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00、第一百节

　　自今年初，苗红顺利出师，与Raylene签下一份年度合作协议，实现了自己在业绩上的突破，这给莫枫菱带来不小的刺激，因此，趁上司此次出差，后者给程翕带来好消息：她拿专业彩妆品牌——Just Makeup的订单，并用这个从始至终完全由其独立完成的项目，证明了姜还是老的辣。
　　其实，程翕接手承销商板块的工作之后，在自己的小团队内曾表示，希望莫枫菱能凭借自身在行业内多年积累的资源和经验，将销售业务的开拓和管理职能承担起来。可无奈的是，《国际导报》先天扁平的内部运作和利益分配模式，让莫枫菱对于带团队的收益保障缺乏信心，因而在日常业务开展过程中，她更倾向独自一人作业。程翕就只好自己一手一脚带着于婉儿、苗红以及刘芷婷这三个行业新人，和陆欣然——这个业务进攻性并不强的资深销售往前走，至于莫枫菱，则尽量给予她相对独立和宽松的工作环境。而几个团队成员中，最让程翕头疼的就是刘芷婷，因自从入职以来，这个不折不扣的菜鸟，一直没有业绩进账，面临被末位淘汰的处罚。
　　与同龄人相比，于婉儿的高情商，苗红的成熟世故，这些刘芷婷都不具备。家境优于另两个行业新人的刘芷婷，也许是从小到大父母帮其处理了不少本该由她自己处理的生活难题，所以，与之年纪相仿的两个同事相比，她略显稚嫩。而运气似乎也不大愿意光顾这个85后美女。同样带上司进行陌生业务拜访，苗红能在此后一举拿下一项年度合作，连无心插柳的莫枫菱，随口向程翕提一嘴魏敏智的现状，也能为自己带来连续两年稳定的业绩进账。虽然刘芷婷也曾带程翕拜访过自己电话约访近三个月，才得以面见的甲方，却因运通集团某员工，曾为业务合作条件谈不拢而威胁该品牌市场负责人，招致这家企业从上至下对运通集团，带有发自灵魂深处的强烈反感与厌恶。要如何修复双方的关系冰释前嫌达成合作，程翕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对策。
　　虽然，这年第一季度业绩考核，末位淘汰的执行暂时还没触及程翕的小团队，但深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不得不利用出差的机会，约刘芷婷在小周末的一早到自己入住的酒店吃早餐，当面对其表达了内心的忧虑。
　　“程总，我也知道公司的管理规定，现在我发动家中的亲戚朋友关系，帮我找新的资源回来。说实在，我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至于最后结果怎样，也不是我能控制。如果公司最终还是要炒掉我，那我也没办法。”
　　江南水乡素来出美女，刘芷婷有一双大眼睛，而且鼻梁高挺，她的皮肤细腻光滑，只可惜额头不够饱满，发际线也不够清晰，因此整个面相看起来憨厚有余，稍欠灵气。相较上司的担忧，她的表态反倒表现得比较淡然，程翕看着对方那张俊俏秀气的脸蛋，心情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其实，一个行业新人的成长和成熟，需具备一定的外部前提条件：除个人自身悟性和努力，同时还得身处一个不算太恶劣的成长环境。程翕回望多年前，自己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菜鸟，再看看眼前这个小团队中的三个行业新人，总觉得当年的自己与刘芷婷如今的状态最为相似：天资算不上机灵智慧，性格固执，加之不讨上司喜欢低情商。所幸勤能补拙，当年她所供职的平台，内部环境也善待新人，资源分配、管理制度相对合理公平，曾遭遇的前辈还有不错的职业素养，否则她也并必定早早被淘汰。
　　送走刘芷婷，程翕还登门拜访文昆杰，因Maeva的项目生出旁枝末节之时，这个热心的合作伙伴在关键时刻的提醒，令其甚是感激，而日常项目执行，自然也免不了经常麻烦对方。当她离开克洛威的办公室，伴随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小周末傍晚的下班高峰如期而至，在浩瀚的车流中，在华美的霓虹灯下，在一派烈焰繁花景象里，那些脸部表情极力克制又步履匆匆的人们的眼神，带有一种难掩的焦虑和紧张，这是在大都市生活工作的个体，所特有的符号标签，而且几乎无法摘除。结束了全天的工作，心情同样不轻松的程翕，按事先与梁芃芃的约定来到一间粤式火锅店，这是近半年两个故友的再次相见。
　　总的来说，两人在各方面都很相似：同行、年龄只相差一岁、行业资历不出左右，都单身，同样独自一人在外工作多年，全凭一己之力在千万人口的城市立足，而且面临类似的生活与工作烦恼。
　　与年初的状态略有不同，梁芃芃把原本长及颈部的直发烫卷，因本身发量不多，所以这个发型似乎更适合她。她身穿一件长袖的大花圆领衬衣，脖子上一条质地轻薄的宽幅天蓝色羊绒混纺围巾，下身一条象牙白的九分铅笔西裤搭配白底牛仔蓝花色的布面坡跟鞋，略带波西米亚风情的吊坠耳环，在一头短卷发的遮挡下忽隐忽现，加上略施粉黛，一切看起来恰到好处。一直以来，广告传媒或时尚行业，对职业装的定义，的确与金融、地产、保险等行业，有不小的差异。
