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多线作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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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黑船强行打开了国门，高鼻深目的异乡人开始在城市中耀武扬威，吉原也还是不变的、被政‖府所庇护的温柔乡。
哪怕世界都动荡起来，这一方荒淫颓废的地方似乎也能作为最后的避难角落，在其中沉湎美梦至死。
……起码，到今天晚上为止。
今夜吉原的风很大。连街道最外围处那些路两旁特意移栽的一棵接一棵的盛开不败的樱花树，都被吹落满地花瓣。
大概很快又要被拔了植新吧。毕竟这条街是最见不得衰退的美色的。
吉原中段最繁华的地带，刚涌入的人流正慌张地从这里撤离。接连冒出来的武士模样的恶灵连杀数人，也有佩刀的浪人奋起反抗，却没有一人能够赢过他们的。人群就像进了狼的羊群，惨叫惊惶着左冲右突，完全被本能恐惧消没了理智。与此同时还刮起了异常狂烈的风，简直要把人都吹飞起来。在打卷的风里前进格外困难，更别提逃命。所有人又连忙抱住柱子栏杆苦苦支撑，尤其有那些长得小的女性，身体已经随着风在飘抖了。
最惨的一个女孩青白的五指已经渐渐脱离栏杆，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被风拉扯起来。而在她几步远的地方，正站着一只恶灵，刀刃直指向她的后背。它显然被这烈风影响得不轻，难以站稳之余，连身体轮廓都有些走形了。没人注意到它的刀身上逐渐迸出裂痕，不可抑制地沿蛛网状扩散开来。它眼中两点幽幽紫火跳跃着，几近熄灭，浑身阴火却又受到支撑似的猛然一亮，嘶吼着向最近的人类扑过去。
女孩儿只能一边呜咽着发抖一边流下转瞬便被吹走的眼泪，止不住地想要缩起身体。
神啊，救救我……从这些手染鲜血的妖怪之中，从这异象凶恶的风里……
“毗沙门天、毗沙门天大人，求你……”她用淹没在风沙里的哭声请求她唯一听过的武□□。
“啊呀呀，这可太不巧了。对可爱的女孩子手下留情比较好哦。”突兀的，在此时显得格外轻浮的话语，让女孩尽力瞪大被吹痛的眼睛抬头去看说话的男人。
他站在风里，却好像那不过是一阵轻盈的、温和的、夹杂着樱花的煦煦清风，仿佛这气流都在有意地避开他，不愿去惊扰他束起的春江绿水般的长发、那只金色眼睛里凛冽的流光。她呆呆地看着他墨绿发丝间露出的些许妖异红芒，美丽又危险的颜色，“是，是毗沙门天大人吗？”也许是他微怒的冰冷神态使她认定了什么，“求您！求您救救我！救……啊！”
她终于脱力了，被风卷向前方——刚好远离了溯行军，一头扑进笑面青江的怀里。
审神者的灵力风暴对所属刀剑男士是免除物理与灵体伤害的，所以笑面青江才能够站得稳走得快，出场时间刚刚好，从而被当做了武神。
但人类女孩子的身体虽小，受风力可不小，这下笑面青江就要拽着一个远超正常重量的孩子与溯行军战斗……战力依旧等于刚附神状态的斩鬼之刀凝住眼神，集中精力挥起本体架住杀意汹汹的敌刃。
退治怨灵的守护之刀，哪怕粉身碎骨，也决无转身逃跑的选择——
青江右眼中艳红的光芒越发灼灼燎升。
“像石灯笼一样把你切断吧！”
一场生死的刀剑之舞，锋锐利刃来往之间斩碎无数风中翻飞的花瓣。
小姑娘动态视力根本跟不上付丧神的动作速度，眼前一片模糊的色花，惊得连哭也忘了。
溯行打刀虽然在审神者的灵力剐斩下不断失去力量，可暗堕者不断输送过来的灵力依旧使他维持住身形——满级暗堕审神者的灵力质量浓厚，虽然不多，却也足够支撑顶级溯行军打刀了——他抬起无法分辨出表情的白骨面庞，向着已显颓败之势的大胁差砍下最后的一刀。
就算你能预测我的刀法，也不可能躲过了。五花溯行军打刀并怀敬意与恶意地想着，连真剑必杀也用不出来，如果扔掉那个孩子说不定还能多抵挡一会儿。反正你那混不在意刀剑碎裂的审神者主人也不可能来找你，保护这种无所谓的人类不如死得更有尊严——
他已经放松了心神，认定胁差躲不过这一击。
而笑面青江的确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支撑了。身体内的灵力充足，本体在嗡鸣，他用尽全力调动所有肌肉组，却无法与自己的凭依体准确共鸣，简单的动作做起来越发迟缓——现在躲避再快也要四秒，而一秒不到后他就死定了——人类孩子的身躯在他怀中颤抖——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强行用神识去吞吃审神者供给的庞大灵力：快点！再快一点！必须在瞬间就突破分灵的桎梏、夺回巅峰的力量——哪怕只有五分之三，他也能带着她负伤撤退！颌下滴落一串汗珠，笑面青江猛然下斜肩膀，怀中的孩子擦过刀锋，他则瞬间被刺中了左眼。
剧烈的疼痛——角膜晶状体，继续向里——马上就到脑子了——他张开的神识拼命汲取力量，甚至将属于审神者的那半灵力链都包裹住了——玻璃体视网膜——他就像个抱着装有无尽力量的宝瓶，却连塞子都拔不开，只能渴饮缝隙中漏出的几滴甘露——刀尖已经戳到他的眼窝底，他彻底失去了这只眼球。
