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张良]良人》杨青衣

13、第 13 章

　　又是一年花开。
　　她终于及笄了，但并没有当初说好的及笄宴会，因为这一天，大家在迎接楚秀。他们扶苏公子母亲的妹妹。
　　“我不喜欢她。”扶苏大概到了叛逆期，不再只听太傅的讲学，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在所有人都教导他要读书的时候，只有徐槿让他随意的玩。于是自然而然，他就开始亲近这个名不副实的姨母。
　　“我也不喜欢。”二人相视一笑。
　　在徐槿这里读书，她总能提出新奇的想法，这让好奇心旺盛的扶苏，恨不得天天下学都往这里跑，将太傅讲的课概括复述，听徐槿的“邪门歪道”讲解。
　　“真的有鲲鹏吗？”
　　“有啊，在海里，深到见不到一丝阳光的海里。它吃一切可以吃东西，很久很久才会到海面换气。换气的时候喷出十几米高的水柱，造出一个彩虹，彩虹吸引了海面上的海鸟，围着水柱跳舞。它一生都在不停的游动，等到死亡的那天，它会缓缓降落到海底，这是个很长的过程，这期间它庞大的身躯哺育了无数海里的生物，我们把这个过程叫做——鲸落。一鲸落，万物生。”
　　小人在努力想象这个画面，听到最后，不由自主的惊叹。
　　“庄子真的好博学啊。”
　　“嘿嘿，槿姨也是。”

　　她过的如此舒适，自然不是因为宫里的人好心。她是一颗棋，棋盘上，可是有两个人。
　　华阳弃了她，那么嬴政，为什么不能用她呢。锦上添花永远比不过雪中送炭，这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嬴政慷慨的接纳了她，于是她“喜极而泣”，顺利投诚。
　　投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楚秀开刀。正中她下怀。

　　秀是个喜欢花的人，徐槿不费力气的在她的花里动了手脚，让她起了红疹，不痛不痒，就是不能见人。华阳浸淫宫廷这么久，自然不会被糊弄过去，严查了一遍，却不了了之。过敏这事，是体质问题，宫妃都站在花旁，一个个安然无恙。撤了花之后，第二天就消了。她能怎么办呢？
　　徐槿也算是找到了乐子，开心的就让她吃点小苦头，不开心就让她摔个大跟头。查？同时期被收进宫的还有各国来的佳丽，哪个不是人精。三个女人一台戏，她这个“病秧子”，看戏看的很开心。直到丽姬的出现。

　　时间不停，剧情自然也不会停。嬴政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子，纵然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自然，她被后宫针对了。这时，嬴政想到了徐槿。
　　“阿槿，你帮我照顾她。”
　　“政哥哥，要对付那么多女人，没有好处我可是不干的。”她歪头，笑的慧黠。
　　“你想要什么？”嬴政好似料到一般，没有惊讶。
　　“我要当宗正卿。我也算你半个妹妹，在华阳手下学了不少东西，够担任这个位置了。”
　　“胃口倒是不小。你知道你要面对多少压力吗？你的身体撑得住？”
　　“我相信我可以。”掷地有声。
　　“好。”

　　旨意下来，算是同华阳彻底决裂了。她搬出了后宫，住进了自己的府邸。
　　等住宅收拾好，迎了第一位客人。
　　很多年后见到天明，她依然可以清晰的回忆起这个与他母亲相见的场景。
　　爬山虎将整面墙都占了，花架上的荼蘼开得热烈，暑热未至，但空气已经燥热。她打着美人扇聊胜于无，等采菱带回实用的蒲葵扇，桌上是洗好还带着水的瓜果，四面的推门大开，风来来往往，带来凉意。她不经意侧面，看到取掉面纱的女子。
　　停住了呼吸，掉落了扇子。
　　难怪嬴政那么轻易的答应了她，换成自己，估计也是毫不犹豫。她这个身体也算是个美人，被夸了不知多少好话。后来到了秦国，在后宫也见了不少，春花秋月，各有特色，都是进贡的美女，没有差的。但到了丽姬面前，她们的美丽全都变做尘土了。真的连嫉妒都提不起，人只会嫉妒比自己高一点的，不会嫉妒立在云端的人。
　　“我叫徐……熊槿，你叫我阿槿就好。”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于是后宫划出两个阵营，华阳为首，和徐槿为首。她的东西确实是华阳教的，但别忘了，她并不是熊槿。
　　见招拆招，有来有往。有点野心的都参与了进来，除了丽姬，大家斗的不亦乐乎。整日被拘在后宫，没有电视看，手机玩，除了斗一斗，还能做什么呢。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平静如死水的生活。