　　程翕准时出现在餐厅，见早已坐在角落里等候自己的老朋友，用愉快的口吻打招呼：“亲爱的，我没迟到吧？”
　　梁芃芃刚完成一项重要的决定，所以，她带着大半年来少有的惬意，心情大好地回答道：”没有啦，你别紧张，是我提前到了而已。这次出差事情办得顺利吗？“
　　”嗯，和我预想得差不多，生活嘛，不总是坏事，也不总是好事，大多数时候，需要一个人的耐心和一点运气，我最近运气似乎还不错。“程翕回想起昨天对乔炜彤的业务拜访，觉得最近自己人品爆发，为此她感到一阵窃喜。
　　梁芃芃眯着眼睛笑了笑，不客气地戳穿了对方的谨慎谦虚：”干销售这行，所谓的运气，都不过是因为足够勤奋而已，天上从来不掉馅饼。“
　　”你说得好阳光正能量和好有道理的样子，哈哈哈哈……最近如何？内部麻烦摆平了嘛？“程翕想起两人上一次聚餐，这个好强的同行向自己倾诉工作上的烦恼，自然而然地表达着对老友的关心。
　　梁芃芃耸耸肩，撇了撇嘴，表情既无奈也又满不在乎：”摆不平！那姐姐上个月已经不走委婉路线了，如果说她之前是通过助理给我递话和暗示，前阵子已经到了直接给我开口下达指令的地步。“
　　程翕听完瞪大了双眼，此时白如璋和佟乐的模样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便情不自禁地感慨：”看来太阳下面的确没有新鲜事，办公室的套路都不过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办？“
　　梁芃芃一脸坦然和轻松地口吻回应说：”我已经递了辞职信。“作为火象星座，射手一旦作出决定，就会马上付诸行动，毫不迟疑。上司直接发号施令几乎就是要把她当枪使，这挑战了其做人的底线。在她看来，假如抗命不从，就只能选择离职走人，而程翕却认为，任何事情，都不止一种解决办法，世间不难找到两全法，还没有找到，只不过是受自己的思维方式局限罢了。所以，后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突然啊？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再行动？“
　　梁芃芃的眼睛里带着倔强回答道：”我不愿意参与她与别人的争斗，更不愿意替她去与谁为敌。为了能在这家公司混下去，而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呵呵，我还没有到为了保住一份工作而不择手段的地步。就算不干这份工作，我也不至于露宿街头，缺吃少穿，那又何必委曲求全？“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面对多年的老同事和老朋友，射手座直接了当地道明了今天的来意：”干了这么多年，多少有些资源积累，我自己注册了一家公司，想拿媒介资源回来代理销售。这也是今天我找你的目的，就看你是否支持了。“作为试水，梁芃芃对于两人早前的单项合作过程，及程翕向自己兑现的收益金额颇感满意，于是，她将这视作一条不错的退路。然而，程翕却并不认同。梁芃芃的主动送上门，对她来说，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多一个有着十多年行业积累的销售替自己开拓市场，而且也不需要为其支付工资，即便做不出订单，对自己也没任何损失。但程翕不愿对方冒然行事，因以目前的内、外部环境，对方将为此付出的时间和机会成本，代价都不会小，万一发生不愉快，两人十多年的交情毁于一旦也是有可能的。
　　”呃……这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内部本就销售渠道众多，这个媒介资源，经营难度其实不在外部，而在内部的资源争夺。“
　　还没等程翕把话说完，急性子的射手座果断打断了她：”你给我说现实困难也没什么意义，我已经辞职了，现在就是看做什么项目的问题。在时尚杂志干了这么多年销售，加上我也在几个一线城市都工作过，盘一盘自己手里的资源，我觉得，多少也有点独特性，这些算是我的市场空间，就看你是否愿意支持我了。“
　　”我手头有一个在CMB国际广告任策划总监的上游，他把自己所服务的德福电子的部分媒介投放业务，装进自己个人的公司，和我签了年度合作协议，这份协议标的金额并不高，可去年都还有小缺口，你这无依无靠的，要自己开门做生意，可真没有那么简单啊！“
　　程翕非常清楚，《国际导报》内部的资源分配真实状况，不会给后来者有足够的业务开拓空间，即便魏敏智本人算半个甲方，他的宏达广告还无法做够上年约定销售额，又想到因要避开大量业务禁区，以至自己的小团队面临资源匮乏的困境，她就无法向对方的这一想法表示支持。可一来拗不过，加之眼下梁芃芃横竖已然辞职赋闲，程翕灵光乍现地有了一个比较折衷的想法：
　　”这样吧，我安排一下，把你先介绍给魏敏智和他的合伙人蒋颢，你可以先和他们交流一下，探探底。此外，你也可以在市场上多了解一下我们目前的行情，看看你的想法是否会有所改变，如果你依旧坚持，我们再谈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