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续写巍澜]山河未了》雪鹅

39、云涌

　　赵云澜从后视镜里看着不远处的灰色轿车，没想到被人跟踪监视还能有一点好处。
　　他回过头忍不住抬手揉开沈巍紧皱的眉头：“有我在，没事儿。咱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到了医院刚一入厅四五便衣就环了过来，似乎也不再顾及伪装和避讳，紧贴着赵云澜和沈巍就上了电梯。赵云澜心知肚明但不搭理他们，只是抓起了沈巍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看着电梯门面无表情。

　　赵云澜向程局与赵局鞠了一躬：“是我没照顾好程小姐。”
　　两位局长面色深沉，程局更是盯着特护病房里的程研看都没看他一眼。
　　“程小姐情况怎么样？”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能醒还要看病人的状况。”
　　赵云澜想向医生进一步了解情况，但是没开口就见赵心慈后面几个穿制服的手下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赵云澜看见一人掏出的手铐顿时恼怒了，“他一直跟我在一起，你们的人不是一直盯着吗！”
　　赵心慈厉色瞪了手下一眼，那人赶紧收了起来。

　　“赵局，你们这是什么规矩？”
　　“赵云澜，作为程研出事前最后见的人，你和沈教授都要回局里接受审讯，这是规定，不要让大家为难。”
　　审问，赵云澜被这个词刺的耳朵疼，但是程局也在，顾及家属情绪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是我约了程小姐吃饭，沈巍是我带去的，之前他并不知情，有什么你就问我。尽全力抓住凶手，给程小姐一个公道也是我职责所在。”
　　“程序不能乱，你好好配合，尽快洗脱自身嫌疑就能尽快着手程研的案子。”
　　沈巍并没有在意这些，他隔着玻璃仔细观察特护病房里的人。他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这是一股极强的黑能量，怪不得海星鉴的人刚才手铐都拿出来了。

　　“程小姐伤在何处？又是在哪里受伤的？”沈巍将那边两人的注意力掰了回来。
　　没有人回答他，这是防备他了。
　　倒是程局说话了：“回家路上，但她中途似乎改变了路线，走了一条并不必经的路。”
　　说完他深深剜了一眼这位文质彬彬的教授，又剜了一眼赵云澜。
　　此时程局的态度是决定他们处境的最关键因素，赵云澜一个劲的赔不是，纵然这并不是他所能预料的。
　　沈巍看着不禁觉得心疼，上九天下九地，昆仑君何曾向谁低过头？
　　他知道与海星鉴真正有为难的不会是赵云澜，而是他这个身份复杂的外人，赵云澜这是顾及自己才会如此……

　　两人被带至海星鉴的审讯处便被搜身，收东西。
　　沈巍老老实实地任人摆布，话都不说一句。
　　倒是赵云澜十分不乐意，有点不配合，甚至指责那人搜沈巍的动作太无礼。
　　“问归问！你们客气点！不许动他！大家都是同行别找麻烦！”

　　赵心慈无奈摇摇头，真的不想再看他一眼，赵云澜在外面八面玲珑，却从来不懂给他留面子。
　　手机一震，是信息得到了大庆的回复，赵云澜心里终于有了底。
　　“赵云澜，刚才在医院没有立即采取措施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赵云澜耸耸肩把手机交了出去。

　　大庆带着老楚和祝红出现在审讯处的时候，赵心慈就知道是赵云澜搞鬼，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叮嘱几句就回办公室了。
　　三个人恭恭谨谨的很客气，既不吵闹也什么都不问，但是也不去接待室，就坐在审讯室门口的走廊上安安静静、寸步不离地等。
　　海星鉴的同事将水送来，大庆客客气气地站起来接。他这番做派弄得那同事倒是不好意思了，没忍住主动说了一句：“放心吧，赵处应该没什么问题的，等程序走完就可以回去了。”
　　大庆连忙笑着示谢，但一句不追问。
　　过了半天，三人的水杯安安稳稳放着没挪过地方。一口水也没动。

　　“这是来要人了，这小子带出来的人可以啊。”程局放下拨着百叶窗的手。
　　“难得这种时候程局还肯信任赵某……这兔崽子没让人省过心，但大是大非上还是拈的清的。”
　　“程研不是轻率的孩子，能得到她肯定的人还是让人有信心的，让赵处长尽快开展工作吧。”
　　“程局，这次实在……”
　　“赵局，你我都是务实的人，无需多言。我当初若对赵处长的为人没底气也不会同意您的牵线了。”

