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之卷·凤梧》叶淼淼

9、温馨一刻

　　天亮后，雨也停了。雨后的晴天格外澄澈干净。

　　靛儿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睡过去了，赶紧起来看了一圈玄静回来没。

　　山洞附近都不见玄静。
　　自己身上仍然披着她的道袍，青羊剑却不在身边了。
　　靛儿一下慌了神，看来她是回来过了，还拿了青羊剑走了。

　　靛儿急的六神无主，自己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看跑了玄静，岂不是害死了赤舌和啮缺。
　　自己怎么有脸去告诉白鹄她们我找到玄静了，但是不小心把她放跑了，我没去追她而是睡了一觉。

　　抱着点最后的希望，靛儿想往外面试试找找玄静。
　　刚出来就迎面看到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玄静，正背对着自己看着山下那边，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手里拿着青羊剑，还牵着一匹马。

　　听见靛儿的脚步声，玄静回身问道：“伤可好些了吗？我看看愈合没有。”

　　靛儿哪有心思管什么伤不伤的，惊喜到如获至宝一样凑到玄静身边，生怕她再跑了。
　　“道长你去哪了！怎么才来，刚才醒来没见到你可吓坏我了！”

　　玄静向她解释：“我不熟这里的地理，昨夜天黑雨大不好视物，没有采到药。也巧，遇见一个垂钓的人，带着两匹马，就拴在树下。你有腿伤，有代步的坐骑会好些，就请那位施主借了一匹马来暂用。
　　“昨天雨大，施主不想让马淋雨，就先在树下避雨，停了才回来。你已经带了伤，再累着赶路不好，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就没叫醒你。你现在感觉如何了，能走动吗，还是得再休息一会。”

　　靛儿听了她这番话心里有些乱，但还是劝玄静赶紧上路，“我好了我好了，麻烦道长了，我们还是早点走吧，早点回家才好治伤啊。”

　　“也好，那位借马的施主也让我尽快归还。”
　　玄静扶着靛儿上了马，牵马往她说的家的方向去。

　　玄静背对着靛儿牵着马。她看不到身后的靛儿，靛儿却能清楚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靛儿觉得这样很有安全感。

　　看着她乖乖按自己说的往山尾江边去，想着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就很有可能救回朋友了，心情又愉快了起来。
　　不由得骑在马上轻晃着腿看起了沿路的风景。

　　就是满地的枯枝残叶，在此时的靛儿看起来也是饶有趣味的美景。

　　抬头看时，更是满天雨后初晴的澄澈，还有一弧彩虹挂在天上。
　　“呀！”靛儿惊喜的叫出了声。

　　玄静停下转头问道：“怎么了？”
　　“出彩虹了，可真好看。”
　　玄静顺着靛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也看到了那一弯长虹七色的柔光，也不由一笑。

　　靛儿突然看到玄静的笑脸不禁愣住。
　　昨天晚上天色昏暗，自己心里又是紧张担心的忙着计算，现在才第一次好好看清玄静的样貌。冰雕玉琢的冷清面容笑起来也能那么温柔。
　　她就是元真的师父啊……

　　原来这些捉妖的道士对人类是可以这么好的。
　　不过自己并不是真的人类。

　　走了好一阵子，临近中午时，玄静回头询问靛儿要不要休息。
　　靛儿巴不得一口气走到地方，可是想想自己骑着马她走着，如果说不休息好像跟逼着她接着走一样，有些不妥。
　　只好说：“道长也该累了，赶紧休息一下吧。”

　　玄静把靛儿扶下来，挨着一棵树坐下。
　　靛儿靠到树上时，树上几片枯叶簌簌落下。
　　靛儿伸手接住叶子，见这树上会掉叶子觉得好玩，就不住的拍着树干然后接住掉下来的叶子。

　　推晃树干掉下来的树叶太少，于是靛儿又捡起地上成堆的落叶往天上撒去。
　　看着大片叶子飞在空中，然后飘飘晃晃的四散落下，靛儿开心的笑了起来，捧起更多枯叶抛洒了起来。

　　身边的叶子都撒完了，靛儿就到旁边叶子多的地方继续抓起大把叶子玩了起来。
　　站在纷飞落下的叶雨中，靛儿开心的转起了圈。

　　突然感觉到腿上的疼痛，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身体还受着伤，不能随便跑动的。
　　靛儿紧张的低头往玄静那瞥了一眼，见她正坐在一边微笑着看着自己，靛儿心中一紧。

　　嘴里马上辩解：“终于能回家了，太高兴了，都碰着伤了……”
　　靛儿心虚的马上又摆成一副病号的样子，扶着树又坐下休息。玄静赶紧过来帮她，扶她坐下。
　　她应该是没怀疑什么吧……不然怎么既不质问自己也没做什么别的。

　　休息片刻后，玄静又牵马带着靛儿上路。

　　越来越临近目的地，靛儿越发的紧张，不停留意着周围，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们和那位甘露神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

　　然后又不禁怪自己犯傻，越靠近目的地自己越安全才对，而且马上就有机会救回朋友了。
　　之前安排好的计划，不就是这样引她往埋伏的地方去吗，但是此刻想象着白鹄她们按计划来偷袭玄静，却有些心悸。

　　可能是因为她对作为人类的这个自己很好吧，靛儿告诉自己，她只是以为自己是人才这样。
　　荧翼之前告诉过自己，这个玄静真人除了赤舌和啮缺还害过很多妖，她对妖怪根本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是个妖，恐怕早就对自己非打即杀了。

　　自己认识了元真那么久，居然从来没想起来问问她观里其他人的事，到现在才知道她师父是这种人。
　　元真也从不告诉自己这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提防着自己，想到她总是怕别人发现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跟妖怪来往，靛儿又气恼了起来。

　　不过说起来自己跟这个玄静在一起也那么久了，好像也没发现她身上带着什么封印妖怪的法器，她把赤舌和啮缺关到哪去了呢，他们应该还没死吧......

