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榭》白鸟童子

17、第 17 章

　　“公平一点。”荣榭垂下眼，如果说有什么能让他走下台阶的事，大概只有这个了。

　　他在吴墨面前已经失去尊严了，他只能用相同的手段来平衡心态。

　　吴墨怔楞片刻，随即明白了荣榭的意思，觉得荒谬，却笑了笑。

　　“你真的要看？”

　　荣榭抬起眼，对上吴墨询问的眼神，他神色平静，没有多少慌张，好像是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荣榭没回答，只静静看着他。

　　吴墨明白了，抬起手扭开衣扣，利落的扯开外衣扔在旁边的柴堆上。

　　直到胸膛露出来的时候，荣榭眼睁睁的看着，氛围好像有些奇怪，心里感觉不妙。

　　他肌肉紧实流畅，薄而均匀包裹着骨架上，腹肌块垒分明。

　　吴墨在荣榭的目光下，动作停顿了一下，但荣榭没叫停的意思。

　　他弯下腰，把裤子解了，也扔在柴堆上，赤脚站在荣榭面前。

　　荣榭只看了一眼，慌张的垂下了眼，面前的景象冲击感太大，荣榭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放，他从未见过自己之外的躯体。

　　他觉得很……□□……

　　屋外的光灰蒙蒙的往里透，朦胧一层镀在他的身体上，他是一个很完美的男人，无论从什么层面来说。

　　吴墨突然向前走，荣榭看见他赤着的双脚走入了视线中，然后是小腿，然后……

　　荣榭向旁边别开了眼：“穿上吧，天凉。”

　　吴墨却忽然凑了上来，低声问：“不多看看吗。”

　　荣榭皱起眉头，没想到吴墨会突然这么轻佻的对他说话，侧眸看向他的双眼，他垂着眼，看不出神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去把衣服穿上！”荣榭加重了语调

　　吴墨站在他面前，没有衣物的阻挡，他体温直直的往外透，暧昧的热意扑在荣榭脸上。

　　荣榭听见自己的心扑通，尤其重的跳了一下，像砸在水面千钧之重，波浪涟漪晃荡不停。

　　他的目光粘稠的带了实质，在他眉眼间掠过后收敛，垂下眼眸转身去穿衣服了。

　　走出柴房的时候，荣榭身后跟着吴墨，菡萏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这不是一件好事，但心乱如麻里也有了一丝平静的感觉。

　　待到元旦前，刚进腊月，荣榭提出要在年节前去寻龙观拜一拜，以祈求荣家的安康和乐。

　　姨娘听见这事，便来同他说，让他也将荣华与新媳带上，一同去拜一拜三清祖师，促进一下他俩的感情。

　　“你们自己商议。”

　　总而言之他不会再为荣华做什么了，对他来说上次的事情之后，荣华就算真的死，和他也没关系了。

　　姨娘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荣榭身上：“大少爷，如今去拜一拜三清，一定会保佑你的身子好起来，健康长寿的。”

　　她倒是会说话，荣榭挥挥手，示意不用说了。

　　提前一日做了准备，将器具，衣物，香油钱，到了观里送给观长的一点薄礼，一一都准备齐全。

　　翌日荣榭一起床，菡萏便哈气搓着手走进来：“大少爷，外面又下雪了呢。”

　　荣榭靠在床头看了看窗棂，隔着窗瞧不出什么来：“雪大吗？”

　　“也还好。”

　　莲子打了热水进来，流云在刚夹来炭火的火笼边给荣榭烤衣衫，里外几件衣衫都烤得干燥温暖捧到荣榭床前来：“快些起来穿衣服罢。”

　　荣榭穿上暖和衣衫，让门外的李青去看一看荣华他们准备得如何了，若是没起床就将他快些叫起来。

　　吃了早点，他们到大院前厅汇合，荣华和弟媳已经到了，弟媳穿了身素色的衣裳，打扮得也素净，只荣华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着外面的雪嘟囔：“母亲我就说嘛，这么冷怎么会不落雪，我们在上山下山的多危险啊。”

　　姨娘瞪他一眼：“一点薄雪有什么危险的，再不闭上你的乌鸦嘴我让管家来打你。”

　　“打打打，打死我好了，我都成家了还拿家法威胁我。”

　　他说完瞧见荣榭来了，脖子一缩，不敢多言语，叫了一声：“大哥。”

　　荣榭目光扫过荣华和弟媳身上，她有些怕生，见他目光过来垂着脸笑了一下，是对他这个大哥的尊重，亦是畏惧又不敢面对的，嫁了荣华这样的丈夫，对她来说大概很难挺直腰板。

　　事情已经揭过，只当无事发生，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好了，出发吧。”

　　马车和仆人都已经等在了外面，因是去道观，不算特别需要人伺候，荣榭只带了菡萏和吴墨，其余人让他们好好守家，也方便他们轻装前行。

　　连马夫的职责吴墨也担任了，他们这辆马车格外的轻，马甩着尾巴跑起来也松快，随随便便就甩出荣华的马车一大截。

　　去往寻龙观的山道上，年节前，去拜三清的人许多，雪被踩得稀碎，碎石路上不算打滑，他们马车跑得快，把荣华甩在了车后。

　　荣榭钻出车厢，坐在外面紧了紧衣襟，捧着暖炉感受了一下寒风细雪扑面的感觉，佻目看去满山雪白。

　　“今年的雪下得不错，瑞雪兆丰年。 ”

　　菡萏在马车里唤他：“大少爷，快些进来，可别冷着了。”