　　丽姬快要临产，之后这段时间都会住在她府上，送人来的，是赵高。他和李斯，蒙氏兄弟，可是当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兼并六国的行动，就要拉开序幕了。
　　“赵大人亲自来，陛下就这么不放心吗？”笑道。
　　“是……”对方看了徐槿一眼，不知不觉接了话。
　　“哈？”她挑眉。
　　“不，不是。公主误会了，是……是……”他紧张的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徐槿猜想大概是交代了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事，也就没有追问。
　　“进来喝杯茶吧。这天气，辛苦你了。”她自己做的解暑凉茶，这些天热情的请人品尝，采菱已经喝的谈茶色变了。默默同情赵大人一把，站在一旁的采菱低头做了个鬼脸。

　　胎位不正，丽姬坚持生下了孩子，去了半条命。连累的是底下那些人，他们甚至不能说出一句话。天子的怒气，总要有人承担。
　　值得一提的是，华阳太后薨逝了，在这个冬日。她想见徐槿一面，但徐槿拒绝了。她无法答应对方的要求，见这一面，徒增悲伤罢了。后宫的权利没有争议的交接到了徐槿手上，对外称的是替丽姬分担。嬴政眼里只有这一个女人，朝政由他把持，谁敢提出异议？

　　之后几年，天明渐渐长大，嬴政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疼爱，丽姬依旧郁郁寡欢。其他人都不明白，至尊的王者理应配最美的佳人，为什么佳人不理会他们的王呢？王已经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了她。连他们这些近臣都开始劝，不要只宠一个丽姬。无一例外都被驳斥了。荣升为九卿之首的徐槿看着铩羽而归的几人，不给面子的笑了。
　　“都说了，陛下不会听的。”爱这种东西啊，真是难懂。

　　柳絮纷飞的季节，徐槿以奉常的身份堂堂正正的站在朝会上。众人看着戴着面纱的女子，神色各异。苍天可鉴，她没有故作神秘，她对这东西过敏啊。王上对此都没有意见，做臣子的，也就跟着默认了。徐槿希望嬴政为她解释两句，但对方并不觉得这件事值得一提，于是就翻篇了。后来的后来，徐槿习惯戴着，因为她发现，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还是能唬住人的。就像是帝王的冕毓，遮住了脸，让臣子看不到表情，增加威慑力。

　　内宫外朝事务繁多，她提拔了不少人，教她们怎么做。经过她的观察，选了几个位份高的，事情全都交代下去，她只需要盖个印玺。丽姬身边都是她的人，不让人接手，怕有个万一，她就一条命，输不起。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六国慢慢的吞。

　　她终于，熬到了头。
　　听说开始进攻楚国，徐槿激动的一夜未睡。她终于可以亲手终结她的噩梦了。慷慨的将影密令交给嬴政，并让接替徐戈的章邯照顾丽姬。头一次端正的跪在嬴政的面前。
　　“求您。”额头触到冰凉的地砖，神思前所未有的清醒。
　　“为什么？”
　　“您记得当初在韩国我屡屡被刺杀的事吗？幕后主使就是楚王后。”
　　“她，欠我一条命。”
　　“我要亲手拿回来。”徐槿双眼通红，那是他恨熟悉的仇恨。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结，他不介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毕竟这些年，她做事让他很满意。这个楚国人，是楚国人亲手推到他身边的，看她这模样，这中间的仇恨，永远不会消弭。等她了结心愿，她就真正可以为他所用了。
　　“准。”

　　她以监军的身份随行。跟随一批新的粮草，前往秦军队伍。
　　走至半途，传来了昌平君被项燕拥立为荆王的消息。徐槿没有什么想法，她一心都在楚都寿春，那个她爱恨交加的地方。
　　王翦、蒙武商量着攻城的方法，不曾想来了个人。他们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监军。
　　“……公主。”二人迟疑片刻，还是行礼。
　　“战场之上，哪来的公主。”徐槿纠正。
　　“我就直说了，我来这的唯一目的，就是寿春。其他的城池怎么打我概不插手，唯有这个，听我的意见。”
　　“您有何高见？”
　　“他们若是不降，就屠城。”