　　上午还是清明晴朗的天气，到了下午突然乌云团团的闷压起来，即使海星鉴的大楼里冷气十足，从心理上还是让人开始感到又闷又热。
　　赵云澜先出来了。
　　大庆忽的站起来：“老赵，没事儿吧？”
　　“没事儿！干这行这么多年咱也当回嫌疑人。沈巍呢？”
　　“还没出来。”
　　赵云澜看着隔壁房间的门皱了皱眉。
　　“老赵，再等等吧。不要节外生枝。”
　　赵云澜点了点头，这么明显的事实，一直被监视跟踪的沈巍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只怕是有人想套点别的。

　　他坐不住，就靠在沈巍那间审讯室的门边盯着天花板，一反平日里老道的花孔雀气质，谁经过跟他打招呼都面无表情的不搭不理。
　　回来那天他躺在医院里，第一眼睁开看见天花板时还以为自己做梦呢。回来几个月了都没见地星有什么动静，怎么他一接触程研黑能量就出现了呢？程研最多算个发言人，也就引导引导舆论，能得罪什么人？又有什么文章可做？倒是她那个实权在握的爹更容易成为目标才对，可如果这是给程局的某种威胁或警告，上来就下这么重的手，不怕适得其反吗……

　　大庆凑上来小声耳语：“毕竟沈巍曾是地星总话事人，他们就算想扣人，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敢的，不要太担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海星鉴……没一个省油的灯……”
　　“要真有那么一刻……”
　　“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就不能盼点儿好？”
　　“我盼啊，不是你说世事难料，再说，世事落到你手上，那可就更难料了……”
　　赵云澜伸手抓住了大庆的后脖颈，要不是这会儿正用人，他非把这处处挤兑主子的家伙从窗口扔出去，耳目为净。
　　就在这时程局有请，他放开大庆，叮嘱盯好了。大庆给了他一个了然于胸的眼神。

　　赵云澜刚走不久，沈巍就出来了，脸色不是很好。
　　“大人！”楚恕之冲上前扶住了沈巍。
　　“没事。”沈巍的脸色苍白，人显然没刚进去那会儿精神了。
　　楚恕之狠狠瞪着负责询问的工作人员：“你们干什么了！”
　　负责人职位也不低，但被楚恕之瞪得冒了汗：“一切都是按标准程序来的，希望你们配合工作。”
　　“还不够配合吗！”
　　“……沈教授，最近还请您不要离开龙城，接下来的工作还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沈巍微微点头，负责人赶紧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特调处的都不是“正常人”，这在海星鉴是人人自知而不公开的秘密。

　　“大庆，去拿我的东西。”沈巍见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抓住了大庆的胳膊。
　　大庆的胳膊感觉到轻微的颤抖心里就明白了，立刻蹿了出去。
　　“大人？”
　　“没事儿，只是有些累了。”沈巍坐在椅子上微仰着头闭目养神。他痛的已经有些喘不过气，快压不住了。

　　“你们收的东西呢？沈巍和赵处的！”
　　“哦，这需要本人来签字确认，这边盖章，再领回。”管理处正在归置物品的小职员慢腾腾的抬起头。
　　“我代表本人！”大庆一跃过了办公台。
　　那人惊得人目瞪口呆：“你干什么！不能这样！”
　　大庆才不理他，直接抢过钥匙，自己打开柜子翻起来。
　　“安保！安保！”
　　“走开！”
　　大庆一边把人推开一边摸索，摸到一个瓷质的小瓶藏进袖子里。
　　“好好好！别叫了！”大庆将柜子里的袋子一把掏出来砸进那人怀里：“叫他亲自来好了吧！到时候老赵那破脾气炸到你别怪我没提醒！哼!”说着气呼呼的走了。
　　一出了门他就跑起来。

