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33、三十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如果说汪雨胡灵是吵架吵得满世界都知道了，阳雨和峰岚则是在“暗战”。几次试探下来，阳雨若即若离，峰岚有点疑惑，有些不知所措。伤心的时候，删掉阳雨的手机号码，发誓再不打电话过去。通讯录里删除了，脑子里却删不掉，一分钟、一个小时后，最多不超过一天，就把号码依旧添上。愤怒的时候，删掉阳雨的微信账号，不出一个小时准恢复回去，生怕阳雨发微信知道自己删除了他。夜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点开朋友圈，发一张《诗经》图片，传一首上世纪九十年代拍的《三国演义》中曹孟德的《短歌行》，写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发完，心想：“他会看见吗会点赞吗？会评论吗？”只恨微信不能查谁浏览了朋友圈。明明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却不住地点开朋友圈查看。

　　凌晨才睡去，第二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朋友圈。朋友圈里有评论！真的有评论！禁不住心跳加快，血往脑子里涌。点开一看，却不是来自阳雨，是“兴华”的评论：“小伙子为谁沉吟呢？”下面引一首仓央嘉措的《一世》：

　　那一日 ，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
　　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

　　那一月 ，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 ，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

　　那一年 ，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 ，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

　　那一世 ，
　　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 ，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

　　那一刻 ，
　　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 ，
　　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

　　那一天 ，
　　……

　　“原来是他？！”峰岚异常失望，又沉思：“这一世，真是为追寻他的脚步？！”等从沉思中醒来，又万分紧张：“阳雨看到这个评论会怎么想？我和‘兴华’之间有瓜葛？”马上发信给“兴华”：“你赶紧删掉，别引起误会。”

　　这里，“兴华”是个有些岁数的官场同志，过去还真和峰岚“有瓜葛”；而且未来还会和峰岚、阳雨两个人都很有“瓜葛”，可以说是峰岚乃至阳雨生命中的重要的一笔，此是后话，暂且不表。且说这“兴华”见一向孤傲的峰岚为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十分惊讶：这不是“沉吟”，是“沉迷”！这个小伙子已经“走火入魔”了。立马去除点赞，删除评论。告诉峰岚已经删除，写道：“小伙子。悠着点，‘多情总被无情误’。淡定些，‘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转念一想，这小伙子一番衷情已经炽热，此时哪里容得下这些乌鸦嘴诅咒言辞，又写道：“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岚的幸福，是我今生最大的期愿。不过，小岚记住，‘伤怀日，寂寥时’，永远有人可以和你一起排解。”

　　峰岚不知道阳雨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阳雨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或者没办法真正爱上峰岚，就像对再漂亮、再出色的女人都没法动真情一样？是因为峰岚的经历和职业，和夫人张婷的正好相反，和心目中的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的‘雅典学派’的派头想去甚远？是因为顾虑和懦弱，没有勇气接受这种为世所不容的恋情？是因为看多了勇力和胡月、汪雨和胡灵的一地鸡毛的婚后生活，害怕被一段关系束缚？还是因为峰岚给不了阳雨最想要的东西？

　　峰岚能从阳雨那儿得到最渴望的：“那么一个人、一种情感，能像父亲说的那样，‘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而阳雨缺的不是“一个人、一种情感”。自小到大，被父母、老师、亲友乃至有好感的女性千般宠、万般爱，最不缺的就是“爱”，甚至因为“爱”而感到窒息，有意无意想要逃离。阳雨没有办法体会“爱”是多么珍贵、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东西，就像没有经历过帝都的雾霾的，不会体会到清洁空气是多么宝贵。潜意识中，阳雨不确定峰岚能够给他最想要的东西：对生死的参悟，对人生的回答。

　　可是，真是如此吗？阳雨也不知道。但这个若即若离的“渣男”阳雨知道，自己被这个小伙子的什么地方吸引着：无论无如何都管不住自己，隔一段时间就必须点开峰岚的朋友圈，端详小伙子的照片，查看小伙子的近况。

　　阳雨当然看见了峰岚的告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该像对峰岚的前“BF”尹峰那样，挣脱牵过来的手？不，内心告诉自己，不愿意这样。“该接受这份感情？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踌躇半天，阳雨在朋友圈转发了一篇题为《中国古典诗词的美》的文章，文章中大篇幅分析了刘禹锡的《竹枝词》：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见到这篇文章，峰岚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遍一遍揣摩、猜测这姓阳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道是无晴却有晴？！”峰岚骂道：“什么鬼东西？‘有晴’？‘无晴’？\'无情\'？,’有情‘？”伤心一回，踌躇一回，叹气道：“管他呢！”在朋友圈里发文：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 ，
　　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 ，
　　不求结果 ，
　　不求同行 ，
　　不求曾经拥有 ，
　　甚至不求你爱我 ，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 ，
　　遇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