那般开玩笑的语气，洪奕懿惶恐地从嘴里蹦出五个字：“那我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