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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归去来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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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真捂住脖子上有些发凉的伤处,那紧贴着跳动的脉搏的地方,粘热的血正往外渗着。
摊开手,看着掌中鲜红的血迹,元真只觉身上心底都是冰凉。
格桑压着怒气冷冷道:“弱水和知明都不让你死,我不想逆着她们。你现在马上消失,别让我看见,我就当我已经杀了你。否则,下一刀就直接割断你的喉咙。”
元真平静了下来,木然地伸手想捂住血让它不要流到衣领上。
不用再想该怎么向她解释,怎么劝她,刚才心里一团乱的情绪和想法反而全都干净了。现在竟然能平静地去想衣服沾了血会不好清理。
元真拿起青羊剑,往林外面走去。自己心中都有些惊讶,生平第一次如此激动到不能自已,却也能就这么突然就平静下来。
方才还觉得翻江倒海,其实也不过如此就过去了。
元真一步一步地外枯木林外走去,习惯了这里的景象,独自走在其中,好像也不觉得怎么可怕了。
走了一会才开始感觉到脖子上的伤在疼。
看不到伤口,也不知道伤的怎样,只感到脖子上一道凉飕飕的刺刺地疼,整个肩颈都很难受。
天已经大亮,依稀能看到林外广阔的黄沙地。
元真很容易就看到了一片朦胧的红光。
走到那红色烟霞旁边,元真看到两张符箓贴在地上。
自符箓上的朱砂字迹而起,升起了赤色的云烟,质地像是水雾又像是细沙。两道烟雾之间留出了一条路,像在林边开了一道红色门框的大门。
也许那两人就是用这个进来的?元真试探着向着那洞开的门外走去,毫无阻碍的顺利走到了符箓的另一边。
回头再看看那两缕红色的烟霞,想到那倒在沙地上渗血的尸体,元真心里一阵酸疼。脖子上的伤口疼的更厉害了,元真感觉心里身上脑子里都在疼,难受的一团混乱。
被甘露放回的玄静回到黄庭观后没有多说发生了什么,众人也只道她是除妖回来,当然猜不到她经历过的种种事。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冠为玄静的居室焚上香,玄静便问她元真有没有回来。
细问之下得知,当时玄清回来后只告诉大家元真留在外面跟镇上的其他道士一起做点事。
又说她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学自己做事了,就没有留下陪她,放她自己在外面锻炼一番。
大家都知道她是个爱偷懒的人,也没有太奇怪为什么把元真自己扔在外面。
于是观中诸人都不知元真和玄静被囚,一切如常。
玄静知道了这些也不再多问,沐浴更衣静待知明送回元真。
玄清见玄静回来,先是觉得惊奇,然后一下子来了好奇心。
本以为师兄是断然不会向那妖怪屈服的,一定会英勇就义,自己都已经琢磨好如果师兄被那水妖杀了该如何如何了。
报仇嘛是打不过那大妖的,送死也没甚意义,想来想去还是想想谁来做下一任住持比较重要。
论资排辈恐怕该轮到自己了,但自己是断然不肯当管事的人受累的。于是玄清这几天都在想该怎么抓个师弟让她乖乖当住持。
可玄清想了许多人选和劝她的理由,都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师兄竟然肯乖乖顺着那水妖的意思,然后完整无损地回来了。
玄清按耐不住自己想听稀奇故事的心情,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本想等师兄先来问自己元真的下落,左等右等等不到玄静来找自己。就索性自己找了个空子溜进了玄静房中,偷偷问问自己这位师兄。
玄清刚掩好门窗就迫不及待地问:“师兄,你竟然真放了那两个妖?”
玄静整理着案上的纸砚,抬头看了玄清一眼,也没有责怪,淡淡道:“不知。”然后就不急不慢地研起了墨。
玄清却是急着问:“师兄你怎么会不知。”然后赔笑道:“师兄你放心,她们谁都不知道,我也不在意这个,你只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这也是救了元真师侄,不是坏事,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玄静知道她急着想听什么,也不打算隐瞒,直接告诉她:“不知妖物是否被放了。我把它们交给枕鹤了。”
“枕鹤?”玄清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两行阁的那个枕鹤?她好像就是当初建两行阁的人之一吧。”
玄清平日总是对什么都没兴趣,却又总是在一些古怪故事上跟个幼稚孩子一样兴致勃勃的。平时总是对玄静退避三舍,现在又为了打听事一脸谄媚地凑过来。
玄静虽然不喜她这种作风,但难得见玄清有开心的时候,也只能心里苦笑一下,接着回答她。
“正是。我告诉甘露水妖,我把那二妖交给了她。”
玄清不甘心的问:“那你给她之后她去哪了?”
