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张良]良人》杨青衣

16、第 16 章

　　此后的几天晚上，张良总会送来一枝花，有时出现，有时不出现。
　　为了避开采菱采薇，徐槿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又一次尝到了“心惊胆战”的滋味，但她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带了几盆花来这里的，想象着那个场景，不由笑出声。
　　“公主这几日遇到什么有趣的事，这么开心。”采菱端来膳食，打趣道。
　　被戳中秘密，徐槿慌了一下，迅速组织好语言。
　　“等稷下学宫这事办完，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家了，快一点还能赶上过年。这不值得开心吗？”
　　“你把这些给钱冒，我整理完了。”用活计掩盖自己的心虚，幸好采菱也没太在意，抱着竹简就出门了。
　　逃过一劫的徐槿松了口气，摩挲着手里的簪子，低头偷笑。

　　稷下学会一年一次，战乱期间断了几次，如今收服齐国，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施恩施压。所以嬴政对她“擅作主张”并没有说什么。她依旧做着权势巨大的孤臣，只要嬴政还信任她，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事。
　　中途去巡视几次，让工人和官员们警醒警醒，新来的郡守也到了，交接给他们事物，又传达了陛下的旨意，第二天就是学会开始。
　　看文人辩论还是挺有意思的，新的思想新的文化，彼此交融沟通，可能引发新的思潮。
　　台下观众比徐槿这样业余的爱好者要认真的多，她戴着面纱坐在主位，看一会儿就无聊了，主席台的几位郡守有的全神贯注，有的小动作不断，有的不屑一顾，还有一个打瞌睡的看到她，立马清醒，挺直腰背。观众们有的冲着长学问，有的凑热闹。参赛区，原来的六国学子都变成了某郡某地，到胶东，小圣贤庄的张良，二人对上了眼神。对方轻浅一笑，徐槿也弯了眼。
　　“下一场，小圣贤庄对白鹿书院。”
　　终于到了她感兴趣的环节，广袖下叠起的双手紧张攥起。
　　张良不似当年意气风发，沉稳了不少，声如碎玉，娓娓而谈。阳光照在他身上，自信又温和的模样，好似光是从他身上发出来一般。徐槿看愣了。
　　“不愧是齐鲁三杰，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精彩的辩论了。”身旁是接替她的郡守，听钱冒说，是个诗书传家的贵族。
　　全程盯着人看什么都没听到的徐槿尴尬的附和。
　　台上二人再次作揖，准备结束比赛。
　　变故突发。
　　那位白鹿书院的学子从手持的卷轴里抽出短剑，冲向主席台。
　　徐槿已经做好了准备，倒是不怎么慌。偏偏张良竟然出手，将人拦了下来。惊慌之下站起身，压着声音吩咐士兵。
　　“将他们两个关起来！”
　　“公主这是何意？”郡守也跟着站起来。
　　“张先生可是救了你。”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苦肉计？前几个人都没事，偏偏他小圣贤庄出来就闹出刺杀，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被这无理反驳气的说不出话的正直郡守，摇头叹气，最后拂袖转身。
　　其他人也同郡守一般，实在不理解这个公主的想法。直为张先生的好心感到不值。
　　徐槿吩咐钱冒审白鹿，她负责小圣贤庄。
　　牢房还算干净，屏退狱卒，徐槿上前握住栏杆。
　　“你做什么啊，难道我还保护不了自己吗？你这样冲出来保护秦国人，天下人会怎么说你你难道不清楚吗？……”正在“教训”的徐槿突然收声，因为“犯人”覆上了她的手。看到他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气闷，正要抽回，被对方一把握住。擦过指腹，安慰道。
　　“可我更怕你受伤。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徐槿哑然。她其实不太记得当年的情景了，也没想到那支箭不仅带给了她伤害，还给张良带去了梦魇。抬头看他，在这昏暗的牢房里，他的眼里却好像盛着星星一般，亮晶晶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徐槿支支吾吾。
　　“现在……已经没人……能伤害我了。”
　　“你先在这待几天，等事情处理完我就放你出去。”
　　张良不甚在意。
　　“那你会来看我吗？”依旧笑如春风。

　　还好她戴着面纱，不然只能捂着脸出来了。美色误人啊。
　　能怎么办呢，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宠着呗。

　　无非是些不服的齐国旧民试图反抗，却不想，牵扯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采薇。
　　“你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潜伏到我身边，那为什么不杀了我一劳永逸呢。”
　　“你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多的多，在你身边，可以接触到很多情报。”
　　“既然如此，怎么在这个时候暴露了，这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国已亡，我原是想趁你在这里的时候杀了你，但一来他们说时机不到，暗杀没有震慑效果，二来，儒家的梁上君子掣肘一时，没找到机会下手。呵，该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他们文人膝盖软。”
　　“杀了吧。”
　　将影密令给扶苏之后，赵高那边送了几个称手的暗卫，生杀予夺的权利，都给了徐槿。一半是陛下的好意，一半是赵高的私心。
　　幸好审问她不带旁人，不然这话传出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牵扯出来几十人，徐槿挑了几个头目斩首，其他的准备放了，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领情。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他们唱起了歌，歌声飘荡在刑台半空，下面是徐槿阴沉的脸。
　　没有见过血的羔羊就是莽撞，让牧羊人不好管理。齐国君主为了保护国民选择了投降，于是这一路很顺利，没有兵刃相见。这很好不是吗？在哪里活不是活，齐国能给你们的，我大秦帝国也能给，你们的固执只是白白流血罢了。
　　“既然他们心在齐国，那也没必要留了。”

　　晚上伏案写报告时，采菱难得坐了下来。徐槿剪掉过长的烛芯，火光稳定下来。看了她一眼，等对方开口。
　　“您杀了采薇？”
　　“你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我为她欺骗你感到愤怒。”采菱花了那么多时间在她身上，换来了什么？恩将仇报。倘若采菱不是跟徐槿一起长大的，此刻最好的结果，也是在牢狱里。这次回去，她得把公主府清理一遍，卧榻之侧，一根刺都不能有。
　　“我把她当家人一样看待……”采菱喃喃。
　　“你的家人是我，是你未来的丈夫和孩子。”徐槿搁笔，连名字都不想提。
　　“你给了她名字，就是给了她一段人生。名字不仅仅是个代号，是烙印一生的痕迹。她辜负了你，也辜负了这个名字。”
　　“忘记她吧，她不值得。”
　　克制着将话说完。采菱早已掩面，泣不成声。徐槿抱住她，轻拍脊背，看着窗外煌煌烛火，无声的叹了口气。

　　稷下学会自然是办不下去，就算她有心，也没观众敢来了。但对她而言，做事就要有始有终。定下晚宴延请诸方学府，采菱这几日神思无主，便让她安心休息几天。好在事情也不用她亲力亲为，不至于太累。
　　徐槿先是为学会终止一事告罪，然后姿态低地向小圣贤庄道歉，最后颇有诚意的赞助了不少银钱。一番动作，至少稳住了目前心有动摇的人。他们可以不用替秦国说话，只要做自己的事，不去参与反抗就行。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背对着人，徐槿闷声道。
　　“在其位谋其政，你没有错。如果不处理掉他们，后面会煽动更多人，那时候流血，比现在要多的多。你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张良搭在她瘦弱却紧绷的肩上，缓缓道出她的想法。说完，对方没有回应。他伸手抬着徐槿下颌，触手湿漉漉的。一方面欣喜面对他她不藏情绪，一方面见不得佳人落泪。落在额上一个吻，将人抱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