　　“沈教授！”他气喘吁吁的将一片药草塞进对方嘴里。
　　看得楚恕之一愣一愣的，什么时候大庆跟黑袍大人有了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这是第二次他看到大庆连问都不问直接对大人作出逾越之举……
　　“你给大人吃了什么？”
　　“药。”大庆紧盯着对方喉头滑动咽下了去。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沈巍靠在墙上。
　　“别等赵云澜了，我们先走吧，去医院瞧瞧？”楚恕之忍不住提议。
　　“不必。等他一起走。”
　　“赵局也在呢，海星鉴不会真为难他的。”
　　沈巍还是摇头。
　　“大人您不放心？难道怀疑对方是冲赵云澜来的？”
　　“冲赵云澜来的怎么会动程研啊？不就吃顿饭吗？”祝红问。
　　大庆挠了挠了脑袋：“我也这么觉得，不至于，八字没一撇呢吧……”
　　“大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祝红突然反应过来，嗅到了不同寻常的讯息。
　　“哎呀，这事你问老赵吧，我也不清楚。”大庆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一提那位程小姐他就发毛，他现在可是站在两颗炸弹中间呢!
　　沈巍倒是神色未见有异，也许是不舒服没顾上，但是祝红的大眼睛已经圆圆瞪起来了：“你们有事瞒着我？”
　　“就是相亲对象嘛！大家早晚要知道的。”楚恕之不以为然。
　　大庆吓得动也不敢动，暗叫不好，楚恕之只知顾忌祝红，不知还有个更难惹的……要不是听说沈巍从头到尾跟赵云澜在一起，他都要怀疑这是一场由吃醋引发的血案……

　　“没成。”沈巍的声音很轻，却清晰的传到三个人耳朵里。
　　“没、没成？”这句话显然对祝红起了作用，她面色缓和了许多。
　　怪不得沈巍面不改色……那赵云澜为什么天天献殷勤？没追上？不对，赵云澜追别人沈巍也不能是这个反应……大庆心里直犯嘀咕，但绝不敢再搭这个话题，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装哑巴。
　　楚恕之对这个话题压根儿不感兴趣，只觉得姓程这姑娘眼神儿还算不错。
　　过了一会儿，祝红又挪坐的近了些，小声问：“沈教授，那……是哪边没成？”
　　沈巍沉默了一会：“都没成。”
　　这次他明显感到旁边的祝红彻底放松了下来。

　　祝红本来被凭空一锤闷的又难过又生气，这会儿开始觉得开心了点儿。
　　这说明了两件事。
　　赵云澜开始收心了，终于有了成家的考虑，近水楼台，她还是有机会的……另一件……祝红默默偷瞧沈巍一眼，赵云澜选择的相亲对象是女性……那她是不是可以放下心不必再胡思乱想了……

　　赵云澜终于回来了。
　　沈巍率先调整好轻松的表情站起来：“我们回去吧。”
　　赵云澜点点头。疲劳审讯是最常用的手段，沈巍再不出来他就要抗议了，但即使时长有限他们还是有办法进行疲劳轰炸，他一直在担心沈巍的身体撑不住，现在看到人好好站到眼前，心里终于踏实了。
　　一行人往外走，赵处长那张臭脸一摆，好多迎面走来的人都默默改了路线。
　　一段走廊还未到尽头，沈巍察觉一根细如蚕丝的金线缠上了手腕。
　　又来了。
　　沈巍不以为意轻蔑的瞧了一眼，不露声色的继续走。没想到刚走两步，剧痛当胸砸下，又痛又麻，他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沈巍！”赵云澜惊恐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滑落下去的人。

　　“沈巍！沈巍！醒醒！快叫救护车！救护车！林静呢！叫林静！”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就连楚恕之和祝红也一时呆立，回过神儿来赶紧各自拨打电话。
　　大庆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不是好了吗？难道萆荔也不管用了……
　　赵云澜抱着昏过去的沈巍蹲坐在地，顿时眼睛变得通红，像一头被刺伤的猛兽般恶狠狠的盯着围过来的人：“你们满意了！你们满意了！”
　　他把人进紧紧箍在怀里，一种强烈的、生恶的念头冲上头顶占领了他的大脑，烧灼的愤怒和痛苦穿透了他的心神：“饶不了你们！我不会饶了你们！”
　　那凶狠的样子吓的众人不禁纷纷后退。
　　“老赵！冷静一点！”大庆蹲下去晃他没想到竟被一把推倒，重重摔倒在地，几乎整个人摔翻过去。
　　这下连楚恕之和祝红都懵了。这，可不像老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