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榭》白鸟童子

5、第 5 章

　　荣榭命李青给吴墨打下手，在账房支使银钱，外出露面，多为李青代劳，至于他俩合不合得来，就看吴墨自己的本事了。

　　吴墨领了命，便出去活动去了

　　荣榭大致听了个意思，吴墨似乎是要诱船行二当家赌钱，唱的红白脸连环套，一面下毒手，一面施恩惠，再诱之以利益。

　　听着确实很不错，当初船老大也是因为赌债的事，才和他闹出这么多风波。

　　如今天色冷得早，荣榭早早的上了床，菡萏也洗漱好了，来他床上为他按摩。

　　一盏纱灯挂在床尾，照在锦绣绸缎上如莹莹暗流。

　　菡萏纤细的手在被子里轻轻捏着他的手臂：“大少爷，为何要冒这种险？”

　　荣榭在温暖的被子里昏昏欲睡：“我当初看他是个狼崽子。”

　　菡萏点头：“大少爷的眼光自然没错。”

　　荣榭侧头，在棉芯枕上换了个角度躺着，昏暗的光落在他紧闭的双眼上：“养尊处优的狼崽子，桀骜不驯，骨头比谁都硬，吃软不吃硬，他听我话是他品行好不肯负我，但说忠心，分毫都没有。”

　　当时他想赌一把，下了注发现赌桌上的筹码比他想得大很多。

　　“公子和奴才不一样，不一样的聪明，不一样的脾气，总归我是打不得他的，让别人替我打吧，再说了，总要给他们一点警告。”荣榭说累了，靠着枕头仿佛睡着了。

　　菡萏默默起身下床。

　　此事，清奚赌坊里正一片狼藉，船行老二刀疤李正带着手下追着一个少年。

　　“臭小子！别让我抓到你！”刀疤李看着少年往楼上跑了，向手下一挥手，指向赌坊的另外出口和后面的窗户。

　　一行人分开三路，四处围堵。

　　吴墨眸光冰冷推开挡路的赌客，冲进房间里推开窗，他记得这间赌坊是两个出口，二楼和一楼相连，刚才他回头一看，追上来的人少了一半，代表他们兵分两路，想要下楼是绝对行不通的。

　　吴墨默然看着下面漆黑的一片，眸光闪现便满目坚定，一跃而下，然后听见混乱的呼叫。

　　“他下来了！”

　　吴墨知道自己这个计划完了，但是不知道纰漏出在哪里。

　　从他一露面的时候，刀疤李好像就咬定他俩是串通好了的。

　　钱还没输几个就要跳起来了，小气成这样的头领吴墨也是生平第一次见。

　　稳稳落在地上，黑暗中能看见旁边堆着一叠箩筐，他推倒箩筐往反方向跑，脚步声却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

　　冲在最前面的人提着棍棒朝着吴墨过来了，他弓步抬手，棍棒是朝着吴墨的头来的。

　　他侧身，旋腰抬腿，鞋底落在柔软的腹部，那人痛叫一声往后跌倒。

　　吴墨在包围上来的人中，拳脚毫不留情，他天生的一把好力气，虽然武功只是随随便便学了点，也用得很有威力。

　　目光在四周巡了一圈，人越来越多了，他们逐渐的都赶了过来，把他团团围住。

　　他赤手空拳打退了高壮的成年人，这个事实让那些人更加不忿。

　　他们围得更加紧，棍棒在人群中伸出来，吴墨抓住其中一根木棒槌，忍受着落在手臂上的击打，反手一绞木槌落在了他的手上。

　　手上有了武器，吴墨抬手打开大合横劈竖砍无人可挡，就要在人群中撕出一条路来。

　　刀疤李看着那个少年，脸上的刀疤如同蜈蚣一般抽搐：“让开！”

　　他低手在腰间一提，一把漆黑的木仓出现在手中，黑暗中，黑洞洞的木仓口指着勇猛的少年。

　　扳动抢膛，砰的一声石破天惊。

　　在听见刀疤李的那声喊的时候，危机的本能顺着战栗的寒气攀爬上脊柱，吴墨没有思考，迅速在地上一滚，余光看见一道细细的火光擦过眼前，崩的打进石板里。

　　吴墨绷紧双腿，奋力的向前跑，木仓声不断落在他身后的身板上，拉动木仓膛的声音，咔嚓。

　　弹壳铜壳落在地上，清脆的。

　　叮———

　　叮———

　　最后一颗子弹，刀疤李不想再留情，他瞄准了快速移动中的人头。

　　砰———！

　　子.弹出膛了。

　　在空气中带出一串硝烟味道，噗的一声闷响，钻进了肉里。

　　吴墨向前迈大大的腿，动作凝滞在半空，噗的一下扑倒在石板上。

　　刀疤李走上前，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挠了挠头：“打死没？”

　　手下眯着眼睛在旁边看：“二哥看不清啊。”

　　刀疤李反手打他一瓜皮：“我他.妈不知道看不清？！拖回去！”

