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非洞》葛生归居

13、2.7

　　这程武身着黑色鬼差服。袖口和领口是用雪白色的布质缝合而成，显眼的黑色风式图案与白色的布料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叶神医，是下官冒犯了。”他重复了一遍，身旁比他高出许多的壮汉被他拉住低头向我行礼。我伸手缓和，笑道，“无碍。”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递到程武的手上，“每日涂抹此药于伤处，如果几日没有好转，一定要去鬼府找我。”
　　“嗯？叶大夫……要去鬼府？”那个壮汉似是惊讶地问我。未曾开口，程武一拳砸在他的脑袋上，“呆子，叶神医公务缠身，问这么多做什么？”
　　我摆摆手，轻声笑道，“兄弟既是鬼差，自鬼衙而来，知晓小医去处也是应该的。”那大汉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嫌弃地看着身旁比他矮了不少的程武，程武见状“哼”出一声，再看向我。
　　“小医自人界归来时间不长，之前离去时屯藏的药石皆按理寄放在鬼府，因此……”
　　“哦……原来是这样。”那大汉憨笑着，“我们也无事，若叶大夫不嫌弃，我们倒也能护送叶大夫去。”
　　“嗯？”我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壮汉，他满脸须髯，眼睛炯炯有神，像是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又拍拍胸脯说着，“放心，有我们二人在，不会有恶鬼缠着叶大夫的。”
　　“……”程武叹了口气，那大汉便挑眉，哑着嗓子说着，“怎么？你是孬了，不敢去鬼府了？”
　　“二位有伤在身，还是回去休息吧。”我有些不明所以，通常鬼差都是身负督察之责，不大会出现见机行事，这大汉还真是想到哪儿做到哪儿，怕是在这鬼界也没待过多长时间。
　　“若神医不嫌弃，下官也愿护送神医去鬼府。”程武颔首，话中恳意明了，只是他紧紧皱起的眉不得不在意。我笑道，“既然程鬼差和这位……”
　　“俺叫李肆。”大汉拍拍胸脯，生硬地点点头。
　　“程鬼差和李鬼差，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医府和鬼府相距不远，走路的话不过半日工夫。程武和李肆虽是鬼衙的鬼差，近日身负魂伤，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停下休息，不间断地向患处涂抹药膏。每次涂药的时候都是这二位鬼差扯着嗓子喊得最大的时候。魂伤不比普通鬼伤，伤魂即是伤气，伤气者，气弱魂渐失，终因不达而魂灭。
　　“叶大夫，这一路上，都给俺们两涂了这么多次药了，还要涂啊。”李肆十分痛苦地将衣服褪下，在腰间团成一堆，露出更加坚实的后背，只是那后背靠右上角的地方，一块深红色的疤突兀地显出，在疤的中央还能看到一丝丝气流缓慢进出。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呢？”程武咬牙褪下鬼差服，嘴角已经扭曲到一侧，五官拧在一起，随着衣物的不断褪下嘴中还会“唔……”地发出痛苦的呜咽。
　　“二位乃鬼差，小医不才，不大清楚鬼差职责，只是小医身为医者以来，不大见得受魂伤之鬼，近日二位却双双受此创伤……”
　　“此乃鬼府之责，神医不必再问了。”程武咬着牙一股脑地说完，我点点头，从袖中掏出那盒药膏，二指轻点数下，再揉搓式地挤压受伤的地方。还未等我开始按压，“啊！”
　　“哈哈哈，你不自己也叫？”李肆大笑着，却笑得用力了些，身体都开始打颤，只得费力地抬起一只手缓解背部的疼痛。
　　就这样，等我三人走至鬼界镇府之时，阳已偏西，因阳气此时弱了大半，涂药的间隔可以适当大些，不必再像阳正当头时那般频繁了。
　　布兜逐渐从肩上滑落，卡在弯曲的手臂关节，看着匾上“鬼界镇府”四个大字，我呼出一口气，将布兜重新挂靠在肩膀上。李肆捏了捏布兜，“叶大夫，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我转头看着他仍旧抓在布兜上的手，不发一言，程武连忙打飞他的手，“叶神医的包裹，你随便动什么？”
　　“怎么？还不能问问了？”李肆下巴扬起，嘴角向下耷拉着，接着胡子拉碴地别过头，再回头，笑道，“叶大夫，俺就是好奇……”
　　“嗯。”我笑道，点头示意，随即拉了拉布兜，“只是医者的布兜，小医不能随意展示，李鬼差尽可能也不要触碰。药品本就敏感，一旦出现问题……”
　　“哦……俺知道了。”李肆拍着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程武瞥了他一眼，随即走上前，问道“叶神医，现在已经到了鬼界镇府，下官二人便先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不是……”李肆摇了摇头，撅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程武，程武一手按在他的背部，顿时李肆便疼的五官扭曲，程武颔首继续说道，“一路上打扰神医了。”
　　我揉搓着自己的双手，因白日的阳气烤炙得有些酸痛，然后行了医者之礼，缓缓开口道，“二位身负魂伤，不可随意走动，也不可长期督察。”从袖中慢慢拿出一块乳白色的方巾，将那手掌大的方巾再对折几次，折成小小的方盒递到程武手中，“这是免罚书，二位千万不要弄丢了。”
　　程武双手空环，颔首行礼，“谢叶神医。”
　　我“嗯……”地答应着，又从袖子中掏出了那盒一路上都在使用的药膏。“这是药膏，二位可将其劈开成两半，一人一半的用量，不出几日便应该痊愈。”
　　程武有些认真地抬头，点头，若有所思，半晌问道，“那……我等丢失的魂气……”
　　“此香胶虽名为聚魂香，却无法聚魂。丢失的魂气，小医无法再寻得，此后希望二位多加注意。”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李肆却听得有些困了，眼睛也不似刚刚那般有神，我笑道，“这些二位不必担心，眼下重要的是将伤处治好。”
　　“神医说的是。”
　　“若有任何的不适或其他情况，定要报告与我。”
　　“叶大夫要在这儿待多久啊？”李肆头一顶，示意着前方的鬼府匾文，我淡淡说道，“有事而来，处理完了，自然就会回去。”
　　“打扰叶神医了。”李肆正要说些什么，程武拦住他，急急忙忙地说着，便从我手中接过香胶，二魂行罢官礼疾步离去，想是还有公差在身，不便详说。
　　“鬼界镇府”四个大字显眼而瞩目，仿若一块守石，凡有恶鬼看见这字眼便不敢再向前挪动半步。从远处眺望，府中青气弥漫，一改白日里一路走过的地方那样阳气奔腾。府中青气虽浓郁，却可以看到那气息沿着府中之路向外扩散，越到边界越淡，最后逐渐消失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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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版，待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