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乘扁舟，隐五湖》凡尘非俗物

9、第 9 章

　　陈双左思右想，觉得这客栈招待的事找严棠棠来说比较容易成事，毕竟人是冲着她来的，况且按照严棠棠这淡漠性子，想顺理成章地让她也参与其中，得有个由头才行。于是就选在饭点给她去了电话。
　　严棠棠听了会，把手机微微拿开些，看向对面的林宇浩：“客栈请了歌手，想在今晚招待下你们。”
　　“好啊。”
　　她点了下头，对着电话说：“好的，几点？”
　　陈双松了口气，说：“七点半吧，早点开始，不耽搁孩子们早睡。”
　　严棠棠答应下，挂了电话。林宇浩夹了块香菇到她的盘子里，感慨道：“客栈老板人真好。”
　　严棠棠笑笑，不置可否。伸出食指挑了挑腕间手链上的吊坠，朱红色的石头，她很喜欢。
　　这一上午，林宇浩说是出来找景，可一直都拉着她在人流不断的街巷转悠，这手链就是在一个地摊上看到的。有眼缘的物件，她不过多看了两眼，还没来得及问价，旁边的林宇浩就抢先拿起问卖家：“这个多少钱？”
　　“三十六。”
　　林宇浩又拿了个墨绿色的同款手链，说：“要这两个。”说完用手机扫了摊位上的二维码。
　　严棠棠也没让，三十多块钱的东西，让来让去矫情，找机会还了就是。
　　眼下这顿饭钱，刚好可以她去付。
　　严棠棠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边起身边说：“我去个卫生间。”
　　林宇浩闻言，抬眸拉住她手腕：“你确定不是去结账？”
　　严棠棠愣了下。
　　林宇浩有些无奈地笑笑：“棠棠啊，我是男人，哪有一起吃饭让女的付钱的？”
　　“我是你老师。”
　　“我以为现在我们是朋友。”顿了顿，林宇浩继续说，“况且，我还得麻烦你帮忙指导学生呢，免费的那种，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严棠棠没再坚持，可下午无论如何不再跟着林宇浩闲逛了，带着他找了好久，最终确定下一片区域，有桥有水有远景，有巷有人有特色，可取的视角很多，重点还不杂乱，适合孩子们写生。
　　看了眼手机，刚六点，够回去洗个澡收拾下。
　　吹完头发，严棠棠没急着换下浴巾，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的眉眼。微微侧身，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肩胛骨，那里曾被石块砸到过，当时医疗条件不好，她疼了好几天，严贺没过多关心，但那晚却被他反复亲吻抚摸。她知道，他在意。
　　赤脚走到床头柜出，拿起烟盒抽了根，点上，深吸一口，烟在肺里过了一圈后被缓缓吐出，心里舒坦了不少。她没有烟瘾，但最近对烟的需求大了许多。
　　手机提示音响起，林宇浩来的微信：棠棠，我在大厅等你。
　　回复：五分钟。
　　又吸了两口烟，摁灭，换上衣服出门下楼。
　　林宇浩在楼道口靠着墙等她，严棠棠有些诧异：“不是在大厅么？”
　　林宇浩看她手腕上的手链，笑：“早点接到你啊，你可真会卡时间。”
　　严棠棠笑笑，没说话。
　　大厅前台已经没人了，告示牌上字体规整：客满。酒吧节目，欢迎参与，有事CALL ME，1513777XXXX。
　　俩人前后脚步入酒吧，老师和学生们都已经到了，还有几个房客散落在角落，今天这里是这群孩子的主场。
　　林宇浩外表出色，性子温润，很招学生们的喜欢。培训机构里都知道他还单身，此时看见他跟个漂亮姐姐一起出现，都暧昧得互相挤眉弄眼。
　　两个带队老师上前打招呼，同专业免不了互相介绍一番。
　　蒋重远远瞧着，有些幸灾乐祸。这林宇浩果然还是有些竞争力的。
　　陈双凑过来，小声问他：“怎么样？这俩是不是很登对？”
　　蒋重把手里的果盘塞她怀里，说：“珍爱生活，少八卦。”
　　严贺在院子里就看到门口立着的四个人，严棠棠跟一个白衬衫男人并肩站着背对着大门，对面一男一女张嘴说着什么，气氛看着挺不错。
　　大步踏入，站在严棠棠背后，面朝大门的俩老师有些诧异得看着他，严棠棠察觉到了，站着没动。
