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10、第一百一十节

　　次日午后，烈日下的马路好似一片火海，阵阵炙烤的热浪袭来，程翕顶着四十多度的高温，来到距酒店五公里处的一间星巴克，她和梁芃芃相约在此碰头，两人决定再当面详谈一次。
　　刚坐下，面对一脸倦容的程翕，甚为坚持自己早前想法的梁芃芃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火象星座似乎的确有着其他人不具备的那种果断、直白、乐天和乐观，而且他们的这种特质普遍比较强烈和明显。
　　”说真心话，幸亏前阵子我没有贸然答应你要求。对你之前所提出的合作想法，考虑到种种因素，我有一些自己的预判必须提前给你说清楚，以免你在项目操作过程中遇到不顺、或者合作收益不能达到预期，甚至蒙受损失，埋怨我没早给你打预防针。“
　　见多年老相识瞪大双眼，等待自己揭开谜底的表情，程翕拿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做好的预案：”你要从我这里拿资源，不是不行，不过有几个前提条件，你得接受：第一，那些预算充足的大品牌，你就别想了，为这些所有人眼中的肥肉，我都要天天和各路神仙打架，公司内部自己还乱成一锅粥，你掺和进来不会有任何好处。“
　　说到这里，程翕不由得想起自己正在接洽的南方晨星项目，她深知，事到如今，在该项目上，自己没有退路，也不甘心更不可能让步。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得罪得起的以及得罪不起的，此时她都已咬牙切齿地不在乎了。
　　停顿片刻开了个小差之后，她继续说道：”第二，你服务时尚行业客户多年，也知道该行业有一定的特殊性，对于大众媒体来说，这行业里的一些品牌相对小众。如果你对一部分不那么主流的品牌有把握，我估计你想操作这个项目，也不是不可行。虽然这些甲方因预算比较有限，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受媒介供应商的关注度相对不那么高，你的业务开发环境也会相对简单，没那么多争夺资源的烦心事。另外，因为许多有大额预算的品牌和客户，你不能碰，所以合作金额你也没必要签太高。“见梁芃芃正欲张口，还没等她想说的话从嘴里吐出来，程翕摆摆手地劝说道：”先听我说完，你不能指望一口气就吃成一个胖子，而且做买卖，有赚肯定就有赔。在我看来，不赔钱就是人品爆发。除了要投入的资金，还有时间、精力、心情、机会成本等等，把这些都算上，你初来乍到，在一个这么无序的市场里，首先要保证自己能持平。不要小看持平，就算要做到这一点，既不一定容易，也不是必然。当然，谁做买卖都是奔着赚钱去，持平是盈利的第一步，不贪心的好处就是，赔的时候能少损失点。“
　　其实，程翕对梁芃芃作出了一个与自己在佟乐坐庄的部门内一模一样的定位，那就是先避免在红海正面冲撞，开拓耕耘蓝海市场，做小额增量的同时谋求站稳脚跟，再伺机寻找有把握的红海机会。她明白，只有如此，梁芃芃才有可能在这场合作中有所收获，而假如选择直接进入红海，与佟乐就地盘和资源进行正面争夺，那么就会像何嘉志一样不但得不到二位长老的有效支持，处处陷于被动，还终将竹篮打水。
　　听完对方的话，梁芃芃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下意识点点头，进入片刻沉思，而她脑子里的算盘飞快地拨弄起来。
　　”至于接下来嘛，你先拟一份业务资源清单给我，品牌数量控制在八个以内。圈地少，合同金额自然就不高，前期你没必要高估合作量，先投石问路，如果有额外需要临时增加的品牌，我在内部给你协调就是。我不希望你签太大的承诺量，是不愿意你挖一个大坑，让自己往里面跳，最后搞的我也跟着你一起跳。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要是坑你，也就是坑我自己。我在这家公司混了二十多个月，对内部的情况还算足够了解，这也是为你好。对你来说，合作前期，虽然利润薄，但压力和风险都小一些。你相信我，这么安排肯定好处大于坏处。你也不用马上答复我，我很可能下月还会过来一趟，你有大把时间仔细想清楚再做决定。”
