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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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去，嵐晞自那日與梓翎別過以後，幾番思索，又是輕嘆自己錯失了個不凡人物；只是眼睛不經意落到腕上的那一抹紅，又覺得三個月之期竟似是明日之約。她留宿于城主府，晚上婢女端來浴盆，溫熱的水傾瀉在身上，那血印卻怎樣拭抹都沒有褪色，仍如下午般鮮明。事隔數日，現在竟如蝕進肌膚裏，像個紅色的新月一樣。
嵐晞伸指，輕輕的撫摸著那個月牙印記，思緒飄回那天的那間酒樓。她的侍衛們雖不是以一敵百的高手，但也算是頂級的人了。可在那個刺客手下，竟無人走得過三招。他們保護著她，一步又一步的退著，保護圈也漸漸縮小，已經快要臨身了。對於招招凶狠，必要取命的刺客，關於誰是主謀，嵐晞心裏已有幾個人選。可恨卻是逃不出這個刺客的魔掌，竟是要斃命於此。想她身為長公主，空有匡復社稷的理想，卻竟未能報答那支持著她的廣大百姓。
嵐晞是想著自己就要死的了，卻不料竟殺出那兩個女子來。本來就不寄予厚望會有人半路相救，見得竟是兩個女子，當下更是擔心她們要跟她一樣，同害於刺客之手。不但未能為百姓謀福祉，卻又害了兩條人命於此，心裏悔恨，竟未想過既然能越窗入得此樓之內，必然負有不凡武功。以至見那女子竟然數招逼得那刺客急退，心裏的驚喜難以言明。
生死瞬間，對方來多了增援，己方最後的侍衛卻死盡，形勢惡劣。只是看見那個白色的身影，便覺得一切都會安然渡過。明明就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旦一句話都未曾說過，連那個人的底蘊都不知道，可心裏就是生出這樣的一股信任來。
「別擔心，翎一定會保護妳的。」身旁不知甚麼時候多了個女子，半擁著她。嵐晞很快就知道這個穿著一身紫紗的耀眼女子，就是那個被白衣女子一直護著的人。心中竟然浮起一種「如果那是我就好了」的想法，撞進樓裏來的那一刻，那兩個互相依偎著的人，竟構成了世上最美的一幅畫。
禮貌上，她應該道聲謝的吧？可嘴卻是閉得死緊……因為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那個護著她、為她而戰的人的身上。白衣如雪，昊朝天家王者元氏的顏色，惟有元氏一脈才能穿著的白色，竟能為那人襯托出一股王者氣勢，似乎天下盡在她面前，而自己，就是她保護的一個小女人，這種不應該有的想法，卻為她的心帶來一陣甜蜜。
她真的很耀眼。就算放在一千個同樣耀眼的人裏面，她也一定是那個奪取所有人目光的發光體。白色、王者、天下……
那把叫做極度深寒的匕首被擊飛了，釘在橫樑上的巨大聲響喚醒了嵐晞，戰鬥已然結束，毫無疑問，即使勢均力敵，仍然沒有人可以傷到她。
「他日取汝性命之人必我。」那個女刺客叫傷月，據那個白衣女子所言，是來自刺客組織弒神水榭。弒神水榭她也有聽食客說過，裏面武功最好、江湖第一刺客就是水榭主人贏彎的女兒贏傷月……他日取汝性命之人必我，好煞氣，好心痛……心不期然的揪著，今天這人護著自己，卻可能為她招了個一生的宿敵。贏傷月，那個名震江湖的女刺客，絕不可能容許一生人裏第二個失敗。
「好個煞氣的姑娘。」
「卻是沒妳這般秀氣……」看著那紫衣女子，和那白衣女子，站在一起，似是天作之合，神態裏流露出來的自然，叫她心碎。那般調笑，那個輕鬆的笑容，也有可能為自己綻放嗎？那個會令天地為之失色的笑容，好想留在自己身旁。
看著那女子的視線投往自己，嵐晞便是立刻把滿腔胡思亂想都收起來，擺出一故的態度，豪爽、英氣、心繫天下萬民，是的，這才是她，曦澄長公主元嵐晞，她是為了拯救蒼生而生於皇族，斷不可為了人間事而耽誤。
這個女子既有這般實力，便應招攬到麾下，為蒼生、為皇兄好好效力。是的，雖然皇兄現在對她疏遠了，但她相信以自己的忠誠，將來必能打動皇兄，那現在積蓄下來的實力，就可以成為皇兄的臂助了。只是可嘆她帶出來的護衛，他們把性命交諸她手，她卻只為他們帶來死亡的榮譽。
「今日幸得姑娘相救，不至命喪賊子之手。救命之情，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隻是在下還有要務在身，如蒙姑娘不棄，告之姓名，他日必登門造訪，再設筵拜謝姑娘大恩。」最正當的理由，現在這樣諸般不便，嵐晞是下了心一定要讓這女子襄助於己，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昊朝萬民、為了元氏一脈、為了……那個被壓抑到心底深處的慾望……
原本以為能夠在短時間內便把那人招納到旗下去。甚至出於某種私心，那天晚上的晚宴，自己更是故意以盛裝出席，見得梓翎眼裏竟然也出現過片刻迷濛，便是心喜，自覺沒有選錯服飾。只是，這喜悅，也只有片刻。女為悅己者容，為了那片刻分神，一向不喜繁複衣服的自己竟然穿上這套得要三個侍女協助，花了半個時辰才穿戴妥當的正衣……值得嗎？
今夜星光如昨，那夜繁星閃爍……走出了深鎖的庭院廂房，揮手示意周圍的侍女退下，嵐晞披著一件由狼皮與絲絹織成的披肩，這種披肩，成本不高，但卻能抵得住天月裏間或吹起的冷風。今夜的天空很黑很藍很低，群星仍舊散發著它們的魅力。嵐晞想起那夜，梓翎抬頭遙望星空，頃刻間便被她眼中的哀傷擄獲自己心神。那是最真，出自心裏的哀傷，連旁人都能感染。
及至她迴過身來，直視自己雙眼，那雙黑眸裏的情緒，竟如烈火一樣焚炙她的心，啃噬她的靈魂。本以為自己已有為天下捨棄一切的覺悟，但是見識過那雙眸子裏那種欲救卻無從下手、欲救卻有心無力的自責、內疚、哀慽、無奈……嵐晞的心裏，只餘下一種衝動，就這樣放下身段、放下長公主的職責、放下皇族的尊嚴，只把那人抱進懷裏安慰……
輕輕嘆了口氣，嵐晞的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隱藏在這個公主外表下的只是一個軟弱的靈魂，但就是這個外表，她必須以公主該有的行為、禮儀、氣度去尊重昊朝元氏的飄雪蒼蘭獅鷲旗；就是這個外表，她必須埋葬一切，包括自己的情感，為著拯救百姓萬民……何時，她才能流出一滴，只屬於自己，只屬於一個叫元嵐晞的可憐女子的淚？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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