　　“没事。”荣榭伸出手，在倾斜的风中抓飘舞的雪粒，它冷冷的，一粒一粒的打在脸颊上，但若伸手去抓，却是怎么都抓不住的。

　　摊开手接倒是还有机会，但落入掌心也消融得很快。

　　这雪应当下不了许久，按荣榭往年的记忆来看，中午的太阳一出来这米粒雪就消失不见了，只有阴云压城的天气里，连着下的鹅毛大雪才能覆盖住整个清奚镇。

　　上了山道，到了寻龙观，观里也是清冷一片，冬日本就少人来，地势如此高也十分孤寒，山腰下起了一点雾，景色也冷峻得刺骨。

　　菡萏拿出披风给他披上，又去道观里要了一点炭填暖炉里拿来给荣榭捂上。

　　荣榭手里刚捂上暖炉，回头望观外一瞥：“今日倒是很巧。”

　　周知力一抖衣袍上的雪往里走：“来送酒，可别误会，不过见到你我也是十分乐意的。”

　　荣华瞧见他，神色一变，侧头看了看荣榭，没有唤他名字。

　　周知力反倒假惺惺的和荣华夫妻两打了个招呼，客套的夸了几句什么贤妻，福气的。

　　荣华还怪不好意思的，直说哪里哪里，尴尬的笑了笑。

　　周知力反倒看向荣榭：“如今时局大不相同了，自是要自由恋爱才行的。”

　　荣榭讽他：“自由的挑，自由的选，没折到最好的那一枝，周兄哪会轻易罢休是不是？”

　　“感情之事，中意的就是最好的，家世品貌不必太过挑拣。”

　　荣榭看周知力一副运筹帷幄面带浅笑的样子，便知他得意得很，想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荣榭对他微笑，但和正在呲牙咧嘴的凶兽没什么区别。

　　上了香捐了香油钱，两家各自有休息的厢房，荣榭让荣华同自己去送礼，荣华不乐意见那老道。

　　荣华带着弟妹前去，便听她轻声细语的问：“夫君他怎么对道长成见如此深？”

　　“他小时候来此地，差点被道长抓去当道士，他一直不肯，但是道长说让他往后想通了便来找他，所以他绝不见道长。”

　　弟妹点了点头，觑他一眼，瞧他说话好言好语，便没有那么胆怯了。

　　两人一同拜见了道长，回来同荣华吃了斋饭，瞧着周知力的人办完了事下了山，便也跟着下了山。

　　荣榭心情紧张，马车晃晃荡荡的，想到今日便能将周知力除掉，说是兴奋喜悦不如说是大石落地的感觉，将不安定的因素从生活中拔出，一点残根都不留。

　　他安排的人，马上就要砸死周知力了，真的大石落地，遥遥听着轰隆一声。

　　不算特别响，但十分沉闷，即使隔着这么远应该什么都感受不到，但石头落地的余震轰的在荣榭心里落下。

　　他做了十足的安排，会有人假扮寻龙观的人把周知力叫到原定好的位置，落石也准确到没有偏差，周知力会因为山路落石死无全尸，

　　而荣榭携弟弟弟妹一同参拜三清，只是恰好路过。

　　然后荣榭听见周知力的怒喝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站住别跑！”

　　荣榭在车厢里扭动脖子，看向菡萏，目光不可置信：“我们失败了？”

　　如果周知力没有站在预先定好的位置，石头是不会落下来的，没道理会失败。

　　菡萏点点头，往屁股后面掏武器：“我上去看看。”

　　“赶快。”

　　菡萏钻出车厢，荣榭将门拉开一条缝，看她手搭在腰上气势汹汹的往前走。

　　迎面的山道上，一个穿着夹衣棉服的青年快步跑来，菡萏瞧见他来了，神色一惊急忙挥手让他快些跑，快步上前去听声响。

　　她的手已经握住了衣摆下的木仓柄，荣榭了解她，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若是在周知力视线范围里他没追上来，就按原计划一同逃走，若是周知力的人追上来了，她便回身一枪打死这个人。

　　这恰好是个山道的转角，下一刻周知力可能就会出现在视线中。

　　吴墨拉开了门，青年人跳起来哧溜钻进了马车中，门紧紧合上。

　　荣榭丢失了视线，看着紧紧闭合的门扉，只片刻间菡萏突然叫了起来：“周少爷！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有山贼吗？！”

　　周知力带着人快速赶上来，的声音愤怒：“你没有看见有一个人跑过来！”

　　“没有啊，我正想往前看看呢，别是抄小道了吧。”

　　周知力并不很信：“你家大少爷呢？”

　　“车上呢，我都没看见我家大少爷怎么可能看见，他在马车里都没下来，你当我家大少爷长了三只眼啊？”菡萏没好气的驳他。

　　“唉唉？你干什么啊？难不成你还怀疑人在我们马车上不成？”

　　脚步声踩在石子路上，荣榭感觉得到周知力越来越近了，指腹按在车窗边，幸好，吴墨出声拦住了他：“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了又如何！”

　　门扉在周知力怒喝的声音中骤然被推开，冷风扑了荣榭一脸，他抬手挡了挡风，寒风吹起他一阵鸡皮疙瘩，咬起牙：“周知力！”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荣榭抱着暖炉缩在角落，头靠在马车墙上，披风镶的一圈小毛边衬着消瘦的下巴，他放下挡风的手，冷冷盯着他。

　　“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还是你觉得是我？”

　　周知力的目光在他脸上盘旋了一圈，叉着腰回头，面对追赶上来的家仆：“去搜！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荣榭从侧面看见他额头青筋暴起，是真的被气得够呛，垂下眼盘算这次的事，淡望他一眼。

　　“没事我便走了，你可少生些气，气大伤身。”

　　周知力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吴墨合上马车门，阻断了他愤怒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