　　旁边的林宇浩转身，看了严棠棠一眼，有些疑惑。
　　严贺微微侧开身子，朝他伸手，有些正式的打招呼：“你好，我是这的老板，严贺。”
　　林宇浩笑笑，伸手回握：“你好，我叫林宇浩，领队老师。多谢款待。”
　　严贺看了眼他手腕上的墨绿色手链，笑了下收回手：“客气，来这的都是朋友。”
　　“谢谢。”
　　陈双把果盘摆上桌，过来迎自家老板：“老板，您来了！”
　　严贺“嗯”了声，拍拍陈双的肩膀，说：“办得不错。”
　　“哪里哪里，是老板您调教得好！”伸手指了指西南角，给他们引路，“来，几位这边请。”
　　两位老师摆手告辞，混进学生群里去了。剩下三人跟着陈双的指引落座，正是上次严棠棠过来坐的位置。
　　长茶几置在角落，一窄边靠墙，长边一侧沙发倚墙而立，另一侧摆了俩圆腿木椅。
　　林宇浩让严棠棠坐进沙发里面，自己在旁边落座，严贺不动声色，把靠边的木椅往外拉了拉，脚一勾，另一把木椅被移到了正中间，随即大方落座，瞥了两人一眼，示意陈双上酒。
　　很快酒就端上来了，两瓶招牌“邂逅”，三个古典杯。自家老板和严棠棠都喜欢用这种杯子，剩下个林宇浩，毕竟一张桌上，总不能把他单独出去吧。
　　陈双给三人倒上酒后才离开，林宇浩端起酒杯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我酒量很浅，三杯必倒的那种。”
　　严贺笑了下：“这是我们的招牌酒，度数低，轻易醉不了人的。来——”说着举到中间，林宇浩看了眼严棠棠，俩人一起举起酒杯跟严贺碰了下。
　　严贺眸子闪了闪，勾起唇角，一口闷。
　　“过来写生？倒是会选地方，这地儿挺有味道的。”严贺给自己满上，又给对面两人都倒上。
　　“是啊，本来还定不下来呢，看见棠棠发的照片就眼前一亮，还是棠棠有眼光，跟着她走总是会有惊喜。”林宇浩看向严棠棠，笑得如沐春风。
　　严贺笑了下，也看向她，语气不明：“确实有眼光。”
　　严棠棠想起温沙岭，小女孩截肢手术后昏睡了很久，那期间他坚持在校区内搜索，最终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幼稚园院长，也就是小女孩的奶奶。因为救助及时，院长活了下来，之后院长感激得要给他跪下，那时他们才知道，小女孩的父母车祸去世后，她独自抚养孙女，她怕，如果自己不在了，少了一条腿的孙女又该如何自处。
　　知道来龙去脉的严棠棠，扬着笑脸跟在严贺身后，两人走出医院行至户外，严贺转身看她，瞧着她眼里满满的崇拜，觉着有些好笑，抑制着表情问她：“你笑什么？”
　　她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却还坚持抬头看他，脸上汗水粘着点灰尘：“笑我有眼光啊，第一眼就看上了你。”
　　严贺说：“确实有眼光。”

　　严棠棠回忆着，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算是回应。
　　蒋重终于忙完脱开身，端了两碟爆米花走过来，这桌情况就适合添乱。他也不客气，抬着胳膊肘撵严贺：“去去一边去。”
　　严贺瞥他一眼，不搭理。
　　蒋重把爆米花放桌上，搬起刚被拉到外面的木椅往墙根挤：“没个眼力劲儿呢你这人。”
　　严贺嫌烦“啧”了声，瞪他。
　　蒋重好不容易坐下，抬手招呼陈双再上个杯子。完事对着对面的严棠棠裂嘴一笑：“别说，咱还真是有缘，是吧？”他身子前倾，凑到严棠棠面前，脖子上的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晃了下，上面挂着的两个指环轻轻摩擦，竟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林宇浩看着他问严棠棠：“你们认识？”
　　严棠棠没说话，蒋重却笑了，这才看向林宇浩打招呼道：“你好啊兄弟，我蒋重，棠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会没杯子，等下咱一定得喝一杯。”
　　林宇浩笑笑：“好。”
　　台上歌手拨弄了下吉他，声音不大，并没有引起场内人的注意。