　　楚国的槿公主放话，不投降，就屠城。
　　敌对的两方听到这个消息，都很茫然。但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思考，徐槿只给了三天。在所向披靡的秦军面前，负隅顽抗并不是值得颂扬的孤勇神话。
　　这座百年的都城，屈服在了秦川铁骑的马蹄之下。
　　路旁的群众看到那个被包围的女子，毫不客气的扔出手中的东西，嘴里恶毒的话语也全往她身上招呼。她并没有动怒，也制止了秦兵的行为，任由人们发泄。直到蒙武挡开一块尖锐的石头。
　　“够了。”他冷冷的扫视一圈，杀气震慑了情绪激动的民众。纵然他对这个屠城的提议也有意见，但既然没实行，那这些败者就得乖乖顺从的跪伏。他所到之处，没有几个敢，也没有几个能站着。
　　徐槿自然是畅通无阻的到了楚宫。见到了她的父王母后。
　　“逆女！”负刍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被侍卫压了下去。她被打懵了，眼前发黑，缓了好一会儿。
　　殿上只剩下王后和徐槿，对视一眼，徐槿倏地笑了。
　　昔年被烧毁的宫殿早已经翻新，更符合威严的宫廷。二人一起到了这里，王后终于开口。
　　“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还行，没死。”
　　“你——！”
　　“但也不远了。”她扔出一把剑。
　　“来，选一个吧。那么你死，要么她死。”她畅快的说出了这个无数次想象中以各种语气说话的话。没想到到头来，没有刻骨的毒，没有冷彻的恨，没有久置的怨，只是云淡风轻，像是她同阿珠说她要出宫玩一趟那样，好像一回头，就能看到等在原地的严肃丫头。
　　“你要是敢食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王后只留了这一句话，干净利落的刎颈。倒是有王室的傲骨，不似她那个父亲。
　　她不待见这个地方，于是又让人烧了。
　　出门时，遇到了满脸眼泪的采菱。
　　“怎么了？”

　　徐府。
　　“舅父，为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徐奥苍老了不少，说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原来的锐气。
　　“秦军兵强马壮，统一天下是迟早的事，您也一定看得出来。我承认我说屠城的话是意气用事，可这不是没有发生吗？”
　　“楚国是你的家乡，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华阳太后对你那么好，你却背叛她。还有，纵然王后杀了你的人，你也不能弑母啊。你可是楚国的公主……”
　　“我不是！”徐槿大声打断了徐奥。
　　“熊槿早在十二岁那年就死了，我只是个凑巧借尸还魂的野鬼，我不属于这个朝代，所以我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她确定徐奥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这个对她好的亲人，似哭似笑，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重复这个词，轻轻叹了一口气。颤巍巍的起身，徐槿想去扶，被对方拒绝了。整理完褶皱的朝服，冲徐槿行了一个礼。这个状况令她手足无措。
　　“愿公主，长乐安宁。”
　　他转身离去，背影和当年在使馆时重叠。徐槿泪眼模糊，徒劳的伸着手。
　　楚王负刍五年（公元前223年），秦军攻入楚都寿春，楚王负刍被俘，楚国亡。楚臣徐奥拒秦食，以身殉国。

　　徐槿本来想返程的，但王、蒙二人惜才，想让徐槿劝说昌平君和项燕投降，毕竟她是楚国人。她听到后笑了，她才干完这些令楚人发指的事，让她劝降，确定不会起相反作用？

　　两军对垒的中间，一车一马。车里是徐槿，马上是项燕。
　　“好久不见，项将军。”掀开帘子，道。
　　“公主。”项燕行了抱拳礼，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你知道我的来意，你愿意吗？”
　　“我项家世代为楚将，你舅父一介文臣都有如此铮铮铁骨，项家男儿，安敢落后。”闻言，长睫颤抖一下。
　　“那么，槿祝将军好运。”
　　同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自杀。

　　楚国八百年，荆湘的魂灵诞生于此，这个伟大的王国终究还是被历史的车轮碾碎，飘落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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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九卿之首就是奉常。
灭六国的时间改了。接下来是荆轲刺秦，灭燕国，灭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