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金庸 敏君，坦之》tataster

6、越今朝

　　游坦之大梦初醒，说话时仍有些断断续续，但他感觉得到，萧峰留在他体内的那股刚劲之气如今已削掉大半。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想必，这应该有丁敏君的功劳吧。
　　丁敏君被他那眼睛盯得不自在，只得撇开眼去，当他是之前听到自己的胡言乱语而做了噩梦，当时他还不是说自己疯了么？
　　游坦之想挣起身来，可手脚却都没知觉，被踹及内脏的腹部仍隐隐作痛，折腾一番疼不堪言，他只能边费力地依着墙边喘着气道“那...你还记得你的纪晓芙师妹..和师傅灭绝么？”
　　丁敏君大惊，她紧张道“你到底是谁！怎会晓得她们？”随即心下细想，前些天她丝毫没有提及师门的任何人，他是如何知晓的呢？
　　“呵...果真如此，你还记得你当时说过你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吗？当初我看你衣物、反应甚至是武功招式都与当世有异，早就有所怀疑。”
　　他说着说着，终于找到一个让他稍微好受的姿势，继续道“而我，与你不同的是，我是这个朝代的人，本该下十八层地狱，却回到了少年时代，现在想死也死不了。”
　　他的眼神触及自己的手臂和腿脚，满脸无可奈何。游坦之说话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与他稚气的外表给丁敏君一种小孩子学着大人的做派似的。但这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
　　丁敏君略显不安，低头看看自己早就换好的粗布麻衣，又摸摸本该插着玉簪却只有荆钗的头，将在边界所发生的一切回忆了一遍，倒也与他说的相符。
　　她自知平时粗心大意，但这次要小心为上，她望望厅房里，张青还在忙着家务活，转头就压低声道“可你也是断不可知道她们的！”
　　“不错，我都是在我昏迷做梦之时才梦到你的那些事，我想，如此巧合，可以推的出来你的出现与我的死而复生有相似之处，所以，我才会说出刚刚的话。”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末了还咳了几声。
　　丁敏君等他缓下来，继续追问道“那我们在破寺碰面就是天意所为？那又为何是我们呢？”很明显，这里有很多事情说不通，她越想心里越恼火。
　　游坦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不知，我们先暂且如此....”闭眼，念及梦中叮咛，随遇而安的想法便先定了下来。
　　这让人匪夷所思的话语配合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把丁敏君这个急性子的人激的跳脚，好不容易接受了只能在市井生活下去的事实，难得有一丝回去的希望，但只能点到为止。
　　“可是！....”未等丁敏君说完，张青掀开门帘进来了，瞧见游坦之已经苏醒，惊喜道“啊，我就说怎么在外面听见敏君姑娘在和谁在说话，原来是恩人醒了。”
　　“恩人？...还是别这样叫我了，救下你的归根结底还是萧峰。”游坦之听着她这样说，自嘲道。
　　“这....”张青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他利落的击杀掉那些契丹兵的，为什么又扯到那契丹南院大王身上了。她也不知怎么接他的话。
　　游坦之说话依旧是不看情况，“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么？”丁敏君打断这没有结果的对话，问着张青。
　　张青笑笑，转身拉开门帘，露出大厅里摆好饭菜的桌子，对丁敏君道“饭煮好了，就差喊你过来了，今天不光是菜价便宜了些，连....”她犹豫地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叫游坦之。
　　丁敏君瞄瞄床上的游坦之，他自己不想说，自己就帮他说了“叫他游小弟就可以了！他是我的弟弟，那也就是你的弟弟！”
