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99、九十九、离婚大战（三）

　　这几天，张婷心里的确是乱哄哄，失了方寸，乱了头绪。她惊讶于张雨说“在一起”之后自己的反应：居然不是断然拒绝，而是纠结是否对浩浩爸爸公平。想当初，张雨突然提出要分手，自己再三挽留都无济于事，现在要复合，自己不假思索就…… 还不如自己所不屑的 《爱情买卖》中所唱的“俗人”，人家是“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而且坚决拒绝负心郎“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人家拿得起、放得下，不为花言巧语所动。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尊呢？

　　不但没了自尊，连没了理智。当年读《理智与情感》，一直以为自己像大姐埃莉诺一样隐忍、沉稳，这两天更像是妹妹玛利安娜。为感性所俘获，被情感所左右。

　　难怪希腊神庙铭刻：“人啊，认识你自己。”人最难认清的就是自己。神啊佛啊的，也不例外。

　　玛利安娜可以感性，可以冲动，对十几岁的少女，这是可爱，是热情。你已经过了这个年龄！你是已婚做母亲的人了，一切以孩子为重。“在一起”？这不是小青年谈恋爱，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这牵涉到孩子，还牵涉到父母和阳雨父母两个家庭，不，远不止这些，还有张雨家、他的继女、他岳父母家……我们这算什么？是他破坏我的家庭？还是我破坏他的家庭？已经错了，不能再错了。

　　这天晚上和阳雨和浩浩视频完，张婷决心说不。拿起手机给张雨去电话。这是这几年来张婷第一次打给张雨。恰逢张雨在外应酬，没人接。张婷听见手机那头的铃声传来先秦古韵：

　　问子所适兮，驾舟桅之市。
　　芫荽郁郁兮，青芷离离。
　　问君寄词兮，往昔相知。

　　嘱彼造衣兮，弃针线无疵。
　　芫荽郁郁兮，青芷离离。
　　问伊何在兮，朝暮相思。

　　……

　　张婷怔住了，直到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马上再拨过去，又听一遍……再听一遍…….又是一遍…………

　　这歌词，十多年了，想忘，还是没能忘掉。十年前，临近毕业，两人一起泡图书馆查资料做毕业论文。中午吃饭时，恰逢食堂播放英文歌曲，其中一首是《斯卡布罗集市》。适逢张雨毕业论文的选题是《楚国经济文化与楚辞创作》，一时感慨，就将英文歌词用楚辞体进行了翻译再创造。

　　任凭张婷怎么挣扎，怎么控制，记忆的闸门还是被打开，芬芳的年华伴随着这先秦古韵倾斜而下，淹没了意识。大学报道第一天，接新生的校车里腼腆的乡村男孩；迎新晚会上遮遮掩掩的双眸；军训时的隔空对望；话剧社里的关于《李尔王》的对白；校医院集体义务献血；校运会为彼此加油呐喊；暑期共赴云南支教；毕业时的诺言；汶川地震时一起奔走募捐；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相拥的不眠之夜……

　　以上情节，跨度六年。敬请读者准备好擦泪纸巾，脑补出二、三十集韩剧情节。再添上车祸、失忆、绝症，异能、异种，穿越、回到过去，心脏移植、交换身份、交换身体，精神异常、多重人格，复仇、报恩，幻觉（以为死人还活着之类）、悬疑，打破次元壁、时空穿梭和定格.....对了，别忘了，帅哥美女之外，还不能缺几个神助攻和猪队友，插科打诨活跃气氛。

　　片刻之前还下定决心要说不，现在却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好吧，我认输”：心软，这就是女人的阿基琉斯之踵。

　　张婷想起浩浩，这个小家伙，刚学会爬，话还不会说，已经有了很强的自我意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凡是自己想要的，不管吃的、玩的，一定要到手，不给就放声哭闹，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不分好歹。作为母亲，知道不应该无条件满足孩子，这对浩浩没有好处，但到最后总拗不过。做母亲的和孩子斗，肯定是输家！ 万般无奈的时候，只能交给浩浩爸爸处理，阳雨是真能做到不行就是不行，无论浩浩怎么哭闹，都不予理会。难怪世人都说“严父慈母”！

　　女人斗不过孩子，也斗不过感情，那么多“痴心女子负心郎”的故事就是注解。不仅斗不过，还挣不脱！这么多年来，想忘记，以为自己忘记了，欺骗自己忘记了，到头来，还是……张婷想起阳雨在朋友圈里转过的一首诗：

　　想撕破，情殇，
　　丝丝节节，
　　织成的罗网。
　　入网，无法自拔；
　　挣脱，遍体鳞伤。

　　想逃离，心伤，
　　点点碎碎，
　　聚成的沙疆。
　　陷入，不知不觉；
　　逃脱，蹒跚跌跄。

　　想挣脱，怅惘，
　　月月年年，
　　汇成的悲望，
　　爱上，不假思量，
　　忘记，没有终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