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41、四十一、家长里短；高情商少年

　　九月下旬，阳雨妹妹阳雪带着九岁的儿子钟明煌，也就是阳雨的外甥，来北京玩。一同前来的还有阳雪的妯娌和七岁的女儿钟明茜。为方便工作日搭乘地铁，阳雨将四人安顿在“当厦”房子里，自己则和峰岚住在一起，方便下班回来照顾四人。

　　外甥明煌长得普通，普通得都不知道怎么描述。阳雪当年怀孕的时候，曾从梦中哭醒了，妹夫问怎么回事，阳雪说：“梦见孩子是单眼皮，我们两个是双眼皮，孩子怎么能是单眼皮？”妹夫安慰说：“梦是反的！”结果，孩子不肯和梦作对，生就单眼皮，长到九岁也没变双。明煌天资也普通，阳雪时常感叹：“没有遗传他舅舅和外公的智商。”多次打骂成绩依旧倒数之后，阳雪接受了现实，说：“不指望他将来读书读出个名堂来，考个三本、二本有碗饭吃就行了。”

　　倒是明煌的表妹明茜，学习好，还生就一个美人坯子。平常阳雨兄妹俩通电话，提到明茜，阳雪时常感叹：“小姑娘父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长相，不想生出这么个小美人来。”阳雨是第一次见明茜，也惊叹是个美人，对明茜妈妈说：“小姑娘长得好，还天生有表现欲，当着我和邻居没事就唱歌跳舞。将来考北影中戏，来北京培训我这儿就是基地。”

　　明茜妈妈说：“想都没想过这些，将来上个二本就成了。”

　　阳雨说：“有这个天资，为什么不培养？出了名，来钱容易。现今时代，读书读不出名堂来，什么T大P大出来的，在北京还是买不起房立不住脚。就算念到金字塔顶端，得了诺贝尔奖又怎样？那几十万美元奖金，几年前还行，能在帝都偏远地方弄套小房子；如今，首付都不够，也就一个卫生间。 ”

　　明茜妈妈说：“这些行当，能出名的都是极个别的。男孩子还行，闯闯也就罢了，女孩子还是安安分分读书、找工作、成家。”

　　欣赏过明茜的歌舞，峰岚也感叹，“小姑娘有天分。”听阳雨提起明茜妈妈的话，峰岚说：“到是父母疼女儿，不往火坑里推。”

　　阳雨见这话中有话，问什么意思。峰岚说：“这行不像医生、律师、工程师这些凭本事吃饭的，能不能成名，99%不是自己说了算。不是说你长得漂亮，就能成功，那么多‘丑星’怎么霸占了影视最前线？再说了，长得漂亮的人多了。也不是你演技好，就能成功，那么多剧，有几个演技好的？我就不爱看明星拍的片子，明星们只要演过一部，剩下的片子，全都是那个范，怎么看怎么别扭！

　　“医生、律师是长期积累，多多少少是靠辛勤靠汗水。这行真的是赌，赌注太太大，是一辈子的人生，。一个机会，抓住了，没准就上位成明星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错过了，可能就是电影制片厂、影视城里蹲守的做白日梦的人，真得饿肚子。所以为上位不择手段：上床什么的，还都是小事。“

　　阳雨笑道：”小岚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看你混得挺不错，也没饿肚子嘛！“

　　峰岚不理阳雨，接着说：“这行要混出名堂来，比买彩票中大奖还难。你愿意把儿女的终生幸福寄托在彩票上？”

　　阳雨点头叹道：“难怪我认识的几个表演系毕业的，都改行做公关，卖奢侈品去了。”

　　峰岚说：“父母有这样的平常心，两个孩子将来可能就是普通人，但是会收获那些成名成家的奢望不到的幸福。”

　　阳雨说“是这个道理。当初高考，我妈自己是大夫，不让我考医学院，说当医生责任大、回报少，不希望我受这个苦；不赞成我经商，说我没那心理素质，骗人和被骗都受不了；不主张我走仕途，说没那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句话：不指望我发财出人头地，就希望我一技在身，安安稳稳过日子。现在才明白其深意。说到外甥，我妈常挂在嘴边的，‘顺其自然’，‘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还不一定谁过得好’。爱到极致，真是不会希望、不能容忍挚爱的人为名利所害。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话，应该从我爸妈这一辈人口里听到才对；有几十年人生历练，才能悟出这些平淡来。你年纪轻，怎么就装B看淡了？”

