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榭》白鸟童子

18、第 18 章

　　周知力自找他的人，荣榭也自下自的山，马车摇摇晃晃，荣华费了老大了劲才追上来，钻进他车里来，满脸好奇。

　　“大哥，方才周二哥是在找什么人？”

　　“我怎知他的。”

　　“听说是方才山道上面突然落了块大石头下来，周二哥运气好，突然福至心灵撤了几步才没被砸。”

　　“掉石头很稀奇吗？”荣榭瞥他一眼，看他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

　　“不稀奇啊，可是周二哥当下心里就不舒服，就问那人，我瞧你有点面生，当真的寻龙观的人？那人拔腿就跑唉！”

　　“哦。”

　　“这也太可怕了吧，居然下这种毒手。”荣华一副不寒而栗的样子，抱着手臂搓了又搓，荣华的目光似是试探的在他脸上扫过。

　　“说够了就回去，弟媳才过门，你和她好好相处才是正道。”

　　一说到弟媳，荣华把嘴一撇就不说话了，憋了半天：“大哥，上次的事是我不好，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再也不出去鬼混了！”

　　荣榭看他一眼：“既是一家人，怎么会生你的气。”

　　话虽如此说，但他冷淡的表情所表达出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回到荣家，荣榭和菡萏回了院子，吴墨去卸马放车。

　　待到他回来，荣榭正裹着披风坐在火笼前，勾手让他坐近一些：“人送走了吗。”

　　“钱给他了，让他和同伴有多远走多远。”

　　荣榭看着橘红火光里自己的手：“以后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周知力不可能不起提防。

　　“世上真的有命这回事吗？周知力命硬？我命薄？”不然荣榭还真想不清楚，这样都能恰好福至心灵侧开几步，是不是他真的注定杀不了周知力。

　　吴墨站在窗棂下，黯淡的日光透过窗落在他侧脸，他侧着头来看他，阴影在鼻梁处分割：“我命硬吗？”

　　荣榭一愣：“自然硬。”

　　“有我跟着你，你还怕什么。”

　　荣榭心中一暖，心房的暖意不受控制的蔓延到四肢百骸，为了遏制这种有点奇怪的感觉，于是开始在心里反向挖苦。

　　说得很厉害的样子，可是命还不是捏在他的手里。

　　吴墨静默的看着他，目光如黑夜的鸦，荣榭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他真的决定杀他，最后死的人会是谁。

　　可是现在，那件事已经不值一提，虽然想起来挺滑稽的，荣榭想要看他的身体，看完就放过了他。

　　两人的第二次正式交锋，在年节前也拉开了帷幕。

　　船行顶着寒冬凌冽的冷风在水道彻底凝冻起来的最后一趟货运，运的都是炭和粮食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待到河道彻底冰冻，船行也要开始了深冬的休息。

　　除去别人购买的，属于船行的过冬物资分配问题引起了船行上上下下的注意。

　　炭便不消说了，没钱是烧不起的，可是冬天冷啊，没炭便要整日烧柴火，烧柴火便要去砍树，锯书，劈柴，船行的底层至中层，他们整日在船行工作，哪里有这个精力去储存柴火。

　　于是难免看炭眼馋，可是年年都馋，馋得没指望没想法了，林虎就出来煽风点火了。

　　他一贯是煽风点火的，大家都知道他很不服‘上面的人’，说什么不该这么对兄弟们，做人要仁义厚道什么的。

　　话是说在他们老实人的心坎上了，但玩笑话这么能当真。

　　今天林虎又开始了，他说要是他有炭，一定平均分给大家，大家嘘他两声，年轻人倒是听得认真，表情认真的看着他。

　　“兄弟们别不信？以为我吹牛？这事我就要给兄弟们办了，至少要个说法是不是？！”林虎裹着他那虎背熊腰的棉衣，出了巷子就要去找赵老大。

　　一行人满脸错愕震惊，但有人愿意当出头鸟，一个个跃跃欲试的跟在后面，掩不住的满眼兴奋，在低位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变革两个字，如果有新的人来给予一些新的好处，一切变革都可以是合理的。

　　林虎来到了赵老大门前，做足了要和他理论一番的气势，那气势之盛，说是一个新的老大在冉冉升起也可以，众人一瞧这气势不一般，是要出大事，纷纷围过来，一层又一层的要看这个热闹。

　　赵老大听到通报，披上衣衫推开门，看见这乌压压围了一院子的人，心里怵了一下，于是大吼一声。

　　“做什么！造反啊！”

　　他看见最中央的林虎，大家都是以围绕着他的趋势在站着的，伸手指他。

　　“林虎！你眼里没我这个老大了是吧？！船行的规矩是什么你忘了！”

　　林虎丝毫不怵，掷地有声：“船行的规矩就是入了船行就是拜了把子的异性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就想要来问老大，还记不记得这个规矩的！”

　　他的话让人群起了一丝骚动。

　　赵老大冷笑一声：“要反了天了是吧？我对兄弟们还不够好？养家糊口不全靠的我赵老大，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知足了，不做了都给我滚！”

　　一旁的老三听见赵老大这样说，这话虽然凶，但也伤人心。

　　“大哥，怎么对兄弟们这样说话？都是好几年的兄弟了，没有坏心的。”

