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84、第一百八十四节

　　近日，佟乐终日如陀螺般转个不停，因“电影嘉年华”此时已进入最后倒计时阶段。公司在业务资源上的巨大变化的确超出其能力和控制范围，但他至少要保证“金莓奖”，这个由自己亲手播种和培养起来的电影节能圆满落幕。而且，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届，因为，日后没有运通的资源作为背书，“金莓奖”对广告主的商业及市场价值，将不值一提。
　　此时，和佟乐一样忙碌的，是主要负责“金莓奖”项目的市场策划团队及与内务团队，以及随广告旺季到来而连轴转的运营团队。在这特殊时期，最为悠闲的反倒是平日工作压力最大的一群销售。他们可开发的市场资源和生存空间本就有限，而此时，前期的业务款尚未收回，作为靠佣金度日的销售来说，如这时另谋高就，一年来所有的努力成果都将打水漂；而若按兵不动，则无所事事。于是，一群销售只好于上班时间躲在办公室里看剧、打游戏、逛电商、插科打诨和闲聊逗趣，一派难得的清闲和谐景象。
　　下午还不到四点半，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凛冽的风带着刺骨寒冷，马路上的行人为寻找暖意躲避严寒，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冬装里，捏紧自己的衣领，脚步也更加的匆忙。在城东有一家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小私房菜馆，门面不过60平米，装潢布置简单随意，家常口味，价廉物美，每天排队的熟客络绎不绝，掀开厚厚的夹棉帆布门帘，餐厅里菜品的香气让人食欲大增。临近下班晚高峰，刚在附近的中高档小区买下一套二手大户型的苏鸿宝，比其他人提早了几分钟到达，找了两张拼在一起的方桌，坐了下来。几分钟后，程翕第二个抵达，两人一边等其他同事陆续赶过来聚餐，一边闲聊起来。
　　“程总，明年你有什么打算？“
　　“嗨，款都还没收回来，能有什么打算？专心回款，等拿到佣金再谋后路呗。你呢？”
　　程翕一边说，一边从掌柜手里拿来菜谱和一式两联的下单纸，再掏出背包里的笔，写了两份凉菜。她是这家小馆子的常客，对餐厅的运作方式非常熟悉。
　　”苏总，咱先要两份小凉菜，边吃边等他们过来，如何？。“
　　”这主意不错，那你也帮我点一瓶啤酒吧，正好有小菜。“苏鸿宝随意附和了一句之后，说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心思：”我手头负责的那些广告代理公司的业务欠款更多，后面的麻烦大得去了。眼下一年快过完了，还有的公司和咱们的累量返点没谈妥，接下来要收款。如今，运通的资源没了，明年，领导也不指望和对方能有合作，所以不想给返点。可如果不给，人家拖欠款，咱也无可奈何。这块业务总要有人去做，我打算替领导站好最后一班岗，把后续的收尾工作做好，其他的也没想太多。对了，你听说了吗？Film Power想挖利维祯过去，继续负责运营。“
　　程翕再次起身，从那个冬天从不接电源的冰柜里，取出一瓶啤酒，放在苏鸿宝的跟前：“哦，之前我有所耳闻，可好像她不想去。其实她很早就厌倦了运营的工作，以前她有和我聊过，说觉得这活儿实在太琐碎无聊，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佟总，她早就不想干了。不过想来也是，每天就是各种表单、物料、排位、还有一堆琐碎的杂事，这种性质的工作有啥好做的，学不到东西，也没有挑战性和成就感。”
　　起初，在程翕的眼里，利维祯与钮茵、温卉都是对佟乐忠心不二的嫡系人马，虽谈不上对其提防，但也敬而远之。但随业务往来增多和私下交流日益频繁，她发现利维祯是佟乐团队里少有的为人相对简单直接，城府不深，能恪守底线的人。于是这一年多以来，两人间的非工作互动才逐渐多了起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到这里，苏鸿宝的语气和眼神变得有点微妙：”你看逢年过节，或者每次苹果出新机型，她的桌面总少不了各种渠道送来的礼品。这是明眼可见的，那看不见的，就不知道了。这个岗位，是一个内部服务岗位，销售也好，外面的各种二级代理商也好，想被安排一个好点的广告排位，或者在资源上能得到一些便利，都需要到她那里拜码头。只不过因为她是个相对正直的人，并没有利用职责便利，大肆和主动为自己谋太多好处。“
　　”经你这么说，倒也有道理。旺季的时候，销售们为了抢好的资源，打破脑袋。如果运营不配合，销售的工作也是难做的。这些年来，利维祯面对一线销售的服务，相比起对领导们的服务，也不算太过怠慢，凡事尽心尽力，各项安排也有理有据，这么说起来，算难得。也许是我阴暗狭隘了，觉得追随佟乐的那帮人，都是利字当头，扒高踩低，相比，她似乎是个另类。回想我刚来公司那会儿，可没少碰各种软钉子。”
　　“程总，说实话，我觉得你的处境还算好了。整个部门，压根就没人把我当回事。” 话音刚落，小店内长相身材都不咋地，年纪也不小的女服务员，端上凉拌海带丝和腌萝卜。苏鸿宝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块腌萝卜，牙齿咬得咯嘣脆响，就好像那块不是萝卜，而是那些曾经不把他当回事的同僚。
