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抱琴歌

20、第 20 章

　　“少爷？”
　　“少爷？”

　　林方回过神，阿墨捞开车帘子，昂着下巴示意他看，“那是不是杨公子？”

　　他打眼一看，约莫百步之外一位青衣少年正在赶路，身上挎着一只布袋，论走路姿势，的确像是杨光元。

　　马车脚程快，片刻后就赶了上去，两人都没看错，林方眼珠子一转，扯嗓子喊他：
　　“师弟！师弟！”

　　杨光元脚步一顿，迟疑地往后看了一眼。

　　“对！”林方招了招手，“别看了，就是你，这才两天就不认识你师兄了？”

　　杨光元翻了个白眼，不等他叫，利索跳上了马车。

　　阿墨忙将位子腾出来坐到里面去，嘴上一面笑着问道：“杨公子怎么不用马车了？”

　　林方暗道一声二愣子，忙干笑着打圆场，“你杨少爷最近蹿个儿呢，得多活动活动腿脚……”

　　杨光元轻笑一声，似讽似嘲，“你跟我爹通过气儿呢，一个路数？”

　　林方一噎，挠了挠后脖颈，道：“不过，杨少爷，你现在这模样，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早两年，不，早三个月，我都还背地里叫你杨姑娘。”

　　后者挑眉，“你当着我也叫过。”

　　不知是不是平时练得狠了，杨光元晒黑了三分，个子也猛长，从前两人身高相近，如今比他整整高了一个头，眼神和以往一样厉害，看着有点男人样儿了。

　　林方说着就有些羡慕，可转而一想，琼明州这都长了几百年还是一副青果子的模样，心里不由安慰些许。

　　马车悠悠走过树林，早间的太阳不若初夏那般只为了晃人眼睛，热意窜进车内，林方捞起袖子扇了扇。

　　“哎，今儿兰道长来吗？”

　　杨光元大喇喇坐着，双脚蹬着对面长凳，“来啊，今儿教刀。”

　　林方登时绝望地往后一倒，“我宁愿练拳，我这上回练出的水泡还没好透呢。”

　　然而抱怨无用，该来的躲也多不掉，唯一庆幸的是，兰道长这个货真价实的胖子比他们还经不起晒，往常练武的前院不能用，三人全都挪到后头湖边上，白先生嫌他们吵着自己钓鱼，叹着气往旁挪了半里路。

　　“今天我要教给你们的，叫抽刀断水。”

　　兰道长清咳一声，拿起自己的佩刀做演示。

　　“此招凶悍，权作保命之用，看清楚了。”

　　“抽刀断水”起势柔和，兰道长弓步做了个往后拖曳的动作，接着提刀点刺，左手二指夹住刀尖，右手往前雷霆一送，“这个用短刀更顺手。”

　　兰道长抬手招来两崽子，“可若是力量不足，也容易被人制住，所以要么不用，要么就抱着必死决心，懂吗？”

　　林方吐着舌头应是，好在兰道长不指着他给无极门开枝散叶、发扬光大，指点动作时并不过于严厉。

　　反观杨光元的一招一式却极有风骨，衫子下摆塞进腰带，长刀未开刃，炸响的噼啪声却十分唬人，多日的勤奋很有成效，看得兰道长连连点头。

　　练了一个时辰，白先生钓了两尾鱼上来，晒得小脸通红的林方忙不迭放下刀迎上去。
　　“先生，先生，您要做饭了是吗？我来打下手？”

　　白先生笑笑，“难得你这般勤快，这样，若你兰师傅同意，你便来。”

　　兰道长摆摆手，“小子无心，去去去，给你兰师傅我端杯茶水，渴死我了。”

　　林方嘿嘿两声，按规矩将刀擦好，规规矩矩放上刀架，利索泡好茶端出去，阿墨按吩咐在前院晒书，也是累得满头大汗，他又巴巴端了杯茶水过去，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做完这些，他这才钻进厨房，白先生已剐了鱼，正往锅里倒水，见他来便吩咐道：“来吧，帮我烧火。”

　　火炉里黑漆漆一片，林方按照脑子里仅有的尝试先点燃一些干草，又递了两根干巴巴的柴禾进去，运气不错，竟还真的燃起来了。
　　不过这时候晒太阳的后遗症便出来了，火苗的温度呲呲呲地往外蹿，烤得人两颊干痛，林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嘶——”

　　“先生，我的脸好疼，怎么回事儿啊？”

　　“娇气，”白先生只以为他又是为了躲懒，并不以为意，“老实呆着，不然练刀去。”

　　这可戳在了林方的尾巴毛上，当即老老实实做了个烧火童子，嘴上低声念叨，“这是真疼……”

　　当晚回到家中，脸颊两边挂了红，林夫人也是从姑娘过来的，多问两句便知道，这细皮嫩肉的，是给晒伤了。

　　这事儿放姑娘身上才是大事儿，林方一个男儿家家，却因为耐不住疼，巴巴叫了周家医馆的小大夫周子凉亲自走一趟。

　　开了两剂外敷的药，加了水调和，凉悠悠往脸上一敷，林方枕着垫高的枕头一动不动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用水一洗，脸倒是不痛了，林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过了几天后，林蘅拉着他瞧，呀了一声，“这可好，两眼下都留了麻子。”

　　林方被唬了一跳，忙拿镜子瞧，果真，两只眼睛底下各留了两三颗麻子似的褐色点儿，难看倒是不难看，反倒衬得眼睛水亮，整张脸比之前还秀气。

　　这想法还不止他自己有，旁站着的林蘅取笑道：“我干脆改口叫你妹妹如何？正好咱们你名儿里那个方也可改成芳，虽土了点，可更加谐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