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江湖》常随

4、你是欠债人，我是债主

　　烦。姜绾走在江边，看着陌生的街道这样想。

　　好烦。姜绾走到城门口这样想，延城门口的士兵质问她，她潇洒地一撩头纱大步走进城后这样想着。

　　太烦了。姜绾走在街上一脸烦躁。

　　太他娘的烦躁了！姜绾忍不住想说脏话。那黑衣男子究竟算怎么回事？他到底叫什么？

　　如果现在有个人出现在她眼前挡路，她一定会一剑刺去。

　　“阿绾？”

　　出现了！真的有个人出现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路了！

　　她拔出剑以一个自认为潇洒的起手势朝对方刺去时，却发现对方一愣然后右侧避过。

　　躲过也没关系，她本意也不是想杀人，只是想吓唬一下来人。剑距那人的距离她都掌控的相当好，距来人左肩的三寸，哪怕那人是往她剑那么一撞，她也伤不到他。她手腕一翻，剑也随心意朝右刺去。

　　“阿绾，是我。”那人连连退步，步履慌张，气息不稳，急忙道。

　　姜绾惊讶地抬头看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是楚锦玉。

　　“你怎么来了？”

　　“我，我......想你，就来了。”楚锦玉脸微红，结结巴巴地说道。

　　姜绾扑哧一笑，她看着楚锦玉，心中也是暖暖的。

　　楚锦玉又开口道：“既然江南不能挽留你，那我就只能过来了。”楚锦玉极为认真地看着姜绾，一双凤眸在阳光下格外明亮。

　　姜绾笑道“锦玉最好了。”

　　楚锦玉笑得开心。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姜绾正色道。

　　“什么事”

　　“如果王爷召你回去，你一定要回去，好吗？”姜绾轻声道。

　　王爷指的是江南王，也就是楚锦玉的爹。现在正值皇权更替，作为江南王是一定要帮皇帝看好江南周遭的，如果江南王要召楚锦玉回去，那一定是有要事。更何况，那是楚锦玉的爹，姜绾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父子离散

　　“好。”楚锦玉乖乖点头。

　　“不过，锦玉”姜绾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明明她已经换了人皮面具。

　　楚锦玉笑了笑，眉眼弯弯，道：“因为阿绾身上有一样东西。”

　　“什么？”

　　他把脑袋凑近，伸出手指挑起一缕头发，用鼻子嗅了嗅，高兴笑道：“因为阿绾的头发，有一股梨花香。”他又用力嗅了嗅，道“味道淡淡地，是一股清清的香味。”

　　楚锦玉凤眸清澈，不像是在说谎。

　　若是其他人挑起她的头发，她一定会认为那人是个登徒子，然后暴打一顿。可是那人若是楚锦玉，姜绾只能从中看出喜欢，那种单纯的喜欢，没有人能下得去手。

　　至于头发的杏花香嘛，姜绾承认，那是因为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用花露洗头，姜绾也不例外，而她用的就是杏花露。大概就是这样，她的头发才会有杏花香味。

　　楚锦玉道：“我讨厌阿绾的这个人皮面具。”

　　“为什么？”

　　“因为她把阿绾弄得好丑。”

　　姜绾小心地问道“那如果我就长这样，锦玉会讨厌我吗？”

　　“不会！”楚锦玉几乎是下意识道，“无论阿绾长什么样，头发有没有梨花香，我都能认出阿绾。”

　　姜绾笑道“难道你有什么特别的本事，能一眼就看穿我？”

　　姜绾本来就只是开玩笑，没指望楚锦玉回答。却没想到楚锦玉极为认真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阿绾就会很开心，即使是在人很多的地方，我也能一眼就看见阿绾，明明想要不去看你，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有开心的事想和你分享，看你笑我就想笑，看你哭我就想冲上去抱着你。我感觉我和你就像是......就像是......”

　　楚锦玉说着说着突然说不出来了，眼神很是纠结。

　　“别说了别说了。”姜绾急道，你再说，我就要哭了，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样子认真极了，我会当真的。

　　“就像是前世认识，然后我就是债主，你就是欠债人！”楚锦玉绞尽脑汁想了那么久，结果蹦出来这一句，让姜绾好不容易有的感动都消散了，一下子笑了出来。

　　“这是什么形容啊，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楚锦玉吗，说好的江南第一才子呢？”姜绾笑道。

　　是的，年仅十八岁的楚锦玉在一年前就去院试了，是隐瞒了姓名偷偷去的，当时他状元的成绩一出来，身份一曝光，就造成全国轰动，人称“江南第一才子”。虽说这个名字起得俗气的很，但楚锦玉也的确担当得起这个名号。

　　只是那个“江南第一才子”却在她面前犯傻，怎能让她不乐？

　　这个男孩，是她的，如果没有这一次通缉，她本应是他的妻。

　　楚锦玉也是意识到这个形容的怪异，红了脸笑了笑，拿漂亮的凤眸偷偷看着姜绾。

　　也许是和楚锦玉一起，姜绾觉得时光过得特别快，刚才还是早晨，现在已经临近黄昏。斜阳将她们的背影拉得长长的，姜绾跟着楚锦玉后面笑着踩他的影子。

　　“好幼稚。”姜绾笑道，上前一步和楚锦玉并肩。

　　楚锦玉没说什么，他试探性地拉了拉姜绾的手，却被姜绾反拉住了他的手。

　　“锦玉，你是怎么想到我会来西南的？”