笑面青江想，自己大概要死了。
他有些不甘，遗憾却又释然地想着，至少以为能救这个孩子的。
他的神识颤抖地，将要从凭依体上消散——有些小小灵子从紧裹的灵力链上融了进去，而他这方的通道则因为他的放手敞开了更多——
瞬息之间，腹部传来的内脏搅碎之痛让他一震！但比这更加强烈的愤怒马上掩盖了痛感，心脏仿佛都在被灼烧着，悔恨痛苦自我厌恶，汇聚成嘶吼的狂怒，汹涌澎湃而来，不可抗拒。
——救她！！！
“咳咳……哈哈哈哈……”
视野黑掉了一半，笑面青江却笑起来，浑身都气场陡然一转，颓势不再，反而隐隐透出刺肤的锋芒。面前的溯行军连退数步险而又险避开直指他心口的胁差，隔着斗笠都可以感觉到他的诧异与忌惮。
青江回味着神识被瞬间填满、充盈的感觉，饱胀的力量简直令人愉悦到不能自已，回归本灵巅峰、甚至突破巅峰的这种强大，他实在是难以自拔地想要沉迷其中。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对砍十个对面那种家伙也没问题。
灵力自动修复他具现化出的人身，失去的眼球正极速地生长，被刺破的那一滩液体一样的眼球残骸被新眼挤出眼眶，金色瞳孔重新与血红相映。虹膜、巩膜、血水与泪水糊了青江半张俊脸，滑下他真心实意的笑容，因为过于充足的灵力，啪嗒打在地上脱离他的身体后才极慢地化为灵子消散。
一时间竟然难说他是否比溯行军更加狰狞。
溅了满头满身血的女孩子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僵硬地看着他。
“不管怎么说，被一个已经削弱到这种程度的溯行军打成之前那副样子，我还真是惨不忍睹啊。”带着这种奇异的、愉悦的满载杀意的笑容，青江上前一步混不在意把自己的残眼踩成一脚灵子：“必须要努力了才行呢。”
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单手握刀，青江甚至还有心情掂量了几下本体，自如地犹如活动自己的某部分肢体。他垂下眼帘扫视自己除了轻微划伤外几乎无损的腹部：“毕竟我的主公大人可是在奋勇杀敌呀。”
“守护刀可不能让主公孤军奋战，否则还不如被扔在角落里积灰。是吧？”
竖直下举的刀刃稍稍遮住了笑面青江血淋淋的半张脸，可他露出的鲜红血瞳正散发出摄人的威压。
“挡我者斩。”
＊
世界在灵视下是一张由二维线条组成的胶片。
12105避着风暴向各个溯行军输送灵力，她抬起眼看向自己爱人所在之处。
一刀刀，那些线条与色块被割碎。代表歌仙的浅紫色灵体被嗙地一击轰飞出去，嵌入废墟之中。12105的心颤抖起来，牙关咬紧，充血的眼珠盯着半空中那个驭风而战的女人……少女。
她看上去还没成年，出手却每刀必能杀敌，无一落空。
血液飞溅式地浸满了她的衣服——不便行动的和服早被她自己撕了下去，露出来的时政制服上全是明明灭灭的液洇状血色。
12105强压下焦虑与恐惧，强迫自己去寻找那身军式制服上的标记——也许是肩章，也许是胸徽，袖扣，领带上的一小条暗纹，腰封下一缕缎带——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她的官方录用批次，编码，权限界码，全都没有！
不可置信感差点摧毁她最后的战意。
——怎么可能？！这个新人审神者不是时政从现世录取的人！？
完了，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时政这次是对她认真了？
12105愣了一会儿，也就在这一秒的间隙里，那个一直用杀气为零的状态大杀特杀的怪物新人突然看了过来，没有丝毫误差地盯上了她藏身的这一块结界。
那双平静的平凡黑色亚洲系瞳眸里，多了一抹考量，像是什么猛兽看着猎人简陋的，对小型食肉动物布下的陷阱，警惕而好奇。
冰冷的不详感从12105后脊梁电窜而上，在她猛然扭身扑出隐匿结界范围的同一秒，那一整片空间都被一道空间裂缝呼啸着撕裂。
黑色的宇宙一角出现后，那个审神者一挥手，它便又如同被擦去一般无声地消失了，空间恢复了平整。
不可能！！！这可是她原来本丸直属管辖的世界啊？她对这个世界的空间运行本就烂熟于心，这就相当于她家的后花园，任何外来者要破解她的小把戏都要费一番周折，可现在那块被抹平的空间仿佛在嘲讽她一般毫无波动。
12105浑身僵硬，背后的衣服全汗湿了。她就地一滚起身便逃——逼出她之后，那位肃清审神者就径直扑过来，任凭多少溯行军也拦不住；她简直像是一架冲进战国时代的坦克摧枯拉朽地碾压过来。
……这是人能做到的？止不住地反复想起那个被抹平的空间裂缝，12105眼前一阵发黑，这个战力绝不是从现世后生灵能者录取上来的！但是那些古老的家族她都仔细了解过了……
……是那个计划吗？那个该死的计划？可能性很大。不过，时政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做什么？如果不知道，又怎会派出特殊部门的成果来……内奸还是叛徒？哪边？是谁？12105脑子转得有生之年的快，却找不到任何能救自己危难之中的答案。
