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34、三十四、答应我，别让我孤独

　　峰岚坚持要还音乐剧的人情，请阳雨去中国科技馆的巨幕厅看3D科幻电影。峰岚是个有心人，早已从点点滴滴捉摸出了阳雨的喜好。买饮料时，没找着加冰的西瓜和猕猴桃汁，坚持要阳雨等着，疾步走出科技馆，一路小跑在四周各处搜寻。跑回来已是满头大汗。

　　阳雨接过饮料，要替峰岚擦汗，没找着手绢，直接用手背。正擦着，峰岚的手机响了，峰岚还只顾看着阳雨笑，阳雨指指峰岚的裤兜。峰岚掏出手机，看看号码，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阳雨等一会，寻思什么电话要背着人，也起身向洗手间走去。到门口，听峰岚说：“对，就是西单那个翅酷店，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正赶过去……是，就是图书大厦旁边的那个小巷子，一直往里走……一会儿见。”

　　峰岚挂了手机，一回头，见阳雨在门口看着他。

　　阳雨问：“你要去西单吃翅酷？”

　　峰岚连忙否认。阳雨问：“刚才的电话怎么回事？”

　　峰岚说：“雨哥，我知道你见不惯这些事，所以避着你。是以前网上认识的，非要死皮赖脸跟我交往，我怎么说都没用，就耍一把，让他知难而退。”

　　阳雨说：“人家也是好意，你不愿意，客客气气说清楚不就行了？”

　　峰岚说：“雨哥，你是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讲道理的。有些人就是把你的客气、礼让当作软弱可欺。”

　　阳雨说：“那就不理他……”

　　阳雨正说着，被峰岚上前一步搂住。等阳雨反应过来，峰岚已经在湿润、轻咬阳雨的嘴唇，舌头撬开阳雨的牙关，往里面探寻。阳雨还来不及惊讶，脑子已经被心跳的感觉占据，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一阵晕眩过后，脑子一片空白。阳雨张大嘴，吸吮探进来的舌头，不知所措的双手也搂住峰岚的腰、抱住峰岚的背，越来越紧。在峰岚的逗弄下，阳雨也不自禁地把舌滑入小伙子口中，被小伙子的舌摩挲着、缠绕着，倏尔又被牙轻咬舌面。

　　峰岚还嫌不尽兴，脑袋缓缓地变换角度，要最大限度地含住阳雨，直至于两人的牙磕碰住，逼得阳雨身子往后退让，直到抵住墙不能再退。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父亲带着小孩上卫生间，孩子指着阳雨和峰岚，说：“爸爸，你看……”,父亲赶忙捂住孩子的眼睛拉出去，愤愤道：“这世道！小孩子的人生不能完整得太早。”阳雨和峰岚竟未觉察。

　　看电影时，峰岚握住阳雨的手，有意无意地在阳雨手心手背上比划。电影是《太空旅客》，峰岚似有感触，想到人生这条不知前方、没有归路的单程旅途，有些事情，错过了，那就是永远；突然转头对阳雨耳语：“雨，答应我，别让我孤独！”阳雨一怔，转过头，凝视着峰岚，点头。

　　阳雨、峰岚在地铁旁的房子钢结构、水电线路瓷砖地板等硬装修完，窗帘、厨房、卫浴的家什、挂件等“软装”都是峰岚打点。峰岚自己花费请设计公司替两家做设计，不告诉阳雨，只说自己的主意。

　　这天阳雨过去看装修完了的效果。一进门，只觉得十分亮堂宽敞。原来，因房子只有一面有窗子，采光受局限，所以峰岚设计以白色为主色调，加上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反显得比阳雨家南北通透两面采光的小复式更明亮；又因空间狭小，不曾隔断，而且落地窗边的客厅上方5米挑空，显得十分阔朗。

　　墙、地板、家具都是白色，却又不单调：乳白色、象牙白和瓷白相互搭配。墙角和壁脚是黑色大理石勾勒出简洁、流畅的现代几何感、空间感。落地窗边的两面墙上嵌着几个玻璃架子，几盆吊兰、常春藤，繁茂叶子垂下来，如绿色瀑布一般。落地窗前是5米挑空的客厅，客厅中间是茶几和沙发，沙发边柜上怒放着雪白、大红的两株蝴蝶兰。沙发后面，玻璃扶手的白色楼梯通往阁楼。顺着楼梯向上看，黑白相间的铁艺栏杆外，几株口红吊兰绿油油的叶子铺陈下来，像帘子一样掩在厨房吧台上方，轻拂台面上几盆嘟囔的多肉植物。帘子上，一簇一簇紫红色的花萼中，胭脂色的小喇叭正在吐蕊。