　　蒋重继续缠着严棠棠：“咱才刚相亲完，就又在这碰着，说不是缘分我都不信。”伸手把爆米花往她面前推了推，“来来，吃。”
　　这人犯什么抽，装什么亲切相熟呢。严棠棠坐直身子，皱眉看他，并不配合。
　　一时有些冷场，蒋重吸了下鼻子，心想这妹子真不好勾搭。
　　正发愁下句说什么的时候，林宇浩接了话茬——
　　“棠棠，你——相亲？”
　　严棠棠“嗯”了声。
　　止不住地反感，不是招待林宇浩么，怎么话题总往自己身上带？她暗自寻思着是不是该离开了，这时室内响起缓慢的前奏，演唱开始了。很称职的背景音乐，台上歌手手指轻轻拨弄，嗓音低沉略带沧桑：
　　上车下车 人来人往
　　时间从不曾为谁等待
　　车窗之外像是倒带
　　世界流入记忆的深海
　　……
　　严棠棠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在转眸中撞见了严贺的目光，正要挪开眼，严贺却缓缓开了口：“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
　　他怎么知道她抽烟？回想了下，自己没在他视线范围内吸过烟啊。严棠棠有些诧异，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回他：“两年前。”
　　两年前，他盯着别处抽烟的样子，还有他脚下的那一地烟头，这都是她记忆深处的画面，像根刺，时不时戳下她，于是她就开始尝试抽烟。而尼古丁对中枢神经系统的作用，也确实让她舒坦很多。并未成瘾，但也确是依赖。
　　严贺想说点什么，刚张口，肩膀被人拍了下。
　　“严老板，怎么今儿没见你家那管家婆呢？美娇娘老藏屋里可不行啊！”
　　是昨天起哄的那一对年轻夫妻，说话直接，嗓音也不小，这一张口，已经吸引来大半视线。
　　严贺挑起唇角，笑得很是痞气：“管家婆得负责赚钱给我养家不是，哪能老在这溜达。”
　　蒋重去看严棠棠，发现她神色如常得喝着小酒。
　　旁边桌年轻小姑娘很是吃惊：“严老板有主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可不！昨个还带来了呢，那脸蛋，那身材……你可死心吧啊。”
　　“我不过昨晚出去看个实景剧而已，怎么回来就错过件这么大的事！严老板你怎么就有主了呢？这我还怎么勾搭你啊！”
　　“你还想着勾搭呢？瞧见人正主你就死心了，哈哈哈！”
　　“哎你什么意思？我脸蛋身材哪差了我？！”
　　“哪都不差啊，不过人正主更强而已。”
　　蒋重只笑笑，没说话。
　　自家客栈的小酒吧，在场的人大都也脸熟，互相开个玩笑调侃几句也就过去了。台上特地请来的歌手已经一曲作罢，片刻的休憩，继续拨弄起吉他。
　　有人疑惑：“我怎么瞧着严老板的女友跟一酒吧老板这么像呢？”
　　他朋友一拍脑门，说：“啊想起来了！是‘风、花、雪、月’里的一家酒吧！哪家来着……”
　　“‘风、花、雪、月’？不是说这四家老板是一个人么？”
　　“不是吧？光我就见过俩老板呢，一个女的一个男的。”
　　“我也是，见过一男一女，我本来还以为夫妻连锁店呢，原来女的是我们严老板的女友啊。”
　　“是‘那’字冠首的‘风、花、雪、月’么？我也听说过，但好像里面消费很高，我一直都没舍得去。”
　　“嗯，那是高消费酒吧，很注重隐蔽性，里面的服务人员素质都很高的，言行举止都很讲究。”
　　有人坏笑：“严老板这是傍上富婆了啊。”
　　严贺还是但笑不语。
　　蒋重拍拍手：“喂喂喂，今儿主角是中间这群孩子，咱能聊点少儿皆宜的话题不？”
　　孩子们笑得暧昧，不过话题终于还是从严贺身上移开了。
　　陈双端了酒杯和果盘过来，心里暗自给蒋重竖个大拇指，细细研究着严棠棠的神色，倒也没什么异样。
　　蒋重拿起酒杯倒了酒，很是不满：“拿个酒杯怎么这么慢啊！”
　　“你快你别使唤我啊！”
　　“你是服务员我不使唤你使唤谁去？”
　　“我只为消费者服务，你掏过钱么你！”
　　蒋重捂着胸口：“严贺，你管管这小妮子，我可是贵客！”
　　严贺并不捧场，给严棠棠添上酒，又给自己倒了点，说：“赶紧吃饱喝足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