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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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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槿回到府邸的时候,大门站着一个人。
“赵大人?”
“公主可还好?”他行了一礼,道。
“未有大碍。”
然后双方沉默下来。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该说的不该说的,只看那么一眼,就知晓。他没有资格来关怀,她也无法再承受。
“请公主保重。”
又是一个留给自己背影的人啊,徐槿似喟似叹,不知想起了什么。
倒是忘了,看着章邯遵从王命送来的影密令,她才想起自己的权利交接还没结束。
“给扶苏吧,我如今也用不到。”皇长子,这个身份带来的不仅是荣耀,还有危险。兜兜转转,影密卫竟然是从她手上给扶苏的。
章邯没有再来,看来嬴政同意了她的决定。
这一个月发生了挺多事,最主要的是燕国惹怒了嬴政,下一个天问所指的,就是燕国。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战事陆陆续续打了一年,期间燕王喜杀了太子丹试图讨好嬴政,这实在是可笑。有这样的君主,难怪太子丹要兵行险招。
她也没闲,将后宫的事理了一遍,权柄交给了嬴政的女人,一个她欣赏的美人,能力性情都不错,适合干管理,换言之,是个做皇后的料。时不时替忙碌的嬴政的看看扶苏。她被调回宗正的闲职,心情好打个卡,心情不好就不去,嬴政也默认。他对自己人好的没话说,
在她二十五岁这年,终于实现了混吃等死的梦想。
竟然觉得有点感动。
之前从楚地回来的时候,采菱捡了个丫头,徐槿也就给她起了个采薇的名,对应采菱。采菱被徐槿教导了这么多年,到采薇面前,好为人师,什么都教,热情的吓人。她曾问过采菱有没有喜欢的人,她给做媒。毕竟她照顾不了采菱一辈子,虽然她没有女子一定要嫁娶的想法,但她是封建时代的人,这个想法应该没错。对方拒绝,遂作罢。采菱也不是个需要别人替她做决定的孩子。
其实想过把医术拾起来,但她的精力真的不济,试过锻炼身体,也试过药,都没起效。可能真的跟她逆天改命有关吧,她只好如此安慰自己,鱼和熊掌不可得兼。
身体的柔弱导致她只能在自己的家里折腾,名花异草,珍禽奇兽。她竟然还从嬴政那里得到了一只熊猫!养个国宝当宠物,在现代她真是想都没想过。哦,除此之外,她还养了个伶人班子。钱多的没处花。
大概是看她过的这么舒心,嬴政觉得不平衡,又把她拎出来做事。
齐国差不多要打下来了,扶苏第一次监军,你跟着看看,提点一下他。
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行吧,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虽然嘴上说混吃等死,可真让她吃白饭,良心也过不去。
王贲,王翦的儿子,这样的天才将军跟着,要什么监军。徐槿没有心理负担的把扶苏扔给王贲,让他教教什么叫行军之道,别整天读书读书,读傻了。她没去凑热闹,道理她在千年之后都看过,理论上明白,奈何身体条件跟不上,别说领军了,军队走快点她估计就倒了。
齐国很简单就投降了,这天下就缺他们这一块了。当然,可能跟徐槿也有关系,毕竟她是个喜欢把屠城放在嘴上的,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人。不服?不服的就杀了呗,刀尖点血,再好的头颅也枉然。一切都很顺利,没成想,有人病倒了。
是扶苏。
大概他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头落地,有些接受不了。
“槿姨……”他低着头,像是小时候做错事的样子。
“没什么,我刚接触这些也受不了。”将药递给他。这应该是她从第一次见扶苏后再次审视,时间过的真快,扶苏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卓卓轩竹,好像也就是一转眼的时间。
“成长的过程总是不那么愉快。”如今想起阿珠,已经可以坦然言语了。
“陛下对你十分看重,不能总让他逼着你前进。”
“……我知道了。”他神色萎靡,徐槿不忍再苛责。她也想一直做他心里的温柔长辈,可现在的情况,她再“溺爱”,那就是害他了。嬴政似他这般年纪可以将前狼后虎都干掉,大概自己过的苦,就想弥补在孩子身上。这次推他出来面对残酷的现实,想来是想通了。或许让她跟来,也有这么一层意思。她说,总比面对父亲更容易接受点。嬴政在他眼里,先是皇帝,才是父亲。
临淄城尽在掌握,徐槿身体也受不了短时间再次的舟车劳顿,于是送扶苏回咸阳的任务就落到王贲身上。留了一半的兵马镇守,王贲返程。比他们更快的是帝国的驿使,帝国的君王对此没有什么表示。他的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有帝王的样子。高高在上,驭下有方,掌握乾坤,燮理阴阳。
齐国这地比起咸阳不知肥沃多少,“天下之商贾归齐若流水”这话不是白说的。齐宫的主人被送往咸阳,空荡荡的宫殿镂金错彩,所有用到布的地方都是丝绸,熏了不知名的香,风一吹,恍若人间仙家。
封郡的旨意下来,徐槿暂代齐郡的郡守,其他的郡守在路上。
临淄这边腾出一个公主府,给徐槿住。据说主人是最受宠的一个,所以位置好,环境好。
柳絮杨花的季节刚刚过去,这让她心情也很好。
于是当底下的的人提出开放门禁,让稷下学宫正常运作,她答应了。