“不知。”
“那个水妖会去找她要人?”
“不知。”
“那你说枕鹤如果对上那个水妖,谁更有胜算?”
“不知。”
玄清顿感失望,本来以为能听到些更有意思的,比如师兄因为偏疼徒弟,舍不得她受害,所以私心作祟,放下了原则。或者是受不了那水妖的凌虐被迫屈服了之类的。
玄清一脸丧气,敷衍的说了声:“师兄告辞。”径直离开了房间。
玄静并没有等到知明来送回元真,元真是被一位山下的居民送回的。
这位施主说是在外寻找药石的路上,远远看见了一个小姑娘踉踉跄跄的在路上走。
看她十分虚弱的样子,以为是跌伤了或是被毒蛇咬了,赶紧过去看看的她情况。
因为这位施主来观中上香时见过元真,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黄庭观里的小女冠。
她见元真肩颈上都是血,吓了一跳,所幸检查了了下伤口发现并不严重。只是因为没有处理,任由血流着,又带着伤赶路,流了太多血,肩膀胸口看上去都是一片红,看起来十分吓人。
又加上元真几日水米未进,所以十分虚弱。
元真记挂着师父的安危,坚持不肯在半路停留休养。她也无奈只得帮元真处理了伤口,草草休息一番就带她回了黄庭观。
刚回到观中,元真就郑重捧着青羊剑交还给师父。玄静点头收下,并未多问,只将元真带回寮房中让她先休息。
师父身上好像看不出什么外伤,但元真还是不能放心。元真拉住师父担心地问:“师父你这几日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玄静摇摇头,“无事,你休息便是。”
元真担心了好几日,害怕着师父会受什么伤害。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终于又见到了师父,阔别重逢,既激动又后怕,元真掐着手心克制着自己的尽力不让自己在师父跟前哭出来。
“师父,这几日出了什么事,您被水妖抓去哪了。”
元真肩膀还留着大片的血迹。弟子受了这一番苦,玄静本就有些心疼,何况还是因为自己受到的牵连。
“这几日确实有不少见闻,一时也说不清楚。其中值得说给你的,日后自然会说给你听。既然现在无事,你也不用再担心了,先歇着,养好伤吧。”
越是不知道师父这几日过的如何,元真就越是担心师父受了苦,更加为师父难过。但既然师父现在不打算说明,元真就乖乖点点头不再问这个。
只是元真心中还记挂着另一件事,却又有些不敢问,怕师父察觉出来自己心里藏的事。
但元真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的小声问道:“那,那两个妖怪……”
“偶遇天钧殿的枕鹤真人,知道我在甘露山抓到了两只妖,封在了符箓里,正打算交予天钧殿处置,就让我直接交付给她就好。
“天钧殿是大派,以往不少事都是天钧殿的人商议裁夺的,直接交给天钧殿的人很合宜。何况枕鹤前辈仙名赫赫,交付给她我自然放心。”
元真有些惴惴不安道:“那,水妖去找枕鹤真人了吗?”
“这就不知了,我告诉那水妖我把它们交给枕鹤以后,她就让我离开了。”
元真怕耽误师父的时间,不敢拉着师父一直问。
心里还担心着一堆,水妖能不能带回妖怪,枕鹤跟那个水妖有冲突她们会不会受伤,但又不好全都问上一遍。只是低头拉着师父的手不舍得撒开。
玄静又检查了一下元真已经敷好药包扎好的伤口,安慰地抚摸了两下元真抓着自己左腕的小手。
“你不必想这些,先养好伤吧,这几日的早晚课就先免了。我不能一直陪你,你如果有事,可以叫师叔来找我。”
元真拉着玄静的手不肯松开,玄静以为她这几日受了惊吓,又数日未见到自己所以不想自己这就离开。
刚想再安慰元真几句,元真却吞吞吐吐的说:“我,我离开的时候,是紫晨元君带我走的……”
元真原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师父,她的姐姐帮妖怪做事,挣扎一番还是不想瞒着师父。
“我知道,是甘露水妖让她去的。”
元真仰起头看着玄静,有些惊讶。
“这事就更不用你费心了,自然有人处理。”
元真又低下头避开师父的目光小声说:“她,紫晨元君是,您的,姐姐吗?”
“已是出家人,哪来什么血亲。”
“但是,师父以前的那些家人……”
玄静理了理元真的鬓发,带着几分心疼的责怪道“总是杂念太多,会影响你的修行。”
自从知道师父以前的家被灭门的事,元真一直为这个难过。虽然对现在的师父来说,死去的是亲人还是陌生人已经没有区别。
但既然师父说让自己摒弃杂念,元真就让自己尽量不再去想那些。
元真点点头,送师父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