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66、第一百六十六节

　　在人体因宇宙磁场和夜幕作用下释放出的荷尔蒙褪去，阳光重新照耀大地时，洪奕懿站在厨房的灶台边，看平底锅面已烧红的食用油的平静，被突然闯入的两个鸡蛋打破，聆听那渍渍作响以及吐司机自动断电的声音，还有长期独居后屋子里终于出现另一个人在浴室洗漱所发出的水流声，这一切给她带来清晨的活力和食欲，并有了一种身处已婚生活的错觉，前一晚的画面也在其眼前一幕幕重现……
　　“刚和委托人谈完事情，有空吗？我们出来坐坐？”
　　昨日，晚饭后，应酬完客户正准备回家的洪奕懿接到范启航打来的电话，在事先毫无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收到约会邀请，这多少令人感到有点异样。这的确不算一份正式邀约，而看似临时起意的做法似乎也欠缺一点诚意，但不知为何，正打算拒绝时，洪奕懿的内心又有种无法言喻的不忍和不舍，犹豫片刻后她回应道：“我刚和客户吃完饭，要不就约在星湖公园南门的商业街，那里有几家很不错的露天咖啡厅。”
　　她知道，自己选择的地点，可以同时周全两人住所的距离。
　　最终，洪奕懿还采纳了对方的建议，在商业街边逛边等，而不是找一家可以坐下来的咖啡厅。于是，就有了一个高挑的漂亮女人在凉风习习的夏夜，漫无目的地在大牌云集的高档商业街区走走停停看看的这道风景。
　　每次逛这条商业街，洪奕懿总会走进香奈儿和卡地亚的专卖店，她对2.55和蓝气球心仪已久，但始终不舍得出手。现实生活中，还有许多尚未满足的刚需等着用钱，而城中那些年轻女生肩膀上的带有双C LOGO的小羊皮背包和手腕上镶嵌罗马字表盘的腕表，目前似乎暂时只能是种触不可及的向往。
　　女人在逛商场这个项目上的体力和耐力，体现在对时间的无感。在几个大牌专卖店分别逗留了十来分钟后，前后左右加起来将近有大半个小时，但洪奕懿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等了好一会儿。
　　“要不，咱们不喝东西，四处随便走走，就当消食？”
　　见到赶来赴约的范启航，听完他的提议，洪奕懿点点头，并趁打招呼的功夫不露痕迹地偷偷打量对方一番。他身穿一件高田贤三T—shirt，胸口一只大眼图案看起来有些怪异和惊悚，下身一条Diesel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踩一双Y3运动鞋，几天前手腕上的那块商务感十足的白色表盘黑色皮表带IWC，此时换成了一块有点北美西部风情款式的牛皮手工制表带深棕色表盘的沛纳海，肩背BALLY中号男士背包。比起几天前初次见面时的商务休闲及略带几分正式，范启航今天的这身行头看起来更像是在休假。
　　“和人谈完事，看时间还早，不想回家一个人待着，就试试看能不能约到你。估计你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吧？”
　　“嗯，不过，其实下班后如果在外面和朋友吃完饭聊聊天，回家再收拾收拾，也就差不多到睡觉的点儿了。”
　　两人跺着碎步，边走边聊，偶尔目光对视。
　　“多大的房子？是买的吗？”
　　“租的，一房一厅，大概70多平吧。现在房价那么贵，我还买不起市区的房子，年初在城外买了一套，明年就可以收楼了。等装修好，打算以后把父母从老家接过来住，也方便我照顾。”
　　也许是因为同等身高的情况下，女人看起来会比男人显高，在蹬着高跟鞋的洪奕懿面前，范启航和对方说话时，刻意挺直了腰板：“你的新房装修好，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吗？”
　　初次见面，这个男人留给洪奕懿的第一印象是性格有些寡淡，可突然主动提出要参观自己的闺房，这令她感到有点不同寻常，但还是不露声色地答应了：“也没什么不可以。”
　　“今晚，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范启航脱口而出且毫无任何铺垫的这句话，彻底让洪奕懿愣住了，带着一丝诧异的眼神，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突然提出的这显然很冒昧的要求。
　　一动不动地盯着正极力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的洪奕懿，范启航继续说：“我只是本能地想和你在一起，希望与你之间的距离近些，仅此而已。如果你愿意，我想试着和你交往，可我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所以或许会显得有些唐突。”
　　话音落下，洪奕懿努力隐藏起自己刚刚显露出的惊诧，沉默又不置可否地重新迈开脚步，并稍稍放下了戒备心。