　　赵老大看向他，不吃他和稀泥的这一套：“那你把你的东西给他们？！不给就闭上嘴！今年不景气，一个个还闹得翻腾！”

　　老三闭上了嘴，被扫了面子抿着嘴角站在旁边沉着脸一声不吭。

　　林虎的嘴皮子可是事先做好草稿演练的，弹药充足，将眼一瞪。

　　“如果不是老大你事先坏了规矩，看荣家大少爷好欺负就想去敲他一笔竹竿，又让二哥去给你扛事结果被荣大少爷杀了，你做事没道义，专惹狠毒人，船行今年不景气还不是你害的！”

　　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噼里啪啦蔓延，赵老大瞪红了眼，跳下台阶就要冲上来。

　　赵老大手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然他也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林虎初生牛犊，也丝毫不怵的往上迎，噼里啪啦的火花一连串的拉扯起来，比他俩更畏惧战火的人一窝蜂涌上来，紧紧拉住两个人，连劝带求哄闹一片。

　　最终老三出面，给了赵老大一个隐晦的眼神，看向在冲突下突然群情激奋的人：“老大，兄弟们既然有以前，就听听兄弟们的话，林虎也太不像话了，不过事情还是要分说清楚，他为了兄弟们的心，是没有错的。”

　　赵老大看着整整一院，乌泱泱的人头，怒火里心头一凉，感到一种不祥的征兆开端。

　　菡萏将消息递进梧桐院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荣榭坐在窗边，借着日光读书，烧得旺旺的橘色火焰映在他脸上，菡萏走到他身旁。

　　“大少爷，闹了半天，如今平息了。”

　　荣榭拨着书页，指腹滑过薄而扎手的侧面翻了一页：“姓赵的不会这么好说话，有其他人在场劝吧？”

　　“船行老三，大少爷你说过他就像个狐狸，他一看情况不对，就急忙把赵老大劝住了。”

　　荣榭摇摇头，合上了书：“让林虎小心了，后面他们大约就要开始针对他了。”

　　他们这个镇子，小虽小，比不得大地方，但富庶之地，盘根错节，人心阴暗也不是少见之物。

　　荣榭唤了一声吴墨，将书递给他：“放回架子上去吧，和我出去走走。”

　　“别出去了，风雪很大。”

　　荣榭看他倒是胆子大，说归说，表情和语气都隐隐有股不可违逆的味道，像是在让他听话一样，偏头打量他：“那坐在屋子里玩什么？”

　　他倒要看吴墨给不给得出一个交代。

　　“会牌九吗？”吴墨问。

　　荣榭摇了摇头。

　　“十三张？”

　　荣榭摇头。

　　吴墨算是看出来了，荣榭大概连赌场都是托他那个弟弟的福，大概是从没摸过麻雀的，他这院子里也大概什么都没有。

　　“那摇花吧。”吴墨看向菡萏：“骰子总有吧？”

　　菡萏点头：“成，那我去拿来？”她看向荣榭，荣榭没什么意见，她就向外走去了。

　　她一走，就显得这屋子有点空，让荣榭和吴墨都感觉有点不自在，荣榭支着头看向窗外堆积的白雪，吴墨沉默的站着，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落在荣榭侧脸。

　　他掌根撑着下颌，修长的手指贴着脸颊，鼻梁是刚刚好的挺翘，高一分太过强势，低一分也没了韵味，目光往下，落在那干燥柔软的唇瓣上。

　　他吻过。

　　这个想法一下晃了吴墨的神。

　　纯白得如同一张纸，让人想要去画两笔，也让人原谅他层出不穷的阴险和奸计。

　　他施奸计，总是不得逞，更加让人怜爱。

　　吴墨觉得现在自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他只要看着荣榭，就挺有感觉的，比以前去逛戏楼还有感觉。

　　潮湿又汹涌的心潮一阵阵的挤压着心情，有点坐立难安。

　　菡萏拿了骰子来放在桌子：“我们只摇骰子吗？不兴点彩头？”

　　荣榭偏过头来笑着看她：“缺钱了？”

　　“倒也不一定用钱，总要赌点什么吧？”

　　荣榭看向笔墨，想想要是把吴墨和菡萏画上满脸，那场面一定很精彩，只是他也不一定十赌十赢，画到他脸上来就不愉快了：“输了贴纸条？”

　　吴墨一马当先在桌对面坐下，菡萏去撕纸条，三人做成一圈，开始压大小。

　　吴墨抄起骰盅晃动手腕，荣榭看他得心应手的模样眼前一亮，他是见多了赌鬼了的，摇头晃脑疯疯癫癫的样子十分惹人厌，从没想过摇骰盅其实也可以很帅气。

　　骰盅放在桌面，清脆的晃动声停止，吴墨看向他俩：“压大压小？”

　　荣榭伸手把骰盅拿起来晃了晃，盯着他似笑非笑，脸上写着我知道你肯定搞鬼。

　　吴墨的目光停留在他目光间迟缓了一瞬，看他伸出手，细瘦的手腕从厚厚衣袖里露出来，啪的一下把骰盅拍在桌上，得意的偏了偏头。

　　“压大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