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之卷·凤梧》叶淼淼

21、冷月溅血

　　启芳和启微两人身上带着护命珠，壮着胆子开始了探查。

　　石骨塔周围都是一样的枯骨，看不出什么不对来，没有在外围停留多久，二人很自然地向着最显眼的高塔所在的林心走来。

　　来到塔下，看见有两个人在，二人吃了一惊，马上有些警惕地隔着距离问格桑和元真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元真见来的是两个普通人类，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也不像是来破坏什么的，心里稍微放松下来点。
　　如果问清他们的来历，果然是普通修士的话，他们既然能进来，说不定能带自己出去。

　　元真正想跟他们好好说明一番，但还来没不及回答自己是黄庭观的道士，格桑就不由分说地反问：“你们为何来此。”

　　启芳启微本就觉得在这林中的这二人有些奇怪可疑。格桑又这样抵触他们，心里不免怀疑她们莫不是在这偷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怕人知道。
　　二人警惕中也不免带上了些敌意。

　　元真感觉这二人本来不像有恶意，格桑这种态度可能会让对方不悦，乃至跟对方有冲突，连忙圆场答道：“我是黄庭观的道士，是玄静真人的弟子。”

　　黄庭观的住持苗玄静，二人倒也有所耳闻。
　　启芳姑且礼貌回报身份，“我们二人是两行阁的弟子，在下是启芳，我这位同门名叫启微。我们一路追踪一个妖物到此，外边遍寻不到那妖物的踪迹，为了稳妥起见才进林中来查看。不知玄静真人的弟子，为何会来到这里，旁边这位又是何人。”

　　元真有些犹疑要不要告诉他们，是紫晨元君强行带自己来的。
　　格桑却很不耐烦道：“不管你们在找谁，都不在这里，要找，出去找。”

　　启芳也没有因为她的态度动怒，但却留意到这可疑的“人”手里拿的那把刀似乎有些特殊。

　　刀刃形如新月，刀身色泽不似金属，反而冷白温润，似白玉一般，整个刀刃看起来像新月一般。

　　启芳的印象中，只有一把刀有如此特别的外形——刀鬼斩鬼刀。

　　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更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来历。大家只听说她的刀能能斩杀一切，包括已经没有肉身的鬼魂。

　　但这刀鬼的故事不是只是中邪的术士的胡言乱语吗？
　　那几次邪祟之后再也不曾有过这种人牲伤亡的事，年纪小些的甚至都不曾听说过这个刀鬼。
　　但是这个拿着这把弯月刀的是谁？她又为什么会在枯木林里。

　　启芳试探性的问道：“阁下，你的这把刀？”
　　格桑冷冷道：“难道你要找的是这把刀吗？”

　　“自然不是，只是看这刀很是特别，从未见过类似的。”启芳心里暗自思量着，如果不是自己刚好随身带着师父给的专门解困束之阵的符箓，以自己和启微的能为是断然进不来的。
　　这个可疑的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是妖是魔。但既然能入林中，恐怕也是非同小可，还是尽量不要与她冲突为好。

　　元真感觉到现在气氛好像有些尴尬。
　　但是如果现在不能请他们带自己出去，等他们走了，自己在这等知明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自己已经两日滴水未进了，这样下去怕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二位前辈不知是如何进来的，能不能带我出去？”
　　启微奇怪道：“你出不去？那你为何要进来？”
　　元真一时想不出来什么像样的谎话，如实说道：“我……是，是紫晨元君带我来的。”
　　启芳也奇怪道：“元君怎么会带你来这种地方？”

　　如果自己说是紫晨元君把自己抓来威胁师父，他们会不会不仅不信还很生气。
　　而且这样说岂不是让人知道了她跟妖怪有勾结。元真为难了起来，想着要不要撒谎，现编个合适的理由。

　　格桑替元真说：“她是如何进来的，等带她回去了，问你们祭酒就是了。”

　　“这与元君有关吗？”启芳启微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反常可疑，说话又莫名其妙。

　　元真也赶紧说：“元君说是让我帮她做事来着，把我带来这里让我等她。但是，但是我等了两日元君还没回来，所以劳烦两位前辈先把我带出去。”

　　“我们怎么完全不知道祭酒有什么事，有什么事不告诉天钧殿的人去找外面的人？而且什么事需要把带你来这。”

　　元真左右为难，不方便说出来真相，现在又必须得向他们解释，“元君很匆忙，把我带来这就急着走了，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也许是出了什么岔子。前辈们先把我带出去，等我们出去了我也一起问问怎么回事。”

　　说完看他们不信又补了一句，“呃，是真的真的，这个人，她也是你们祭酒的朋友，前几天应该还去过你们天钧殿的。”

　　启微道：“什么朋友？我们可从来没在天钧殿见过她。”
　　“这，你们可能是没碰上……”

　　元真也觉得这番说辞说得没道理，又奇怪得很。怎么就不知怎么回事就被师父带来这里了，师父怎么会突然带人来这。那个所谓的朋友两个人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启芳启微更觉得二人可疑。
　　启微这时悄悄拉了下启芳的袖子，顺着启微示意的地方看去，竟然是一个石棺，突兀的摆在这林子里。

