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65、第一百六十五节

　　梁芃芃不敢多耽搁，立即着手亡羊补牢。
　　”我已经给毕总发去邮件，在正文详细解释了之前项目合作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并向他提交了上游合同作为附件证明。人老先生没有发邮件的工作习惯，我不放心，还专门求他写邮件明确答复。喏，给你看，这是他白纸黑字的回复。“
　　虽然毕岩发的回复只有一个“好”字，但曾供职国际期刊出版集团多年的梁芃芃，对工作邮件的严肃、权威和效力，以及对合作伙伴的诚信度，有着思维定式般的笃定。这封毕岩亲手回复的邮件，让她自以为这一节外生枝至少已基本被妥善解决，目前，自己需要做的是安抚多年好友并尽快消除不良影响。此人名叫孟同庆，梁芃芃专程飞两个多小时来到G市，就是为当面向他表达自己对这一意外的重视，并告知协调及处理结果，以扫除后续合作的障碍。
　　”对了，林邦彦是怎么找到你老板的？“
　　孟同庆于一年前入职这家新成立的小型广告代理机构，专职负责媒介事务，这是一个繁杂且工作量比较饱又相对重要的岗位。年初，因经常连续加班至深夜，他开口向公司总经理提出增加人手的申请，上司便同意在其下增设一名助理，以结束他长期光杆司令的尴尬局面，并能分流他手中的一部分工作。而因新增岗位直接向他汇报，所以也就顺理成章地由其本人招聘。
　　几天后，他从收到的简历中筛选出90年左右出生、相关从业经验在2-3年的三个应聘者，分别进行面试。三个备选中，一个是男生，两个女生。孟同庆的内心更倾向于录用女生，因其认为男性的经济压力大于女性，且这份工作的日常事务极琐碎，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感，需要从业人员细心细致，因而同等待遇的情况下，男性在岗的稳定性会低于女性。
　　他记得，面试那天是阴冷潮湿的岁末，并对前来求职的两个女生的外形条件巨大反差印象深刻。最终，他忍痛淘汰了另一名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穿着打扮潮流时尚的小美女。
　　此时，谁也不会意识到，这个基于各种因素考量，自认为思虑周全的奇特选择，会在不久之后给决策者带来大麻烦。
　　”是我半年前招的那个助理向张总搭的线。“
　　他的助理名叫阎娟红，是个身材臃肿肥硕、皮肤油腻粗糙的25岁女生。
　　人们常说，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但这句话在其身上并不适用。因牙齿咬合问题导致豁嘴，还有过度发育的颌骨，令她的面部下庭总会让人不觉联想考古出土的山顶洞人头骨，可想而知这长相模样着实有碍市容市貌。身体减重只可美化皮相，却无法解决骨相的观感不佳问题，这就是医美整形业存在并日益蓬勃的根本原因。
　　由于人手短缺，孟同庆安排已赋闲在家大半年的阎娟红在两天内办妥各项入职手续正式上班。入职后，她的日常工作主要是根据业务上游要求，为甲方的媒介投放执行及项目跟进服务，并协助顶头上司办理内部各项申请、审批、签字、盖章等流程。至于接洽资源方、返利谈判以及项目议价等部门最重要及核心业务，孟同庆始终亲自负责，从不敢假手于人。
　　到这时，一切还都看似非常顺利。
　　助理的到来，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孟同庆的工作量，但一场魔幻现实主义般的水逆也随之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酝酿，并在几个月后，让他付出不小代价。
　　事发于上半年的一轮媒介投放项目刚准备结案之时，梁芃芃和林邦彦分别前后脚登门拜访了这家公司位于G市CBD的办公室，前者是为售后服务及新订单开发来找孟同庆，后者则是为争夺市场资源而来求助阎娟红。
　　此后不久，阎娟红以有要事需单独汇报将孟同庆请到会议室。在这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假象中，她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昨天你外出了，有两个运通的销售，没事先预约就过来业务拜访，我只好暂时顶替接待他们，这是对方留下的名片。他们说，如果直接与他们合作，价格会比我们现在找的采购渠道更优惠，并且不附带任何条件，也没有最低金额门槛。“
　　听完，孟同庆愣了两秒，价格是产品采购中的高度敏感话题，而这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下属，瞪着因过于肥胖而微微浮肿的眼皮，漫不经心又口无遮拦地汇报，结结实实地令他暗自吃惊。于是，他尽量让自己压低嗓音的举动看起来显得自然而非刻意，轻声问道：”这件事，你给张总汇报过吗？“
　　作为采购方，须尽可能选择低价渠道，但孟同庆想来，梁芃芃给出的报价也颇公道合理，又毕竟与之相识多年，是自己非常信任的合作伙伴，且又心怀侥幸地以为，助理既是自己亲手招聘，只要提醒其不作声张，就并无大碍。
　　”还没有。“
　　这回答让他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后，他摆摆手，漫不经心地指示道：”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先下去吧。“
　　孟同庆不想言辞激烈用力过猛地杜绝助理那看似正常的业务沟通，觉得如此反而会引起对方不必要的猜测，虽然，根据自己的工作分配与安排，以及对下属的授权，阎娟红的这一举动已属越权。
　　可他根本不可能想象到正在发生的更为戏剧化的情节：两人单独私下沟通的一字一句，都被阎娟红装进上衣口袋的手机，无比清晰且完整地收录下来。这段录音，随后毫无保留地被呈递在总经理的桌面。而这一切，他还被蒙在鼓里。
　　这段对话录音，让阎娟红立即获得了与顶头上司同等的业务权限，其工作汇报线从此可直达总经理。随后，她以最快速度安排了林邦彦的再次登门拜访。面对不速之客的唾沫横飞与侃侃而谈，以及上司看自己时不信任的眼神，如坐针毡的孟同庆这才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玩弄于股掌。
　　”什么？就是那个你自己招进来的、胖得身材变形的丑八怪吗？当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何就没看上另外那个小美女，千挑万选地找这么一个史瑞克给自己当助手？“自诩人生阅历并不算浅薄的梁芃芃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面试时候，她给我说，家中有重症病人，经济非常困难，恳请我给她这个工作机会，她一定会很努力，当时说的时候，情真意切，恨不得对我三跪九叩地感谢。我看她这态度，觉得会是个本分勤快的人，又觉得，漂亮女生获得工作的机会远比丑女多，所以丑女会更珍惜眼前的工作。而且，漂亮的女孩子面对各种诱惑的可能性也比较大，在工作上未必任劳任怨。另外，美女更容易找到比目前岗位更高薪的工作，因此也更不安于现状。她年纪轻轻，我哪里想得到，会是个这么有心机的人，江湖险恶啊！哎，我当时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现在已然这样了，后续，你一定要想办法让运通梳理清楚自己内部的问题，不要他们内部打价格战伤及无辜。万一林邦彦的低价最后真能签得成，别说是不是能挽回老板对我的信任了，这份工作我也是百分百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