　　最让阳雨欣喜的是，楼梯对面的墙上，除留出电视的位置，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一直顶到5米高的天花板上。

　　阳雨抚摸着书架，仰头看上方，说：“这上面还得要个梯子才够得着！”

　　峰岚拉来一把椅子，对阳雨说：“你看我变魔术。”

　　阳雨笑道：“要再来几只鸽子、兔子就更好了。”

　　把椅子背翻转过来抵住地面，一把椅子瞬时变成了梯子。阳雨上上下下打量着梯子，说：“还有这个功能？”

　　峰岚敲梯子，说：“上去看看。”

　　阳雨爬上梯子，上面一排书格子摆着《庄子》、《老子》、《红楼梦》、《金瓶梅》、《王阳明全集》、《曾国藩家书》、《康德全集》、《历史》、《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阳雨抽出一本，却是阿加莎的《复仇女神》，俯身问峰岚：“亏你连这个都给我找出来了。”

　　峰岚说：“我也爱看阿婆的书呢！”

　　“嗯，可能很多侦探迷们都嫌她的作品太沉闷，无休止的对话。我就喜欢她对世间百态的速写和对人性的解读。”

　　“对！上世纪英国社会的各种样子，人们怎么插科打诨，波洛怎么傲慢自大，黑斯怎么迟钝而富有正义感，人性中的欲望，仇恨，贪婪，妒忌．．．．．．。”

　　“BBC的《马普尔小姐》你看过吗？”

　　“你再往上看。”

　　阳雨踮起脚往上看，上面的格子里，摆着 《大侦探波罗》、《马普尔小姐》、《钢琴师》、《搏击俱乐部》、《入殓师》等DVD。

　　阳雨跳下梯子，给峰岚胸口一拳，说：“真是细思极恐：我都被你看透了；你有读心术？”

　　峰岚很得意：“社会上混，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自然能读心。”

　　两人又楼上楼下参观一回，阳雨直说谢谢：“张婷总说我家装修太土，几十万花出去了，没出效果。早几年认识你，第一套也交给你了。赶上专业水平了！”

　　峰岚说：“那当然！也不问问我是干什么的。”

　　“说起来，你到底干什么的？”

　　“在一家男性时尚杂志当总编。”

　　“总编？”

　　“几年前给他们做平面模特，后来机缘凑巧，给他们出谋划策了几个企划，效果还不错。最近高层内斗，腾出了总编职位，就被滥竽充数扶上去了。”

　　“那你网剧不拍了？”

　　“都停机一两个月了。这戏估计悬了。听说导演卷钱跑了。”

　　“啊？”阳雨赶紧打电话给汪雨。那边汪雨联系不上导演，正急得焦头烂额，急得没空没心思和阳雨细聊，阳雨只得说“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千万不要见外。”

　　阳雨峰岚二人又来到隔壁峰岚家，却是一样的布局和风格。只是书架中摆了各种摄影摄像器材和摄影作品集。书架对面的墙上，从客厅到楼梯到阁楼，挂满了各式摄影作品，有名家的，也有峰岚自己的。其中一张Marcin Ryczek的《在雪天喂食天鹅的人》尤其引人注目。

　　峰岚对阳雨说：“我也非常喜欢这一幅作品。画面被湖岸线对称分割为黑白两部分，白色雪地——黑色湖面，黑色人影-白色天鹅，黑色鸭子点缀整个作品，画面对比鲜明，视觉冲击力非常强。”

　　阳雨点头称是：“就像白天和黑夜的对比；生活中欢乐与寂寥的对比；在人前展示的形象和真实的自我；性格里乐观坚强的一面和落寞自怜的一面．．．．．．”

　　阳雨问：“你还搞摄影？”

　　峰岚说：“从小就感兴趣，只是最近才因为需要认真对待起来，还报了个班。阳哥感兴趣的话一起去上吧。”

　　阳雨说：“我哪敢，没一点艺术细胞，除傻瓜相机和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真没接触过摄影……”

　　峰岚说：“其实到最后各类艺术都是相通的。雨哥对文学、诗歌有造诣，能触类旁通，那些摄影大家，很多不是科班出身。”

　　“这倒是，P大中文系，都是当编辑搞学术，没出什么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