　　和外甥相处几天，发现这个小孩子不简单，用当下的流行语来说，就是情商高，有“能力”。明煌很会察言观色，要什么东西，都是捡妈妈高兴的时候说。阳雨带大家逛商场的时候，明煌在玩具店流连，但从来不提要买东西的话，等逛女装店阳雪买完衣服，就会趁机说：“妈妈，刚才有个遥控飞机，才两百多块钱。”从来没见过八九岁的小孩子有如此的心计和定力！

　　和阳母通电话，阳母也赞成，说：“我也看出来了，在家里，明明知道谁说了算，有事直接跟他妈说，从不找爷爷、奶奶和爸爸废话。”

　　明煌乞求阳雪让玩游戏，三番几次，阳雪烦了，指着儿子的鼻子呵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看看你期末考试，差点没及格，你还有脸要玩游戏？！两天没打，你就皮痒痒了！钟明煌我告诉你！在北京，我就放你玩几天。过两天回家，你就没有这种好日子过了！还要玩游戏？！”明煌见妈妈火了，就缠住阳雨不放，让阳雨下载游戏。阳雨拗不过，就拿出IPad给外甥。明煌下载好游戏和动画片，跑去跟阳雪说：“妈妈，你看，舅舅在Ipad上下了好多游戏要和我一起玩！”

　　阳雨把这些家长里短讲峰岚听，感叹到：“这小孩子，真是段位高。这种察言观色的技巧，我活了三十多年还没学会！还是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在人眼里大概就是一刺头，一傻冒。”

　　峰岚说“各人都有各人的风格，很难说怎么样就好。察言观色、八面玲珑，每时每刻都琢磨别人怎么想，累啊！有时候糊涂一些反而更好。你每天顺着别人的意思，有哪一件事没摸透领导的脾气，你就惨了，你又不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哪能事事都能猜透他的心思？所以我父亲说得好，做臣子的，都是‘伴虎狼’，当秘书的，都是在‘走钢丝’，你看看主席的秘书田家英同志就知道了。生性正直的，大家习惯了你这个刺头，反而在你说了错话办了错事的时候不去计较；人老实，可能一时半会儿不落好，但长久不会吃亏，不说别的，谁愿意和精明算计的人打交道，谁比谁傻多少？”

　　阳雨笑道：“你就事论事，不用顾及我这个‘刺头’。说了半天，发现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峰岚笑道：“我是什么高手？真正的高手，都是‘藏愚守拙’。心里明白，却不去逢迎。”

　　阳雨笑道：“你是说自己是真正的高手，还是说在‘逢迎’我？”

　　峰岚说：“我说到你嘴里就没个好。‘逢迎’？怎么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说什么你都要抬杠！要怎么说你好呢？看上去一脸老实儒雅大叔相，都以为是个好说话的，实际真是个刺头。”

　　两人又说笑一回。阳雨说：“说真的，发现你也很能琢磨人，看菜下着，见人说话。是不是跟我外甥一样，小时候就这样？“

　　峰岚说：“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贬我？你外甥那是天生，将来没准比雨混的好。我是被逼的。记得十几岁去问妈要生活费和房贷，开始还好，后来我继父家道中落，生意不好，我妈家用都难拿到。这就得想办法，趁继父谈成一笔生意、心情好得时候张这个口，他才肯给我妈钱，我才能从我妈手里拿到钱。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有些违心话也不得不说。“

　　“什么违心话？”

　　“比如：‘我爸死得早，我也只能依靠你，拿您当亲生父亲。以后有出息了，还想着孝敬您呢！’没办法，得哄着，要不，人再有钱，为什么要给你？你能给他什么好处？”

　　阳雨打趣道：“果然是高情商少年。‘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这些道理，我是活了二三十年才明白过来。话说，你不是也在‘哄’我吧？在你这个高段位面前，我都不知道那句该信，那句不该信，哪些你说了，哪些你不说。”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那句哄你了？掏心掏肺还怕来不及。雨是个聪明人，能看不出来？只是有些事情，时机对了再说。”

　　阳雨工作日不得空，峰岚便抽空请假带四人去逛天安门、王府井、鸟巢，又开车去八达岭，给明煌明茜拍照，真个拿阳雨的亲人当自己的亲人了，心里时时感叹：“有家，有亲人的感觉……“。明煌和明茜也很喜欢峰岚，“叔叔”、“叔叔”地叫个不停，路上累了，也黏着峰岚说：“真走不动了，叔叔背我吧”。后来大家一起吃饭，两个小孩都撇开亲妈要挨着峰岚坐，看叔叔拍的专业水平照片，要听叔叔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