　　自己真成了她的弟弟了？游坦之抬眼盯着丁敏君的背影，想反驳她。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没那么多力气去再和她辩驳 。
　　“那好吧...那快过来吃吧，要不然饭菜就冷了。还有游小弟的那份我放在灶头上了，敏君姑娘要的记得啊。”张青笑语盈盈道，亲热的抱住丁敏君的手臂就往大厅走。
　　张青那温和的模样很符丁敏君的心意，想当初自己在峨眉派里，许多后辈虽然也是这样恭敬，但她知道她们心里都是不十分情愿的。
　　现在孤身一人，难得有人会像张青那样不求回报的、细微至极的照顾她，就算她的态度有时恶劣至极，张青并无怨言可道。
　　“好...”想到这里，丁敏君说话的语气也不禁软了下来。
　　走出厢房，便可瞧见桌子上摆的几道家常小菜，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份量是很足的。
　　她们坐在桌子旁，边吃饭边聊着天，张青全程都在夹菜添在丁敏君饭碗里，本来刚开始丁敏君是很不习惯，但久了后就自然接受这样的关心。
　　尝一口夹过来的绿油油的青菜，咸味适宜，并不淡口，又尝一口清油煎得两面焦黄的豆腐，外酥里嫩，咬开豆腐，里面的汁水很是入味。
　　张青不光长的眉清目秀，手艺在张家村是被邻里交口称赞的，有时丁敏君练功练得无聊了，就会闯进厨房去看她怎么做饭的，然而丁敏君并不是那块料，大多数都是弄个灰头土脸，最后只能当个吃客。
　　“今天的生意如何？我今天早上去城郊森林里采药的途中就看见很多人在集市。”丁敏君咀嚼着饭菜向张青随意问道。
　　“还不错，比往日多赚了几十文钱，还多亏你给我说的那些点子，做出来的糕点不但有意思也好吃，那些糕点名字我听都没听过呢。”张青笑呵呵道，脸颊染红，看向丁敏君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只怕把佩服两个字写在里面了。
　　丁敏君眨眨眼，张青的模样慢慢的和脑海里的那刚进峨眉的小师妹周芷若重合在一起，当初，她也是这样满眼憧憬的望着她，只是没想到她们的关系会因为自己最终破裂....
　　“是嘛？”丁敏君叹口气，挺直背让自己忘掉往事，扒拉几口饭掩盖自己的失神，多愁善感是闺房女子作态，师傅说过武林中人是不可有太多顾虑的。

　　就在丁敏君安置好游坦之那时，张丁两人就在想法子去寻个出路。
　　钱财是死的，光用不赚迟早都会流落街头，钱财也是活的，俗话说家有千金，不如日进分文。
　　人们都说，冬天里最提神的莫过于热腾腾的茶汤和热乎乎的糕点一齐下肚了，于是张青花了些本钱采购齐全食材，依着自己手艺在市集或是城门口处支个铺子卖糕点茶水。
　　而丁敏君按着往日门派的作息时间，早早起床为游坦之这个所谓“弟弟”煎药、净脸拭手…笨手笨脚的伺候他，坏脾气都被磨的无感了，张青那时早就收拾好东西往外去卖糕点了。
　　等到天亮了一半时，她才急匆匆的出门到城郊森林里采药。
　　识药、采药、制药是峨眉弟子的入门功夫，峨眉山地势陡峭，一处不同天，多奇石异草，峨眉弟子采药极大可能要到险要地，这时轻功和药材记忆能力就显得很重要了，稍有不慎就会困在山崖或是带些毒草回来。
　　时间久了，丁敏君差不多都知道那些药材种类和生长习性，在峨眉山时就轻车熟路了，在平原林里倒是大材小用起来，很快就把市场价卖的贵些的药材抢先一步挖了起来 ，多的都拿去卖钱，少的就挑选几株留给游坦之煎药，宁愿省钱也不要药铺挣去了，再说了药铺里的药材免不得还有滥竽充数的…
　　晌午时丁敏君跑到张青那儿会合，等她忙完一齐回去吃午饭，下午张青又来到铺子经营生意，丁敏君就在宅子里练功，守着游坦之。夕阳西下前丁敏君会揣着游坦之落下的小匕首，在铺子那儿坐着，等到收铺再护送张青回来。
　　后来生意是稳固了，但要支撑两个人外加一个病号的生活还是不太够的，为了多些客源，丁敏君想起以前大慈阁糕点，口感软糯香甜，当时道徒、僧侣皆可到那处品尝，自己也是因为师父灭绝的许可下才有机会尝尝，大慈阁里常供给的百合酥、菊花酥一度让丁敏君记念了很久。
　　她就那么随口一说，张青还当真了，她听着丁敏君的描述，愣是把糕点的做法琢磨出来，同时把百合、菊花的馅儿换成了到处可见的萝卜、豆沙，再接地气地加多些猪油添香增色，大冷天里揭开竹盖子，热气与香味儿勾起了过路人的胃口，结果是人们几乎清空了所有糕点，张青的铺子生意更好了。
