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38、第一百三十八节

　　即将步入而立却仍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漂泊，身处不断高歌猛进大发展时代中和消费指数接近爆表的都市里，赚钱是洪奕懿的一种信仰和精神寄托，所以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工作与业务。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段日子与总经理及其团队间的欠和谐关系一直困扰她。工作遭遇不顺，令她感到无形的压力袭来却无从化解、无力招架、无所适从，焦虑感随之日益增长。
　　初秋下午，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空气干燥得几乎一点就燃。趁不错的天气，洪奕懿克制自己近来有些烦躁的心情，外出拜访客户。
　　当她身着浅灰色长袖绵绸衬衫，一袭豆沙红正装裙，脚踩黑色漆皮高跟鞋，带着因迟到片刻而流露出的淡淡歉意与匆忙，出现在CBD的一间咖啡厅，严海顿感眼前一亮，心里咯噔了一下。
　　洪奕懿并不知道，这次在她看来很常规的业务拜访，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作为供应商，她面对严海满脸灿烂笑容的背后，是仅限乙方应对甲方的热情与客套。
　　严海是个身高勉强171CM，额头饱满，眉眼略显倔强，塌鼻梁，皮肤黝黑粗糙的70后。两人接洽不到30分钟，他就被上司临时安排的一场会议叫走了。
　　近来洪奕懿似乎的确有些点背，业务商洽被迫中断，在返程的半道，上路还不到四年的车子又出现异常状况，她这才意识到，在突发紧急情况下，自己在这座城市中，身边连个能商量和依靠的人都没有。无奈情急之下，只好求助朋友圈，而她却因此意外收获了一个来自异性略带青睐意味的秋波。
　　在洪奕懿的记忆中，谢澄邈的身高将近1.85米，是一个白静斯文颇具学院气与绅士风度的男人。两人的相识缘于几个月前，她突发奇想打算报读MBA，在朋友的引荐下，才得以结识这个工作内容与日常活动范围皆与自己相距甚远的大学教务处副处长。谢澄邈虽与她仅一面之缘，但及时热心答疑解惑，在此之后，还颇频繁地与其隔着手机屏幕互动。如不是他主动，洪奕懿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想起此人的长相，以及双方初次见面的情景。
　　谢澄邈在一所大学负责教务与招生工作，他身材高大，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弯弯带着微笑，充满晴朗的暖意，鼻梁不高但笔直，脸部两颊饱满，看起来有几分婴儿肥，所以面部线条略显柔和圆润而棱角不足。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这年夏末，谢澄邈身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一条笔挺的藏蓝色西裤，腰间是一条低调的BOSS皮带，搭配黑皮鞋。如不是衣着做工考究质地优良，配饰用料上乘，身材胖瘦适中，整体形象给人的观感比较阳光和充满活力，这样的穿品在洪奕懿眼里，十足一个混迹体制内多年的老干部。
　　虽然两人在初见后互加微信，但此后若干个星期再无任何沟通，直到路上的行人因感到凉意而脱下轻薄的夏衣换上潇洒的秋装，洪奕懿站在萧瑟的秋风中倍感无助而在朋友圈不定向地发出求援。
　　“思域挺好看的，经典车型，不错，说明你很有眼光。”
　　也许是想借刚培养起来的熟络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方便趁热打铁，随后几日，谢澄邈继续保持着与洪奕懿的微信闲聊。后者并非对这个看似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异性绝缘，可她依稀记得中间人提及对方有未婚妻，所以起初并不做他想地应酬着：“嗯，比较低调。”
　　人与人之间的化学反应非常奇妙。原先，这个任职知名大专院校的高智商男，虽对经朋友介绍的漂亮女人也颇感新鲜，但在他看来，这个萍水相逢的H小姐无非就是那些，自己曾路过商场橱窗时偶然看见的一个养眼物件，忍不住回头多瞄两眼，再扭头离去而已。可近日他却一反常态地隔着手机屏幕与对方频繁交流，并试图引导洪奕懿多聊一聊个人的情况：“和你的人一样，低调有内涵。”
　　谢澄邈这样的转变让洪奕懿感到有点意外，已婚男人是她绝不触碰的高压电线，而对方的主动，和每次撩拨互动所选择的时间皆为晚饭后，让她更是觉得不寻常。不过她还是暂时按耐住了不弱好奇心，继续应付着搭讪，想看看这个男人的戏打算如何唱下去：“你都不了解我，何出此言？”
　　“朋友圈能感受到啊！再说，人的性格，和他喜欢的东西也有关系。”
　　洪奕懿时刻提醒自己，眼下，他很可能是个已婚男人，要把握分寸。她没有顺着对方的暗示往上爬，而是转移了话风，与之保持适度的距离：“你应该比较擅长分析，毕竟是从事教育行业的。”
　　和严海不约而同有着类似感受，在谢澄邈的脑子里，对洪奕懿的第一印象是美艳、丰腴和高挑。她那大波浪卷发和恰到好处的精致妆容，还有及膝裹裙和高跟鞋的衣着搭配，呈现了一个职业干练的轻熟女形象。这么漂亮的女人从事销售工作，理应有很风情的一面，可聊到这个地步，内容依旧蜻蜓点水，多少和他的预期有差异。
　　洪奕懿的警惕反应是谢澄邈没有想到的，他只得不咸不淡地对付了一句：“和性格有关吧，我的分析水平一般。”
　　“能说说你什么性格吗？”就这样，在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夜空下，相隔将近30公里，女方重新把球踢了过去。
　　……
　　自从那日因一弱女子的座驾突发小故障而求助，半个多月来，每天晚饭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自的星座和爱好：
　　一个说自己是白羊座，平日喜欢看看韩剧，周末靠聚友逛街或者去学插花打发闲暇时间；
