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榭》白鸟童子

13、第 13 章（修）

　　吴墨整个人掩在黑夜里，只听见他的声音：“大少爷说吧。”

　　“一两句总是说不完的，你上来便是了。”

　　吴墨没说话，矗立了一会便从床尾踩上了床，只他今天不仔细，踏上床一脚踩在了荣榭脚上。

　　虽然没踩实，荣榭也猫儿似的低叫了一声，他倒不是疼，只是被吓到了，吴墨这样结实的一个少年人，瘦也有一把骨头重，恰好他踩在他脚踝上，想到对方的力气就吓得忍不住叫声。

　　吴墨挪开脚，绕开隆起的被子躬身走到床头，他盘坐着腿，荣榭看着他的身影只为自己刚才娇滴滴的叫那一声气恼，手伸出被子：“你过来。”

　　吴墨听话的凑了过来，荣榭巴掌拍在他脖子上，没多大的力气，软绵绵的：“不长眼吗。”荣榭是想打脸的，太黑了没看清，也没够到。

　　黑暗中吴墨声音淡淡的：“看不清。”

　　荣榭忍了忍恼怒的心情：“罢了，说说你最近调查周知力查得如何了吧。”

　　“清奚旁边是不是有一个叫寻龙的道观？周家每年的重大节日前都会去寻龙观送一次酒，一般是家中的主事去送。”

　　荣榭陷入思索：“可是往常都是周知力的大哥去，今年难道周知力会去？”

　　“我打听到的是他可能会去。”

　　“他读书归来，周老爷子如此看重他，周大主持周家多年如今被弟弟夺了权恐怕心里要不舒服了。”说到这里荣榭心中亮起一丝火焰，明晃晃的跳跃着炙热的光芒，伸手将被子掀开一条缝。

　　“进来。”

　　“大少爷。”虽然只是一个称呼，吴墨的语气里充斥满了这不妥吧的问句。

　　荣榭伸出手拽住他，心里的念头越跳越厉害：“来，我同你说个重要的事。”

　　吴墨感受着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心疑不定，荣榭时常语出惊人，有时候比墨汁还黑，有时候又纯白如纸，在荣榭的坚持下他默默躺下，往被子边靠了靠，扯了一角盖在身上。

　　荣榭侧身靠过去同他说悄悄话：“你说，山上落石也是寻常事吧。”

　　他靠得极近，手按在吴墨肩头，躺下的时候吴墨脱了夹衣，只剩衣料柔软的里衣，他虽然一直躺在被窝里，但手按在吴墨肩头也是微凉的，体温透过衣衫暖融融的往外传递，荣榭干脆将下巴抵在吴墨肩头。

　　荣榭话语间的潮气落在了吴墨的耳朵上，温热后耳廓微凉，以至于他第一瞬都没反应过来荣榭到底在说什么，回过神来皱起了眉头。

　　“你要除周知力？”

　　“不可以吗。”

　　“罪不至死。”

　　荣榭皱起眉头：“那你要我怎么和他玩？斗到最后我能有几分胜算，除了杀他我没有更好的选择，是他不放过我，不是我不放过他。”

　　周知力让荣榭感到无力，受到恐吓还丝毫不害怕，没有半点畏惧的从容不迫虎视眈眈，让人毛骨悚然，他想吴墨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没轮到他身上罢了。

　　“若我说我此刻便要欺你，辱了你，你会不会恨不得马上杀了我？还是你说我罪不至死，要同我细细分说？我三番两次警告过他，他不知道好歹罢了。”

　　吴墨一下被荣榭的话塞得无言：“那你打算怎么做？落石哪有那么准，不偏不倚只砸周知力。”

　　荣榭俯过身，在他耳边窃窃的细说了一番：“如何？”

　　吴墨沉默了一会：“好，我去办，没事了吧。”说着他就要起身，带着被子窜进来一股冷风，荣榭忙按住他，不知为何有些想起了荣华。

　　如今他们各走各路，再也不会有男子来给他暖床了，不由得叹气。

　　“睡下吧，再动被窝都要冷了。”荣榭正按着他的胸膛，顺势枕在了他肩上：“如今这么冷，或许没几日就要落雪了，给我捂捂被窝吧。”

　　“我还是回去睡吧。”吴墨说着想要再次起身，躺在他肩膀上的荣榭却丝毫没有挪身的打算，反倒不愠不火斥他。

　　“说了睡下就睡下，扭捏什么。”

　　吴墨倒是没想到扭捏这个词居然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心情不好的躺下：“那睡吧。”

　　荣榭靠着他，没由来的心情安定，他小时也喜欢身旁有人的感觉，只是如今长大了，若说成家也只是祸害别人家的姑娘，这几年都床榻冷清，没人陪他大被同眠，曲起身，膝盖顶了吴墨一下。

　　吴墨心情不安定：“做什么？”

　　荣榭将暖炉蹬到了脚边，手放上吴墨的衣衫：“没什么，快些睡吧，明天去把人找齐。”

　　吴墨动了动身体，想要离荣榭远一点，惹得荣榭又皱眉：“别动了，漏风的啊！”

　　两人就此睡下，如此冷的天本就该好好呆在家里，荣榭整日昏昏沉沉，日子的精彩全靠荣华来招惹。

　　第二日一起床，就听见粉霞一脸忧虑的来和他说：“大清早的，荣华少爷又跑出去了。”