　　“快到你说的地方了。”
　　一直沉默的玄静突然主动开口，打断了靛儿的思绪。

　　“呃？”靛儿反应过来，心想不能在最后关头露出马脚，赶紧回答：“对，是呢，多谢道长一路送我。等会不如来我家里坐一会吧，让我好好谢谢道长，”
　　“无妨，你回去就好，我还有别的事。”
　　靛儿又赶紧说： “道长您还有别的事啊，那您还花了这么些时间这么帮我，耽误了您的正事，真是不好意思。”
　　“救危扶难就是要紧的正事。”
　　说完这话玄静回头看了一眼靛儿，却没有说什么，继续走着。

　　靛儿有些担心她是不是怀疑什么，试图找些话说来套下近乎，“那道长您这就是行善积德了吧，您一定功德深厚，将来一定能得道成仙的。”
　　说完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眼看着就快到目的地了，可不能这会出什么岔子。
　　玄静只道：“事在当为，不该计较什么功德福报。”

　　察觉到了什么，玄静止步，低头扶起地上一株被自己脚尖不慎碰到的草叶，然后才含笑继续上路。

　　之后的路上玄静都不再言语，靛儿不懂她这些言行是什么意思，有些不放心，很想说些什么巩固她的信任，又不知该说什么，怕说错了话反而不好。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同行，玄静仍走在前头牵着马。

　　靛儿坐在马上想，等会玄静知道她一路做了那么多，自己却是在骗她，不知会多么悔恨愤怒。
　　说起来她倒是好心想救人，没成想被救的人是诓骗她要对她不利的。

　　想到这靛儿又有了些许内疚，自己是仗着她不会杀人又没有见死不救来骗她的。如果是自己费了好大劲救别人，结果那人是骗自己的，自己一定气的要死。

　　听说甘露当初被好多厉害修士围攻，那么多人都没能灭得了甘露，反而全军覆没了。那她想必是特别厉害的吧，对付玄静一个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等会她会怎么对待玄静呢。

　　靛儿心里忽然有些难受，竟有些害怕接着走下去了。
　　靛儿从来都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平时更从不，也没有必要撒谎。高兴了难过了都是直接手舞足蹈的表达出来。现在却忍了这一路，说了这一路的谎。

　　就算赤舌和啮缺还活着，玄静也肯放了他们，甘露可是跟人类修士有仇的，更不用说其他妖怪了，难道他们会可能放她走吗。
　　好不容易有机会制住她，怕是断然不会再让她离开。也不可能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养着。那么，不管怎样，只要玄静过去了，怕是都只有一个结果。

　　“我……”
　　靛儿想说些什么，但马上自己逼自己停了下来，那是她绝对不能做的事。
　　玄静便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这次真是麻烦道长了，有些过意不去。”
　　“嗯，没事。”
　　靛儿心里骂起了自己，刚才是想干什么！

　　玄静却突然平静的问了句，“你到了地方之后，什么时候把这姑娘的身体还回去。”

　　这话靛儿听来如五雷轰顶一般。

　　靛儿慌乱的想撇清嫌疑，“什，什么身体，身体还能借的吗。”

　　玄静却接着问：“你到那里去有什么事，为什么一定得让我陪着，难道跟此处的妖怪有什么恩怨，可能会来伤你吗？”
　　靛儿仍想挽回，“这，我当然怕妖怪来找我了。”
　　“那为什么要附在人身上呢，怕我不肯保护妖怪所以假借人身吗？”

　　她问的这么肯定，不像试探，倒像是一早就知道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既然知道我是妖为什么还送我到这？

　　靛儿不答，玄静也不追问，“既然你想让我送你，我便送你一程。只是记得放了这姑娘，她受了伤，你不让她回家去治疗，若是伤势厉害了，你可就害了她了。”

　　靛儿终于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只是想你能……”

　　“如何？”

　　“想……你能不能，放了赤舌和啮缺，就是住在这的杜鹃妖和灰兔妖，他们……“
　　“你认识它们？”
　　靛儿点了下头。
　　玄静略微一顿，道：“它们，杀伤了不少人。”

　　他们两个平时在做什么靛儿不清楚，但是偶尔跟他们见面交谈也知道伤人应该是有的。靛儿有些心虚，窘迫的垂着眼不敢看玄静。

　　不过她也不用为难该怎么应答了。

　　澎湃江水如海啸一般冲过来，巨浪把玄静卷起。
　　这水力量凶猛，却又小心细腻。把靛儿面前的玄静整个人束住，却不曾溅到靛儿身上一滴。

　　水是最柔软而无微不至的，陷入其中身体的每一寸都会被紧紧包围。

　　奔腾的洪水的强大又是无人能阻断的。
　　这水带着可怖的力气，玄静身在水中，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被铁绳紧紧勒住。

　　巨浪强大的力量紧扼住玄静，然后轰然坠入江中，将她重重压在江底。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甘露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