　　另一个则说韩剧女主角还不及这个正在和自己聊微信的H小姐好看，业务爱好就是打羽毛球、篮球、上网和郊游。
　　渐渐地，洪奕懿开始怀疑中间人向自己透露的信息不准确。抑或，她似乎开始有所期待。
　　……
　　”前一阵有天，车子出故障，我在票圈发帖求助，有个大学老师私信回复我，之后就经常晚上找我聊微信，你说这人啥意思？“
　　“如果此人约你，但又从不选择周末时间约，那么作为正经男朋友的选项，他，基本可以暂时被排除了。”
　　面对程翕的解卦，洪奕懿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到目前为止，虽然谢澄邈总会主动与自己联系，并且选择的时间都是相对暧昧的晚饭后，却还不曾发出约会邀请，这一点也颇令她觉得困惑。
　　程翕似乎看出了对方的不解和不语，于是带着一脸坏笑继续说：“你想想，如果他有女朋友或老婆，周末怎么脱得了身？现代人眼中最宝贵的是什么？时间！洪小姐，是时间！！他愿意把最宝贵的、用来赚钱的时间，以及从赚钱的空档里挤出来的、更宝贵的周末，来和你约会，那真是有诚意的表现啊。而且周末的时间是非常私人的，也会充分暴露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婚育、家庭、消费观念、个人喜好等，几乎一览无余。如果两个相互间还不够熟悉的人，是不会把约会安排在周末的。这就好比，你周末给我约个关系不算铁的客户试试，看看你能把谁约出来？谁都要在宝贵的周末，抽空陪家人或与自己关系最亲密的人。只有像你一样纯得不能再纯得单身狗，才会用周末来泡妞谈恋爱。所以，如果周六日他从不约你的话，我敢肯定他至少不是一个纯光棍。注意我的措辞哦，是’从不’，你也要允许别人偶尔一两个周末有事走不开。”
　　”听你这么说，似乎也是这么回事。介绍我俩认识的朋友就给我提过一嘴，说他好像有未婚妻，但最近看他找我聊天的状态，又不像是有女伴，因为他貌似总晚上有空。”
　　看出对方希望得到自己的更多的意见，程翕这才开口询问细节：“能问问，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吗？”
　　“无非就是星座和个人爱好这些话题，瞎聊。喏，这是他的票圈和微信头像照片”
　　程翕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机，看过两眼：“这哥儿们儿看起来不错嘛，是啥星座来着？下周你约个饭嘛，主动出手侦查一下。”
　　“天蝎座。我才不要主动约饭，以前都是别人讨好我，我觉得喜欢就谈了，没费啥心思，从来都是别人对我主动。”过往，洪奕懿从不乏追求者，所以在感情上一直是个比较被动的人。
　　“洪小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如果你不主动，那就相当于把主动权交给了别人。这个世界没有白来的幸福，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程翕突然灵光乍现地逗趣调侃道：”歪个楼，江湖传闻天蝎的功夫都超好，有机会你试试。哈哈哈……“
　　“哈哈哈……那也不绝对吧。再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单身。还有，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大家相互之间都认识，做得太出格，影响也不好。”
　　“我是让你先从约饭开始，你想那么多干嘛？就算主动约他吃饭，也不代表你一定看得上他啊。并且我又不是让你第一次约会就把他睡了，你好歹先吃饭看电影或者一起出去郊游啥的，相互了解了解再看能不能睡。何况就算睡了，你也没啥损失，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哈哈哈 ……”
　　“不行不行，这也太主动了，完全不是我的风格。”和对方轻松得有些玩世不恭的口吻比起来，洪奕懿显得认真和紧张地摆手摇头以示不赞同。
　　“洪小姐，我们干销售的，许多时候就好比在追求自己心爱的人。从不认识不了解，到完全信任愿意成交，都是你主动出击追求客户的过程。所以，把你用来做业务的冲劲拿出来，用你搞定客户的热情和智商，绝对能迅速解决你的单身问题。还有啊，就事论事，说回这档子事儿，女生主动发出约会邀请也没什么。其实就算最后你把他睡了，事后你也未必真有决心和这人白头偕老，更何况假如连睡都没睡过，哪来勇气去谈婚论嫁和承诺天长地久？“
　　程翕不以为然地鼓励没起到任何作用，在接下来的大半月里，谢澄邈依旧不定期也不间断地在老时间主动前来打卡，洪奕懿被动接受这有一搭没一搭地勾搭，可她的手提电话依旧在周末如同不在服务区一般毫无动静。
　　白羊座不喜欢雾里看花和隔着窗户纸猜猜猜的游戏，某个周一的晚饭后，当她再次收到三个字的暧昧问候：“还好吗？”，看着屏幕上几个不疼不痒不冷不热的方块字，洪奕懿顿时感觉自己失去了应酬下去的兴致，隔着半个城的距离，百无聊赖地应一句：“一直都蛮好的。”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上周末你干嘛了？”此刻，她回想起程翕的话，憋了许久的好奇心终于忍不住行动，急于去证实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实。
　　“宅家里看书，看综艺节目，晚上跑步。”与天蝎的委婉含蓄不同，白羊喜欢直来直去，如得不到对方明确的回复，就会变本加厉地单刀直入：“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周末也不陪陪夫人？”
　　“谁说的？”谢澄邈没想到这个看似理应深谙沟通技巧的女人，会如此直接发问，而这个话题，却是他暂时不愿触碰的。
　　“朋友说的，刚介绍咱俩认识那会儿，她就给我说了。”
　　“哦，没结成。因为出了些问题。对了，你为什么之后没来找我报名读MBA？“
　　此时此刻，对方不得不坦白又立即转移话题的做法，让讨厌拐弯抹角的白羊座对其本就淡漠的好感更加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