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芣苢，薄言采之》一笔墨千城

2、一朝一夕莫蹉跎

　　既已安息自意兮，一朝一夕莫蹉跎。
　　安顿好后，采芣苢因为晚上要去补课，所以先眯了一小会儿，养足了精神才出发的。
　　褐衣的住处虽不说有多好，不过在整个别院里算是不错的。采芣苢一下就能找着。
　　敲了两下门，采芣苢在门外唤了一声：“褐衣老师？”
　　“进来。”采芣苢一听那独特的声音就知道是褐衣，但似乎其中掺杂着些许莫名的情绪。
　　一进门，房间内主要是暗红色雕花，没有什么装饰品，仅仅是一些日用摆设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日子过得十分简单。
　　采芣苢一边朝里走，一边细细打量这个地方。
　　此时褐衣正坐在桌案前，案上仅仅只有两本书，而其中一本就在她的手中。
　　本来是很正常的举动，但她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一样。
　　看到采芣苢走过来，褐衣头都不抬一下：“可曾读过书，是否识字？”
　　“未曾读过，但识字。”采芣苢的母亲是官家小女，自幼习书，即便无法让采芣苢上学堂，但还是可以教她识字的。
　　褐衣没有应话，过了许久，她翻了两页书纸才开了口：“你可知在这里，识字和不识字的差别何在？”
　　采芣苢愣了一下：“不知。”
　　褐衣浅笑了一声，即便是被岁月消磨了容颜也依然可以看出来当年是多么惊艳的女人，此时却令人心中无端生出一丝凉意来。
　　“女人和男人明明都是人，却因为性别不同而遭受着不同的待遇，似乎我们生来就要承受，就要去遵从于男人，真是笑话!在这里，你若是识不得字，就只是侍奉那些粗鄙之人的命，若是识得字，便能去那些有权势的人身边绕绕，无论如何啊，却也终究要侍奉别人。”
　　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采芣苢没有说话，她自小就懂得了这个道理，母亲总是被父亲打骂，却无法反抗。祖父家未曾搬离的时候，母亲会去哭诉，而父亲仅仅只会被责骂几句，回来后反而对母亲态度更加恶劣，自此母亲再也不敢告状了。
　　房间静悄悄地，过了半响，褐衣才开了口：“每晚此时你都要来我这里，练习形体，可记住了？”
　　采芣苢点点头。
　　“回去吧。”

　　采芣苢回到小木屋时，阿青还没有睡，她一推开门，阿青就迎上来：“阿采，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啊，怎么样，褐衣老师没有为难你吧？累不累啊？”
　　阿采这个名字是阿青自己要叫的，因为她们一同我个女孩，名字都是阿开头的两个字。
　　采芣苢摇了摇头，接过阿青倒得水，轻声道了谢。两人一问一答说了会儿话便睡了。
　　采芣苢躺在床上，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可以完全放松的睡觉，以往不但睡着茅草铺还可能会被半夜才回来的父亲拖起来毒打。
　　第二天早上采芣苢比阿青要起的早些，因为从前在家里都是她做早膳，天初晓就自然醒了。
　　采芣苢第一次起了赖床的念头，但却怎样也睡不着，比同龄人心智成熟许多的她，又在一个脏乱不堪的地方成长，自小便有着许多别人未曾经历的事情。被父亲买到这个地方她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没料到如此之快。
　　抬手轻轻按了按脖颈，没有人知道哪里有块胎记。一片红色胎记遮盖了后颈一半的面积，又一直延伸到蝴蝶骨上，而红色胎记上又有几条黑色和紫色相间的细线状的纹路缠绕着，却又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
　　没过多久，采芣苢还是起身了。
　　小屋里有两个小柜子，很是有些破旧，采芣苢看了几眼，还是不准备把自己的衣物放在那里面了。将随行的包裹打开，里面有几件样式简单的衣服，和一个木匣子，那里面装的是她和母亲曾经去乞讨时偷偷藏起来的几串铜钱。
　　采芣苢摩挲了几下小盒子，皮肤因为常年做家务活而变得粗糙的手，却也能感受到那上面刻的雕花。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满溢，转而又压住了，再抬头时，看向窗外，眼中满是光彩。
　　等到阿青起床的时候，发现采芣苢不见了，把她吓得满身的冷汗，急急忙忙下床，刚要推门，小木门就被人从外打开了。
　　采芣苢捧着一盆水出现在门口，阿青半张着嘴，愣了一会，叹了口气：“阿采，你可把我吓坏了!”
　　采芣苢浅笑一下：“起来了就快些洗漱吧，褐衣老师说待会还要上早课，我已经准备好了呐。”
　　阿青苦嚎一声，只得认命的收拾起自己了。
　　等到两个人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出了小木屋，走到院子里。另外三个女童已经在院子里了，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向她们两个人。
　　采芣苢一脸淡然得走到院子里空旷的地方，阿青看了那三个少女一眼，见采芣苢毫无交流之意，就加快脚步跟着她走到离那三个人有段距离的地方。
　　刚站好，主卧的门就被打开了，褐衣缓步走出来，看了看几个少女，最后目光停留在采芣苢身上，转而又移开了。
　　“所有人，立好!”
　　褐衣话音刚落，几个人都急忙站直身姿，而采芣苢看了看她们，也学着立直了身体。
　　褐衣没有给过多的评价，开口道：“这次来了新人，我之前我说过让你们记住的话，阿紫，你来复述一遍。”
　　采芣苢偏过头，看到一个女孩向前走出一步，模样在几人中，竟是颇为俊俏的。
　　“褐衣老师说过，在风月楼，若是想要再高人一等，就一定要学会一项技能，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活下来，切不可轻生!”女孩下颚仰起，说完之后眼神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采芣苢。
　　褐衣点点头，看向采芣苢：“可曾理解？无需我再多说吧。”
　　采芣苢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是，理解，就是指，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褐衣眼底一缕轻轻地复杂情绪悄然消逝，眼睛微眯了一下，终究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