　　这么想来，这个新奇点子也是趁着自己是后来之人的便利才能派上用场罢了，不足为张青夸赞。
　　吃完饭，“我来收拾饭碗，敏君姑娘你就先去照顾游小弟吧，睡了那么久，总该好好吃一顿饭。”张青道。
　　丁敏君端着仍有余温的素粥，满脸不耐的进了厢房，这小子昏的时候还好收拾，现在醒了让她去喂他，总觉得很不适应。
　　“喂，醒了还睡？”丁敏君喊道，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看着侧躺在床榻上的游坦之。
　　游坦之睁开眼睛，久违的米粥香萦绕在鼻间徘徊，再往上看，是丁敏君那张不耐烦的脸。
　　“自己张嘴。”丁敏君舀一勺素粥到游坦之嘴边。他许久没有进食，不知是不是也是不适应，他并没有接受丁敏君的喂食，他们就那么僵持着。但由于游坦之躺的位置有些远，丁敏君伸着的手一抖，粥就掉了些在床榻上。
　　丁敏君不得不站起来拿出帕子擦掉，药都喂过了，还这么不领情，看在他勉强算是一个同道人和病人的份上，她就忍了，换以前那会儿，她早就甩给别人了。
　　丁敏君长眉扬起，道“你睡那么远干嘛啊，你刚刚不是能自己动么，你自己挪过来。”
　　游坦之心想，他一动定会又压及伤处，疼得还能吃得下什么？她如此不通人情，也只会难为他了。
　　坦之无奈道“我没力气了，动不了。”
　　没办法，丁敏君扶起游坦之的双肩慢慢把他立起来，“嘶…”游坦之皱眉吸气，好像是丁敏君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处了。
　　“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痛都忍不了？”话是这样说，可手下的力气也放小了，游坦之岁数比她小，但毕竟男女有别，丁敏君一时还不好直接上手触摸他。
　　还好的是，游坦之身形瘦削，丁敏君右手贴着他的背，左手臂环住双腿，使个巧劲，顺利把人放到床靠背处。
　　她见游坦之只微微喘气，脸上并无痛苦之色，看来这次可以好好的把勺子送到他嘴边了。
　　“喏，吃吧。”游坦之抬眼，看看面前的勺子，又看看面上毫不掩饰自己真实感受的丁敏君，不禁心下恍然。
　　他前半辈子心甘情愿为别人做牛做马，只想着讨得心上人开心，只要她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可现实是，这个世上没有人记得曾经家庭美满、鲜衣怒马的游坦之，有的，而是面容可怖的、被众人耻笑的铁丑，也再没有人对他好过。
　　这就是自己选择的路，就是代价。
　　那丁敏君狠戾起来，与阿紫如出一辙，说不上是个好人，但她面上说很反感自己，但她却会沉下心来照顾自己。
　　游坦之心念及此，嘴巴不由自主的喝起那勺已经放冷了的粥，冷粥并没有更浇冷那冰凉绝望的心，却给了他一些些安慰。
　　…他…还有人会对他好？不管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他也会心生感激。
　　可能，溺水的人抓住根稻草，也会感到幸福吧？
　　游坦之吃下这一勺勺粥，不再抵抗下去，果然，只要是听了丁敏君的话，她就会像炸毛的猫被人抚摸了般心满意足，她一愉悦，连带着看游坦之也顺眼起来。
　　喂完了粥，丁敏君的嘴角不经意的弯着，心情变好了，这么看倒没有了那刻薄面相，难得显现出她本就有的过人之姿。
　　现在就算是比阿紫还要好看的人放到游坦之面前，他的心里也不会起一丝涟漪，丁敏君亦然。可她的所为与她的笑容渐渐淡化了梦里的嚣张身影。
　　丁敏君让他躺回原位，轻车熟路的帮他掂了掂被子在他胸口，转头想离开。
　　“丁姑娘。”游坦之突然喊住她。
　　她疑惑的回身来问道“做甚？”
　　“谢谢你。”游坦之现在食饱了饭，面色稍微红润了些，力气也恢复了点，说出这句话时，虽想克制住，但还是流露些情真意挚。
　　“………”丁敏君面颊微红，刚来那会儿这小子一直冷言冷语的，现在说声谢谢，像是戳中了她的点，要知道以前除了张青和她，没人真情实感的夸过她，现在一说她都觉得害臊。
　　但，她很受用。
　　“油嘴滑舌，本姑娘知道了。”丁敏君头也不回，哼了一声，昂首踏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