　　这林中决计不该有棺材的，那这棺材只能是后来放进来的。为何放在这，里面有什么？

　　饶是不想生事冒险，启芳也有些按捺不住。
　　不敢贸然直接去查看，就先试探道：“咦？这里竟然有具棺材。二位可知道这里面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这？”

　　元真摇了摇头，这个棺材里有什么，自己也是完全不知道。
　　格桑听他们问石棺却马上变了神色，反握住弯刀架在身前，“与你们无关，离开，若否，就留下尸体。”

　　格桑突然言杀，启芳二人和元真都先是一惊。随即启芳启微内心都断定此人和那石棺必有蹊跷，不然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鬼鬼祟祟还怕人看到。

　　启芳原来只是担心会跟这可疑的人起冲突，但看现在的样子，这人要做的事恐怕很可能远远不止会危害到自己和启微两个了。

　　莫非是试图破坏石骨塔放出里面的妖怪？可这石骨塔就算是师父和殿主还有殿里其他几位师父合力怕也难以撼动，凭她们两个人应该是不可能的。
　　那这棺材呢？是用来施展什么邪术的。莫非是炼尸蛊？或是里面有备好的肉身，不能直接开塔放妖，可以让塔里的哪个妖怪的灵识转到新的肉身上。

　　这塔中都是凶恶万分的大妖，哪怕放跑了一个，恐怕都会后患无穷。
　　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置之不理自己逃开，那之后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有自己和启微因为贪生怕死没有阻止的责任，二人岂不是成了罪人。

　　不过一瞬，启芳飞快想过这些便下定了决心。

　　启芳昂首高声道：“阁下这么说，意思是这石棺是你的东西。既然如此，恐怕要难为阁下容在下一观了。”

　　说到此处，启芳瞥向身旁的启微。启微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也在背后悄悄握住了身上短剑的剑柄。

　　元真还在想着该怎么劝格桑冷静下来，再找个合适的理由劝两人离开。
　　然而没有她转圜的机会了。

　　明明是白日，冰冷的月光却比初升的阳光还要刺眼。
　　元真看到一大片月光刺向她的眼睛，赶紧紧闭双睛，又用手臂捂住眼睛。
　　那光亮跟新月的勾刃一样锋利凌冽，跟冬夜的月亮一样冰冷刺骨，元真闭上眼后仍然觉得自己快要被刺瞎了。

　　刀锋划过，真的像月光从明月上飞逝而下，照在地上那么快。
　　启芳和启微甚至还没拔出半分手中的剑，身上就都已经被砍过数刀，每一刀都穿骨断肉，砍透身体，把二人切成了数段。

　　光芒收敛，元真眼睛稍微好过点就赶紧放下手看那两个人怎样了。
　　却见他们的身体开始缓缓地垮塌，一段段一块块地掉落地上。
　　刀割过的地方，干干净净，骨肉都平整如镜面。肉块缠着衣物的碎片滚落地上渗出血来，先是慢慢染红了衣裳，然后越流越快，渗到黄沙地里。

　　元真惊骇万分，大声质问格桑“你这是做什么！”

　　元真突然这么一吼，格桑反而被吓了一大跳，奇怪的反问元真：“他们要动石棺，我当然要杀了他们，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们可以劝劝他们不要看，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们。”
　　“我已经劝阻过了，是他们执意如此。”

　　格桑这样理所当然，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元真满心的难过气愤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明明是很严重的事情，她却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元真想让她能明白自己做了多么严重的坏事，“他们活着总有办法让他们不要看的！你直接下杀手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元真说这些时声音都在发颤，格桑却蹙起眉打断她，“好了你不要给我说这些，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管守着石棺罢了。而且生死往复本来就是常态，他们此时此地死在我手上也是因缘，定数如此。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元真不能理解她这套说辞，觉得简直就是强词夺理。难过、生气、着急，剧烈的情绪一股脑地充满了她的思绪，现在脑子乱得已经不能去再思考。

　　被激荡的情绪带动着，元真颤抖地手指着格桑道：“你，你说这种借口简直。不可理喻。”

　　格桑先前还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元真越来越激烈的指责开始让她也有些恼火，“他们既然是被我杀了，那当然要么是前世今生造了恶业。我杀他们是帮他们洗脱罪业纠缠，早日往生。如果不是，那我此行就是作恶，我以后当然也得承担恶果。哪里用得着你在这里责怪我。”

　　元真驳斥道：“业障果报是教人行善的，不是给自己当借口的。谁教你的杀人的罪责也能推脱给被杀的人。”
　　元真说得急了又道：“到底是谁让你守那棺材的，只是保护又为什么连看看都不行。如果棺材里的东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这么怕让人看见。”

　　一道冷光闪过，元真心中一凛。
　　刀锋在元真颈侧留下一道伤痕，鬓边的头发被斩断，落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