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非洞》葛生归居

14、2.8

　　“你是？”
　　我轻轻将袖子卷起，敲开房门，捞住欲从肩上滑落的布兜，重新挂好，进入房间。
　　许久没来鬼界镇府，也未曾想到这些能力更加强大的鬼魂竟然也点上了香。香味浓郁而不刺鼻，不过我并不知道这香是由何物制成。
　　“你是？”清冷的问语骤然响起，我的思绪也从药香味转移到眼前。将大袖重新绕下，裹住手腕，只露出双手，缓走三步。
　　“鬼医叶无玌，不日前从人界刚刚返回。”
　　“哦？”声音从我的身前传出，不带任何的客套，我反而放轻松下来，继续说道，“先前前往人界时在鬼府暂存些许医府用物，如今来取。”
　　“叶无玌。”这男魂的声音淡淡说着，“踏足人界九世，仍能做鬼医，不合道理吧？”
　　这是我说不得的地方，我去人界本已令鬼界各处不耻，鬼府之人尤甚，如今我仍来到此处取回本该取回之物，却未觉有何不妥。
　　“如若九世叶无玌仍未魂灭，便是鬼界也承认了此事。”我不急不缓地说着，“鬼府大人虽掌管鬼界重事，如此叶无玌身为鬼医来取回医府之物便是道理中事。”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周身冰冷的气息我却偶能遇见，比起那些刚入鬼界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鬼魂，他的鬼念气息十分强大。
　　“既然如此。”他低垂着眼睛看着我，似是不吐不快地说着，“鬼医便随我来。”
　　他不慌不忙地走着，虽走的不快，如若不禁跟着，不过一刹便会落在身后。我们二人出了房间，隐藏至深的长廊便只能传来他走路时鞋子和地面相划的声音。
　　“叶无玌。”他忽然开口，声音却毫不拖带人界的感情，这不禁让我开始敬佩起鬼府的魂魄。
　　“鬼医在。”
　　“你知道叶护景叶鬼府吗？”他忽然问着，转头斜眼瞄了我一眼。
　　“鬼医不知，不过此次鬼医前来，还有一事。”还未说罢，他便转头看着我，微微蹙眉。“曾鬼府可知道新进入药阁的小女杨梅？”
　　“……”他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走至长廊尽头才冷淡地说着，“未曾听说过此人。”
　　“杨梅几日前与来我入药阁的一位病人相谈如故，不久便了无踪影。若小女就此失踪，鬼医也要以魂弥补空缺。”
　　“你不想弥补？”
　　“若杨梅于鬼界失踪，叶无玌定当以魂补理，若杨梅逆回人界……”
　　“嗯。”他抬起手，轻轻摆了摆，“这里是你医府之物，拿走便可回药阁。”
　　“这是杨梅所留之物。”我轻轻解开布兜，从中取出那件叠的整齐的红色斗篷，递到此人手中。
　　那人微微一怔，却仍旧接下。
　　“鬼医叶无玌仍有一请。”
　　“等等。”他欲言又止，只能发出如此二字。
　　我将布兜系带束好，挎至肩上，抬眼看着眼前的男魂。此人高大健壮，长发利落地束成一个发髻于头顶，以青色风式花样发带装饰，身着青色衣衫，上衣下裳，腰间别着几枚制作精美的绣花针，如穿针一般绣在腰间衣上，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叶无玌。”他有些不自然地用左手猛握住右手，可右手却像不听使唤一样从腰间拔出几枚短针，向我的前方急速穿插，直到将我正前方门上的风式图样射下。
　　“目标是？”这是鬼府欲以鬼医做除人念之魂杀手的暗号。凡鬼医所刺杀之魂，皆为固执人念之魂，既无法进入鬼界，亦无法返回人界，不伦不类地游存于鬼界之外。既入了鬼界，弃人念，存鬼念便是自然之道，既已不再为人灵，又何须贪恋人灵之情欲？
　　“鬼医叶无玌，鬼府曾丛景命你前去除掉忘川胡骏之人念并将其带回。”
　　“带回？”我有些不明所以，将风式图样捡起，精巧地叠成手掌大小，存于布兜内层，曾从景冷然说着，“此魂断不可魂灭。”
　　“……”我想不大明白，此人有何德何能，既是入了忘川的鬼，便是死心塌地地抱着那可怜的人念六情七欲不放。
　　“断不可擅自除去。”他缓步走到门前，将钉在门板中的几根短针取下，仔细地吹拂几下，便重新插在腰间衣带上，速度之快，气息调整之迅速，的确是气息长流者。
　　“是。”若这名叫胡骏的鬼魂此刻不死，兴许是因为他此时本不该被除去，自然之道既如此，身为鬼医便该维护此道。
　　“你刚刚说还有一事，”他抬眸看着我，深蓝色的眼眸中冷冷清清地倒映着我的身影。
　　“方前途径忘川，丢下一枚医府长针，奈何药阁已无银料，只得来鬼府取些材料。”
　　“此针跟随你多年，如今丢了便是该丢了，不必迁就。”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一扇门，“鬼医叶无玌用不到长针，无需再索要材料。”
　　我点点头，遂以双手在胸前画圆，不多时便见三个箱子从屋内飞出，其中一个还掺杂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此箱并非是叶无玌的。”我将那个箱子重新放回屋内，却不料此时长廊处传来一声震响，接着连同长廊和各处房间开始震动，屋顶承受不住的装饰物纷纷落下，却还不至于让房屋陷入倒塌的地步。
　　“长廊处气息并非为鬼府青气，其……掺杂着腥臭泥沙之息。”
　　“怎会有这样的事？气息怎会说变就变？”曾从景的眉毛紧紧拧起，虽是话中镇定，却难掩其紧锁牙关之气，我抖了抖衣袖，伸出左手，五指分开，向头顶的方向不断画着圈，不多久手上便露出一丝黄邪脉络，慢慢遍布整个手掌。
　　“还请曾鬼府后退，这气息极其湿润，鬼府近身恐被其污扰……”震动逐渐加强，将房屋震得上下颠倒，横梁有挪移的趋势，原本盘根错节整齐排列的木梁结构被这黄色气息冲撞，有些接受不得。
　　“哗！”还未等我说完，一股十人高的水墙奔腾而入，一下子冲垮了木梁，水声、倒塌声不断。
　　黄色的脉络在我的手中涌现，在接触这水墙之后不弱反强，想是这气息均是从水墙中孕育的，只是这水是从何而来？
　　仔细嗅着，水中微微藏着泥泞腥气，却不知这水是从何而来。
　　这水墙我既推不开，躲不掉，便运起气息逼走已进入体内的不容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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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版，待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