那位博士可能没料到秦国的人这么好说话,磕磕绊绊道了谢。坐在高位上的徐槿揽遍众人神情,似乎没有人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自古文武相轻,深以为然。
“陛下新增的郡,力求稳妥。最好是不要跟稷下学子起冲突,但他们有错,你们也尽可放手去对付。”
“浑水摸鱼,这么好的时机,换我也不会错过。”
“诸位还请小心应对。”
还有哪些反骨,一并揪出来处理了。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她的宠物和花草还等着她呢。
“公主,小圣贤庄的三位掌门前来拜谒。”
“几”字形的回廊立在水面,徐槿倚着栏杆,今天已经见了三波有点名气的学府代表,池里的鱼都要被她无聊撒下的鱼食撑死了。擦完手正要离开的时候,采菱又出现了。
经年已过,不曾想,他以这么突然的方式出现。她沉默许久,久到采菱也忍不住打断她。
“您若是不想见,我就去回话……”
“见,怎么不见,今天都看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这几个。”她的语气很随意,好像真的见的是无关紧要的。
采菱去引人入内的时候,徐槿不由自主的摸着鬓发是否整齐,衣衫是否得体,碰到了头上的木槿簪。因为不出门,她喜欢简单挽个发髻,一两根簪子固定即可。眼见回廊拐角处人影出现,下意识抽了那木槿在手中,紧张握住。
三人依次行了礼。她的目光随着张良开口移动到对方脸上。青涩的模样褪去,他如今真的有玉的温润了。执礼而疏离,隔花隔雾,看不真切,像她这样还需要面纱的帮助,他显然修的足够,泰山崩于前,声色不动。
两人对视一眼,如同陌生人般移开。她有些烦闷,失礼打断。
“听人说今岁是小圣贤庄主持稷下学会,我不太懂这些,有什么需要尽可找学宫的官吏。”
“今日已见了三方学宫,着实精力不济,还请见谅。”说完起身,让采菱招呼几人。
她连轴转了几天,统筹算计,勉强稳定了目前的官僚体系,让他们各司其职,以免下面民动,费心费力,情绪实在无法完好收敛,何况是见到……
就让她任性一回吧。
为了圆自己的慌,徐槿第二天就告病了。除非要务,不见人。
卧室的地毯上铺满了帛纸书简,仅仅是齐郡的大体数据,比如人口、田地、赋税,这还是已经整理出来的,不然还要更多。她这里弄好,到时候接手的人就方便了。白白守城什么也不干,总觉得浪费。
四角烛树大燃,照的室内通亮,徐槿身着宽袍大袖的白色睡服,披发赤足,坐在三折的高大华丽妆奁前,翻看着公文。
敲门声。
“进。”
并没有预料的推门声,“采菱?”试着唤了一句,无人应答。徐槿皱眉起身,拉开了门。
空无一人。
视线下移,地上是一株盛开的木槿,浅淡的红。
拾起花,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
“奇怪。”这又不是在秦国,这边可没有人知道她喜欢木槿。
夜里做梦,梦到了白天见的人。
所谓日有所思……
次日的晚上,又送了一朵来。她笑着嗅了嗅花,大概知道是谁了。心里的一个角落像是干涸的泉眼忽然出现清甜的水,久违的感动。
原来,他还是记着自己的。这么一想,十多年,他们之间相隔的太久,是不是,已经回不到当初了。泪不由自主的落下,砸在花瓣上,溅碎开来。
“哭什么。”徐槿一怔,不可置信的抬头。来人兜帽斗篷,一副夜行打扮。他不似当年,如今高了她一头,这么近的距离她只能仰视,夜色下只见到光洁的下巴。
“喜欢吗?”他问的模棱不清,不知道是问喜欢送的花 ,还是喜欢出现的他。
“喜欢。”她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下意识跟着对方的问题走。
月光下女子的脸远比当年秾艳,像是盛开的牡丹,配着懵懂的神情,令他心头一软。正要说些什么,对方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嘴边的“走”只能咽下,无奈叹气,伸手抱人入怀。
听到她在齐国的消息,那些本以为压住的感情喷涌而出,这么多年,初见的甜蜜酿成苦酒,却也舍不得丢弃。他没了她,后来也失去了国与家,孑然一身,饱尝风霜。本以为缘分至此,不成想今生还能再见,也算是造化对他仁慈了一回。
对方回抱,心头一动。或许,她也跟他一样。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不可遏制的疯长。她是他年少的求不得,如今他有了保护她的能力,是不是,可以“肖想”了。
“张良。”徐槿叫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我好想你。”她年少的记忆唯有他还是干净的,他好像是她的救赎,是阴霾中的阳光。失而复得,人生至幸。
“我连告别都没跟你说,对不起。”
“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不需要跟我道歉。”紧了紧怀抱,笑道。
这是她来齐国最开心的事了,她原以为在桑海才能见到人,不曾提前这么多,实在是意外之喜。
“子房,你去哪里了?”脱下夜行衣,就遇上师兄的质问。
“见一个故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秦国的故人。”
“好吧。”张良只能如实回答。
“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齐国被分成东海郡,齐郡,琅琊郡,胶东郡,济北郡。
自己设定桑海在胶东郡,今天山东蓬莱的位置。
终于重逢,我要写甜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