　　吴墨捂着大腿，咬牙忍住了自己的声响。

　　……

　　荣榭带着清奚的几位老字号商人将刀疤李约了出来，这些中年商人和荣榭不同，他们不见得比荣榭有钱，但他们比荣榭更有面子。

　　这一点让荣榭很羡慕。

　　刀疤李再不愿意也得来，他们这场鸿门宴针对的是刀疤李一天前在清奚鸣木仓的事。

　　清奚向来重‘和气生财’四字，老规矩便是无事不可鸣木仓见血，荣榭和几个老家伙一商议，想来最近也无事刀疤李却亮了木仓，他破了规矩，自是要被他们找上门好好说道说道。

　　坐在厅堂中，手中的茶凉了刀疤李才带着人从前门来，左右各两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箱子。

　　荣榭看他一脸蛮横，第一眼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倒是半点没把在座的人放在眼中了。

　　待落座，荣榭将茶盏递给菡萏，让她去换杯热茶上来，转眸看向刀疤李：“李叔记性不好，早年间的规矩恐怕已经忘了。”

　　刀疤李冷笑一声：“荣大公子，我倒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年纪小小在长辈们半点规矩都没有。”

　　荣榭淡应：“李叔说的哪里话，父亲如今避居沂津，我虽是后辈却也是荣家的掌家人，若不管荣家了，按以前的规矩来自然无事。”

　　至于现在，恐怕他要受不起。

　　刀疤李挑了挑眉头，想必对他这个仗势欺人的病秧子很看不惯，歪着嘴角一笑。

　　“我们这里有要给荣大少爷的礼物，不如荣大少爷亲自打开看看。”

　　荣榭向身旁的李青递了一个眼神，李青走上前端详了一下箱子，发现边沿有着斑斑血迹，回头看了看荣榭。

　　荣榭点头，他躬身打开箱子，木盖揭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血斑斑的少年蜷缩着被塞在箱子里，衣衫浸着血液变得乌黑。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气，纷纷拍案：“刀疤李！你这是做什么？！还晓不晓得什么叫体统。”

　　荣榭皱眉走上前来，弯腰端详：“吴墨？”

　　荣榭心想这少年大概真的没有少爷命，好不容易洗干净，现在又变得脏兮兮的。

　　刀疤李冷哼一声：“体统？我劝你们还是少说两句吧。”转头对荣榭挑眉“”我还以为荣大少爷会不认识呢？”

　　“我新收的奴仆，前两日给了几个赏钱他出门玩耍便没再回来，我还以为他逃了，原来是被你绑走了。”荣榭摇摇头，向后退了两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李叔现在改行做绿匪了？还是……”荣榭双眸未起波澜：“不把我们荣家放眼里呢？”

　　刀疤李猛的一拍桌子，显然没想到都这样了荣榭还装得如此无辜：“你这臭小子倒是会装，要不是有荣家，你不知道死几次了，还敢让这个臭小子来动我！”

　　“李叔开木仓打我的人，还说是我的不是，这话就过分了，要知道清奚有祖宗规矩在先，这里不许动刀动木仓。”荣榭撇了撇茶沫，看着叶片悬立在水中。

　　刀疤李最恨荣榭这样，大家要说就说，要打就打，不声不响的就像软刀子，压得他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憋屈得要死！

　　“别拿祖宗规矩压人！死都死了的人他们算个球！”刀疤李猛的站起来，看着周围一群老头子不认可的表情，伸手在腰间一提，两手合拢咔嗒一声上了膛。

　　黑洞洞的木仓口指着箱子里的吴墨：“我就用木仓了怎么样了？！”

　　老家伙们纷纷怒喝，但显然刀疤李半点不会听入耳，荣榭看着吴墨，看见他满是血的手指搭在手臂上，食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还没死。

　　这个念头一注入荣榭的身体里，一丝欣喜从麻木中抽了出来：“住手。”

　　荣榭站起身，皱眉盯着箱子里的吴墨：“何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商量？”刀疤李歪头看着他，握着木仓的手缓缓移动，隔着六尺之距，瞄准着荣榭的眉心

　　荣榭不喜欢这种危险的感觉，抬手按住心口，压住不适的感觉：“李叔知我身体弱，何必如此欺人太甚。”

　　他知道刀疤李不会开木仓，不过他居然会拿木仓指着他，也挺让人意外。

　　看来整个船行，现在都看他很不顺眼，很想收拾他一下。

　　不过他现在这么激动，也不知道会不会擦木仓走火。

　　族老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大约又要怪他惹是生非了。

　　一旁的老头子们颤悠伸出手：“快放下，快放下，祖宗明训和气生财，你虽江湖往来也是清奚人。”

　　“滚他.妈.的清奚人！”

　　刀疤李嘿嘿一笑，显然对这个场面觉得心里很舒坦：“你今天也终于晓得害怕了？在哥几个面前充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会有今天？病秧子一个！给脸不要……”

　　他话没说完。

　　荣榭听见托盘与茶盏落地的声音，仿若惊慌失措的破裂，微弱的光一瞬划过空气，直直朝着刀疤李而去，刀疤李的眉心中央就出现了小小的血洞。

　　他还在看着荣榭，眼里闪过迷茫，噗的跪倒摔在地上。

　　他死了。

　　荣榭猛的转头看向身后，茶盏和托盘摔落在菡萏脚下，她手握着一柄小巧的木仓，眼睛也未眨一下盯着前方。

　　瞧见荣榭的目光，急忙撩起衮毛边的下摆把木仓塞回腰间走上来：“大少爷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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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阴险荣榭与暴力菡萏齐上线~
随便为被祭天的吴墨小可怜默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