　　”不过你说，她不愿去Film Power做一份自己驾轻就熟，又比较受内部同事与合作方追捧的工作，那她到底想去干嘛呢？难道就想跟着佟乐去创业吗？创业具体做些什么业务呢？”
　　虽然程翕年长苏鸿宝一岁，但比起不注重保养和不注意个人仪容仪表的男士，她看起来显得比对方年轻好几岁。而且，背负养家糊口压力，后者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都更为老到世故。看着程翕不解的表情，苏鸿宝耸耸肩，撇撇嘴，回应了一句：“那就要等她一会儿过来了，问问她本人才知道。”
　　就这样，两人谈论话题的主人公，终于赶在寒冬下班晚高峰到来之前，抵达约定地点。面对疑问，利维祯给出了答案：
　　“这几年我干运营都快干吐了，如果不是佟总，我也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岗位做这么久。其实我对影视和综艺娱乐节目制作很感兴趣，但目前还一窍不通，想入行，也没有好的机会以及适合我的岗位。现在佟总刚开始创业，以他目前的阶段，想找到这方面的业内资深人士合作，也不容易。所以他愿意给时间让我去专业院校旁听学习，我还负责帮他对接投资人，这对我来说，是很难得的。我的梦想是将来能成为一个影视剧制片人，也愿意为此去付出时间和机会成本。”
　　利维祯生性活跃，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追求变化，自然受不了不断重复又简单的工种。
　　“你还有梦想，真的挺难得！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大多数都要考虑现实生活的问题，你还能谈自己的梦想，肯为梦想去付出，这样的想法和行为真是很少见啊。”苏鸿宝此时的内心感受，是以其将近四十岁的高龄，在听童话故事一般。
　　程翕给利维祯一边倒酒一边说：“创业，是九死一生，你是否想过，如果佟总创业不成功的结果？而且，如果确定的结局很快到来，即便是失败，对这条船上的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坏事。最怕的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持续很长时间，而你却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会比速战速决大许多，这些你都想过吗？”
　　“创业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可是我认可和信任佟总的个人能力，愿意跟着他干。我当然也不是抱着必定会成功的心态去参与，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考虑过，所以会给自己一个时间期限。况且现在我离婚了，又没孩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也没有太大经济负担。”刚刚获得一笔分手费，从原来的家搬离的利维祯，上周买了一套二手小户型。下个月，她就要开始忙于新房子装修和佟乐的公司开张。
　　三人聊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赵仕鹏和叶瑾瑜，今晚聚餐的人数也总算到齐。一桌荤素搭配恰当且美味可口的家常菜摆满桌面后，一伙人谈笑着，聊天的话题也越来越花边。
　　”哎，咱们这领导也真是的，如果不扛着，要是当初爽快答应集团的第一次开价，现如今也不至于把资源丢了。“利维祯与部门内许多同事朝夕相处近五年，眼下团队即将散伙，她感到惋惜和不舍。
　　见惯了聚散离合，早已稀松平常的程翕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觉得许多事情有其必然性，到这时候，讨论这些也是咱们白费口舌。还不如聊聊其他大家感兴趣的八卦，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平时我少与大家私下交流，最近有啥新鲜好玩的事情，说来听听。哈哈……”
　　最近忙于“电影嘉年华”合同审批内部流程的叶瑾瑜用食指从自己的鼻梁处推了推滑下来的黑框眼镜，说道：“我听说白总刚换了一辆宝马SUV，过去我还真没看出来，表面温吞的白总，内心还很狂野，哈哈哈哈。”
　　“可不是吗？相同价位，也可以买奔驰E系列商务轿车，白总却喜欢宝马越野车，说明他追求速度和操控感。以前我也没看出来，原来他是这样的白总。哈哈哈哈……“顺着叶瑾瑜的话，程翕自己把自己说乐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运筹财富》那边有间专门放着一张床的办公室，就在尹总的办公室隔壁，据传还是张双人床呢。”赵仕鹏的爆料让所有人听了一阵目瞪口呆。
　　这让程翕突然回想起白如璋曾主动向自己提起尹春梅时的口吻表情，甚至每一个细节。因当时的画面极为充满喜感和戏剧性，让她难忘和都忍俊不禁。于是，她做了个鬼脸，说道：“这话可千万别被白总听到了，否则他又要批评你们了。他肯定会说，’你们这些人不要随便议论领导的个人生活，领导就不能追求快乐幸福嘛？领导就没有追求自己快乐生活的权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