　　“为什么？如今新妇进门，十分体贴，他还有什么不满吗？”荣榭对自己这个弟媳可以说的极为满意，出生清奚的名门望族，知书达理，到了荣家来也十分有礼，待人恭顺，这几日眼看着他俩还不错，过日子便是了，不知道荣华还要闹个什么。

　　粉霞说：“说是嫌少夫人唠叨，这样那样总是有话说，二少爷忍了几日，今日翻了脸大吵起来。”

　　荣榭摇头：“他又去戏楼了？还是牌楼？”

　　“应当就是这些地方了。”

　　到了中午，荣华还没回来，荣榭便知道自己有事干了，果不其然没一会，姨娘就带着弟媳一脸凄楚的来早他了。

　　姨娘手中握着手帕：“大少爷，你去将荣华寻回来吧，他若在外面夜不归宿，我们荣家的脸面不好看。”

　　荣榭摇摇头，啪的将书扔在了桌面：“我们荣家的脸面，何时好看过？”

　　姨娘凄楚极了：“大少爷……荣华好歹是你的弟弟啊。”

　　“若不是因为他是我弟弟，我之前何必管他？姨娘，你把我想得太无所不能了，你管不住荣华，却想我能管。”

　　言尽于此，荣榭默然的看着她，上一次的事他已经尽力了，荣华如今是小霸王，往外跑是他自己的事，我管不了。

　　菡萏在一旁道：“这天这么冷，二少爷喜欢出去玩便玩吧，大少爷的身体怎么能出去受那寒风。”

　　姨娘看向菡萏：“我和大少爷说话，有你岔嘴的地方？滚下去。”

　　菡萏巍然不动，荣榭看向姨娘：“姨娘若是把这份脾气用在荣华身上，荣华恐怕早就听话了。”

　　他受够了荣华但凡出一点事都要来让他出面，荣家的全部面子都要用在荣华的身上了。

　　他既然骄纵任性，就让他自己去撞吧。

　　姨娘却是抬起手，气息一抖两眼泛起泪花：“荣华是荣家唯一的希望了，他花天酒地的胡来，若是让外面的野女人怀上了孩子，我们荣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荣榭冷笑一声，荣华一直放浪，外面的女人不说，单说家里的那几个通房，早年有孕的便有一个，若是生下来也不碍事。

　　可姨娘不满意，她若不是贪心想要一个荣家的孙儿，何家的外孙，将那通房的孩子害没了，荣华何至于如今如此叛逆。

　　“姨娘总把荣家的脸面挂在嘴边，也不知道是为了荣家的脸面，还是自己的富贵。”荣榭呵的嗤笑：“如此紧张，荣华究竟是落什么虎窝里去了？”

　　姨娘抹了抹眼泪：“是戏楼，听说是冬月前外面来了一拨人，邪极了，方才去打听的管家传来的消息，他本想闯进去，可是被硬拦了下来，你面儿大，也只有你去才能管用了。”

　　邪？

　　倒是有意思了，荣榭还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倒是想要去看看了：“家里年轻力壮的家仆，叫十个来，菡萏，吴墨回来了没有？”

　　菡萏摇摇头：“大概还要一会吧，他如今在外面办事，轻易赶不回来的。”

　　“那便不用他，我们走。”

　　支着身体站起身，菡萏取了披风急忙追上来披在他肩上，门扉打开，冷风灌入房间带入白色雪花，吹得猎猎风动，斜目看了菡萏一眼。

　　“叫人来，门口集合。”

　　一行人于大雪中便往戏楼前去，引得两旁街道上的人家纷纷探出窗往外看。

　　到了地方，菡萏跳下马车，伸手扶住荣榭递过来的手，荣榭抬眸看着眼前的戏楼，大雪中宁静得有些诡异。

　　往些时候总有咿咿呀呀的唱词从戏台子往门口传来，如今冬日，闲居无事的人更多，唱的场子只有多没有少的道理。

　　门也关着的，红色的漆门颜色陈旧，漆块斑驳脱落了不少。

　　荣榭冷声：“敲门。”

　　听差撩起袖子走上前，邦邦邦的凿门。

　　“谁啊？”声音从门后传来，门打开了一道缝，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从门缝露出来，他一瞧见是荣家大少爷，吓得什么瞌睡都没有了，怪叫一声急忙合住门。

　　几个家仆冲上去，紧紧抵住门，毫不费力的就将门推开了。

　　清奚镇怕荣榭的人并不多，但前提是他们没有招惹荣华。

　　谁都知道荣家大少爷管弟弟管得紧，但凡被他找上门就不是好事。

　　荣榭一抖衣衫跨步走进去：“荣华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守门人因刚才抵门被狠狠推了一下，摔了一个狗吃屎，仰头看着荣榭，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一种大事不妙的气氛。

　　荣榭很不开心，他们如何对荣华他不在乎，可他们扫了他的面子。

　　他管荣华管得如此辛苦，可大家阳奉阴违丝毫感受不到他的辛苦。

　　这不应该。

　　荣榭斜眼，垂下的眼睫黑压压的，看门人一个轱辘被提了起来。

　　“选一个，带路或者不带路。”

　　看门人一个哆嗦，挣扎着摇了摇头：“这……不行。”

　　荣榭垂眼理了理暖炉套子上缝的穗子：“那腿没用，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