“若叶大人……咳咳……救救我……”
游女化名为若叶的12105一愣。
这是她侍女的声音，在她脚边的废墟里。
她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隔着刀光剑影与她咫尺之遥的年轻审神者对上了视线。少女也是一顿，转瞬之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那双尚且稚嫩的眼睛中终于染上战场之中应有的狠厉神色，12105却笑了。
就怕你不在乎。
＊
信浓藤四郎发着抖，缩在肃清者的怀里。他浑身僵硬，连搂住她脖子的力气都用不出，全靠这个少女审神者牢牢地抱住他、护住他才勉力支撑着喘息。
她说不让他乱动，他就真的恐惧到四肢麻木。
……太强了。
哪怕被护得密不透风，连块皮都没被砍破，他还是很怕自己一个不听话，就被打散了灵识。
本体上的裂痕还在提醒他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信浓紧紧闭着双眼，头埋在女孩子温热的颈窝。她的动脉正挨着他的脸颊跳动着。
她的气息包围着他，温暖而清新的橘子香。
……真好。
他觉得自己紧张得简直要在这个怀抱里崩碎，一边又忍不住沉迷于那些让自己神经融化的细节。
这太不合时宜了……可这振信浓藤四郎确实是显形以来首次得以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梦寐以求的柔软温热，紧紧环绕的力度，呼吸与心跳近在咫尺。
可她是敌人，把自己先打个半死不活，又捡起来抱进怀里……为什么啊？
信浓藤四郎突然感到强烈的委屈，或者说那些强行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开始在这个生死关头、在长久冰冷的对待后感受到的扭曲温暖下崩溃决堤。
在被召唤出来之前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落入暗堕审神者手里；现世之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体被逐渐污染，向溯行军靠拢，却无从挣扎，逐渐在拒绝和恐惧中绝望。
“不想她死的话，就放下刀，把这股乱七八糟的灵力给我停下来！”
对面他的主人嘶声喊叫着，眼里透出一种奇异的、被逼入绝境的人孤掷一注的凶厉光芒。
真的好可怕啊。
他从来不被允许靠进主人怀里。不提完全不在意他的、周身暗堕气息浓郁到另刃不适的主人，那振暗堕的歌仙就会直接将他的头颅砍掉。
主人毫不犹豫地压下刀刃，人类少女被疼痛吓破胆发出尖利的惨叫，审神者僵住了。她收紧了手臂，搂住他后背的小臂犹疑地上拂，手心轻轻搭在信浓的后颈上。
一个致命的部位。
……真的好可怕啊……
是想要把他当做交换的人质吗？可是，主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他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还不快按我说的去做！”主人果然都没多看他一眼。她生怕错过肃清者的任何表情，牢牢盯着她，“你以为我在乎那个废物吗？哦，我的确是在意的，”她冷笑起来，“我要你现在就杀了他。”
“之前看你护着那个废物我也乐得你带着个累赘，但我不会让他透露任何信息给你的。”
“你们什么都别想知道！”
如同弃子一般被谈论着。而信浓能做的，不过是更加剧烈的颤抖而已。
他不过是一振在需要人手时，意外出现的资源而已，不用白不用。
谁会在意工具的感觉？
更何况没有完全暗堕的付丧神并不被溯行军信任。
他们都在等他连姿态都全然改变后，才会接纳他。
“哈？你想拒绝我？只是一个付丧神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你以为历史被修正后这些无名小卒会被复活？不，牵扯上……”
信浓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被黑气笼罩住，已然难以正常思考。
没有维护历史，没有被谁正确的使用，很快就会淹没在悲惨的命运之中。
最后，只会是一振被所有人都抛弃的信浓藤四郎。
……好可怕。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想暗堕不想暗堕不想暗堕不想暗堕不想暗堕不想被杀死不想被杀死不想被杀死不想被杀死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想要被爱
绝对不可以，就这样被……
不如，改变一下自己被那双手捡起的命运吧？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多线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