　　“希望你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不要拒绝！”范启航一边说，一边拉住她的手，并停下脚步。
　　虽然这个男人的手非常不柔软，还有些冰凉，牵手的姿势甚至可谓僵硬，但洪奕懿感到自己就仿佛被一个武功高手点过穴道似的动弹不得，她无力甩开这只忽然抓住自己的手，像被施了魔咒一样身不由己地点点头，却又马上摇摇头，面对这突发的一切，她不置可否，并拒绝了一道去酒店的提议……
　　昨晚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以至于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鬼迷心窍般地把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男人带回自己家并与其上了床，并且全过程，一点也不浪漫和美好。
　　如范启航自己承认，现实生活中他的确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一整晚，他的话很少很少，两人之间的沟通交流几乎仅限于最低限度的刚需：诸如他今晚没开车，明天上午希望洪奕懿能送自己回住处，又或者是回答对方第二天的早餐是否愿意吃煎蛋和吐司。此外，这个男人的床上功夫和他的沟通能力以及皮囊一样，都不够漂亮。短暂地翻云覆雨后他几乎虚脱，不停冒冷汗，并迅速进入了昏睡状态。这些种种不好的状态甚至令洪奕懿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已不惑之年的男人，还不成家的真实原因，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一段情伤，还可能与其身体健康状况有关……
　　吃罢早餐，为了开着自己那台外地牌照的两厢通用把对方送回家，洪奕懿不得不绕路躲开有高清摄像头的主干线路段，这还直接导致她上班迟到。
　　分别前，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对方的手里，看着那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她抿嘴微微笑了笑：“这是我家的大门钥匙，这也表示我的认真。”
　　可范启航并没有在第二天使用这把钥匙，之后的整整三天，他让自己一个人待着，每晚与洪奕懿的视频电话勉强算是两人见过面。对洪奕懿来说，两人才刚刚开始，应该甜蜜，应该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应该寸步不离，对方却毫无理由地对自己避而不见，这让她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瓢冰水。
　　“我这几天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现在我是二次创业，没时间跟你花前月下。我身边不少朋友也都是忙得一两个月陪不了家人，像我们这样的状况，是很普遍的。”范启航勉为其难地解释自己在两人才刚刚开始之时，就表现出的冷落。
　　“人家那都是已经结婚并且有孩子了，没负担，所以一心养家。我们现在的情况这么能一样呢？咱俩才刚开始呢，而且你这不是也没在忙吗？你怎么宁可一个人在家待着，也不陪我？”
　　张爱玲曾说：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不知不觉地渐渐陷了进去的洪奕懿，开始因对方所抛出的理由无论如何都不能掩饰其极力保持与自己之间的疏离的企图而开始胡思乱想。而在两人极短暂的相处过程中，她甚至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照顾小弟弟的姐姐。这个男人似乎无时无刻不需要有人在生活琐事和心情上给予无穷尽的包容、理解、关怀和照顾，虽然他整整比对方大一轮。这令洪奕懿的内心开始不停地发问：
　　为什么他即便不忙也总宁愿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他在我愿意再向前走一步的时候，要向后退一步？
　　他的上一段感情，对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上一段失败的恋爱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杀伤力，以至分手后他还是久久不愿面对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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