　　“不知道。”

　　“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就回去西南。现在全国都在通缉你，如果要找一个比较晚接到消息并且对朝廷的命令并不是那么接受的话，那就只有西南延城了。”楚锦玉道。

　　他分析的很对。

　　也许是离京城较远的原因，西南对皇帝的命令并不是那么服从。尤其是近几年，西南甚至还出现了叛乱，不过都是小规模，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全国最危险的地方，出西北在打仗外，就属西南了。西南龙蛇混杂，有不少异族的人居住在这里。姜绾来西南，是躲避通缉的最好去处。而延城就是西南的中心城市。

　　“我想我要躲避追杀，所以我就来了西南。可是我又害怕，在路上耽误了时间会耽搁我去找大哥。锦玉，我实在不相信大哥会叛国。”姜绾道，

　　“我也不相信。”楚锦玉道。

　　“你想想，如果你一直在路上赶路却被朝廷抓到，那不就功亏一篑。所以你来西南，是最好的，先避一避风头再说。”

　　“嗯。”姜绾应了一声，仔细想想，楚锦玉说的有道理。

　　“所以啊，”楚锦玉凤眸温柔，“阿绾就不要皱眉了，笑了一笑，好吗？”

　　姜绾呆呆地抬头看他，他笑容就像是春风，让姜绾心一跳，她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那晚姜绾和楚锦玉在路边随便找了一间客栈就睡了，当然选的是两人间。

　　第二天，姜绾起来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楚锦玉叩响姜绾的房门，姜绾打开门发现楚锦玉拿着两包纸袋来了，他递给姜绾一袋。姜绾打开发现居然是她爱吃的红豆包。

　　太感动了。姜绾吃着红豆包时这么想，她随口问了句，“锦玉你在哪买的？”

　　楚锦玉搪塞过去了。

　　他说“阿绾阿绾，你来西南打算做什么啊？”

　　这时姜绾才一惊，想起来那黑衣男子说的话，要去一趟云聚坊。

　　“去云聚坊？”楚锦玉好奇，一路追问，姜绾就把路上遇见黑衣男子的事说了。

　　姜绾出门前问了问店小二云聚坊在哪，知道方向后两人就这么出门了。

　　当然她不只问了云聚坊的方向，她还问了问这延城哪里有卖红豆包，刚才楚锦玉搪塞她让她觉得不对劲。店小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说只有延城最西边才会有红豆包，而这间客栈在延城的东门附近。

　　姜绾发现楚锦玉一路上都没怎么讲话。

　　她有些不安。

　　“锦玉，红豆包很好吃。”

　　“嗯。”

　　“你要不要来一个？”姜绾把一个没咬过的红豆包送至他唇前，笑意盈盈地望向他。

　　“不用了，阿绾你吃吧。”

　　姜绾正打算开口，却发现楚锦玉呆呆地盯着她的红豆包。

　　她疑惑地咬了口红豆包，楚锦玉突然道“阿绾，我饿了，我要吃红豆包。”

　　姜绾把红豆包递过去。

　　楚锦玉找到姜绾刚才咬的地方，狠狠地一口咬上去，凤眸凌厉，就像是那红豆包对他有夺妻之仇一样。

　　姜绾惊愕。

　　最后找到云聚坊的地方，是延城的中心。

　　姜绾曾想过云聚坊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会是珠宝铺，也许是赌场，猜的离谱些，就猜是客栈酒楼，可是没想到，云聚坊会是个茶楼。可哪有茶楼会在一座颇为繁华的城市中心的呢？

　　还是个蛮特别的茶楼，姜绾想。

　　云聚坊一共三层，每一层屋檐都有四个角，就像是要飞上天去的鹤翅。而从外面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这是座茶楼，茶香从来就不会少，姜绾在楼下闻到一阵阵清冽的茶香，就像是雪天的红梅，明明寒冽却又夹杂着幽幽地香气。光是闻着，姜绾感觉好像嘴里有一股清甜。

　　楚锦玉紧紧牵着姜绾的手，走至云聚坊门口，却被两个人拦下。

　　“对不住，两位客官，云聚坊要有请帖才能进。”

　　门口两位青衣小童对二人说。

　　楚锦玉和姜绾对视一眼。

　　“阿绾，你看这茶楼的匾额。”楚锦玉突然道。

　　云聚坊的大门口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大的“云聚坊。”笔力遒劲，入木三分，想要在姜绾莫名觉得写的人一定是个极有毅力和胸襟的人。

　　“阿绾你看，这三个字这是用内力写的，因为它没有小刀雕刻的痕迹，并且那三字是填了石墨上去的，并不是用笔写上去的。”楚锦玉道“用内力在木头上留字，这是要多雄厚的内力，而且这匾额，我看是红木。”

　　“红木重可沉水。”姜绾补充道。

　　楚锦玉点点头。

　　红木可沉水，就说明这红木之重，哪怕是用利刃，也不容易在上面留下痕迹，但是却有人用内力做到了，还在上面收放自如地刻字。

　　也就是说，无论这字是不是茶楼的主人写的，都可以说明一件事：这茶楼一定有高人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