　　梁芃芃觉得程翕的分析和劝解不无道理，再想来，反正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一分钱损失，而且对方已经松口，就先按对方的建议和要求迈出第一步，等涉及核心合作条款时，再小心谨慎也不迟。她不再坚持己见，顺从再次点点头以表示配合，随后狠狠地喝了一口不加糖的冰美式，看着窗外似火的骄阳，觉得这个夏天既漫长又茫然。
　　而程翕的感受，则与多年老同事的差异颇大。
　　虽身处火炉一般的客场，出差让她觉得一周五天的工作日转瞬即逝。回到主场后，每周时长最多不到90分钟的例会，却令她感到难捱和浑身不自在。时间的奇妙之处也许就在于，同样的时长，对不同的人，长短感受完全不同，而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里，对相同的时长，感受也完全不同。加上七月的主题本就是第二季度及上半年业务总结，根据领导要求，凡是季度或半年总结会，原则上不接受任何理由的请假。所以，即便部门负责人因业绩不佳无颜开会而内心万般不情愿，也避无可避。
　　根据财务部的年中核算：上半年，《国际导报》电影广告收入增幅高达70%，纸媒业务增幅为7%，公司营业额平均增幅为30%。这些数字和趋势，让听汇报的毕岩嘴角微微上扬，他心情大好，完全不在乎各经营部门负责人所进行的总结发言不过仅仅是对着投影在幕布上的PPT文件，逐字逐句朗读由他们自己联合人力资源与财务共同核算出来的业绩数字而已，当然还有部门销售额前三和倒数人员名单。
　　会场上，程翕心不在焉地看着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何畅，发现对方脸上所浮现的表情，并不比自己的内心轻松多少。《运筹财富》虽已正式出刊，这个负责经营的总经理，却总也无法让自己的工作状态好起来，她感到自己始终游离在一个三不管地带，无处使力，更无处借力。
　　对已过去的一切，只有事实陈述，没有分析和到位的总结，这样的会议内容何等沉闷，无需多言。不过，对当下工作内容的汇报，和下一季度的工作部署，总有一些让人感到“耳目一新”的安排，反倒能让人打起精神。比如，作为部门一把手，丘恩泽又一次以管理者和负责人身份主导了《国际导报》与另一家户外广告大屏媒介运营商就运通购物中心LED的销售业务，达成初步合作意向。根据双方所商谈的合作战略，互相可用极低结算价，获取对方的产品销售资格，但双方的市场资源是否向对方全面开放，尚未有明确定论，细节有待进一步商议。自从因Maeva的项目造成对Orchid Media的违约，后者终止了早前与所《国际导报》签署的承销协议，丘恩泽只得另辟蹊径，再寻求一家有实力的和有现成销售团队又能接盘的下游，来帮自己完成当年的销售指标，其想法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毕岩与白如璋的认可。
　　日子行至八月中，佟乐终于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召开了一次姗姗来迟的部门例行半年总结会。面临年中算账，部门销售团队北区两人，南区一人，因上半年零业绩被末位淘汰。至于秦元基团队，有两名销售虽有小额进账，但未达标，佟乐予以口头警告，其中之一便是那个要强行登门拜访Raylene致使苗红和程翕初次与其见面就被当面狠狠投诉的李锦熙。这次年中业绩考核，因全部门已末位淘汰了三人，而程翕团队的人数本就稀少，刘芷婷总算被上司暂时保住，但白如璋早在上个月就明确表示，如第三季度这个小菜鸟还没有进账，立即作辞退处理。
　　会后数日，程翕收到了乔炜彤安排下属发来的合作项目的详细简报，她由此估算，可于9月初安排毕岩与这个金主爸爸的见面。对程翕来说，从去年11月到如今，大半年的等待之后，该项目终于有突破性进展，并且马上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她为自己的勤奋和坚持所收获到的幸运而窃喜，此间还不时想起一句经典电影台词：“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