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非洞》葛生归居

15、2.9

　　这黄色的气息传播神速，不一会儿便布满了我的整个手掌，还未来得及取下布兜解开针夹，三根短细的银针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地扎进我的手腕处，顿时，那黄色的脉络便不再运转，在手中的那些控制未佳的脉络也较之前运转得缓慢些。
　　“是他。”曾从景的声音从不断涌进鬼府的水墙中传出，依旧冰冷，仿佛不一会儿这水便要结冰。之前困在我心头的一些困惑似是拨云见雾般散开，这曾从景最擅长之物竟是银针，除非本就是一位医者，我无法找到更好地可以解释鬼府可以直接管理医府的说法。
　　“是他？”我重复着，食指和拇指轻轻拧旋银针，将三根尽数拔下，这曾从景却依旧在水中。
　　“曾鬼府，叶无玌需回到房间取医府之物。”我抖了抖袖子，宽大而翻起的衣袖“哗”的一声便翻过来，此地为鬼府，所来之事已基本解决，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曾从景腰间的三根针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中，此针乃鬼府专用，我不得带回，正欲推手还针，曾从景冰冷的声音传来，“此针不用还了。”
　　“此针乃鬼府之针，不得带到鬼界的其他地方。”
　　“待会儿便会有个孤魂来此，你用此针将其刺杀便可。”曾从景的声音从水墙中传来，却迟迟不见本尊。
　　“来魂是？”我欲确认，将系的不那么紧实的布兜重新扎好，挂在肩上，手中的银针细短而锋利，若不小心便会伤魂，这样的针在医者手中是救魂之针，但在他处便成为了魂灭之具，自是情形不同，理不通。
　　“只会有一魂。”
　　“所犯何事？”
　　“侵犯鬼府，引发忘川水灾。”
　　忘川？这黄水竟是忘川的水？虽总有泥沙腥臭之气味，却从未见过真实的泥尘裹在水中。
　　忘川乃人念具存之魂所处之地，于鬼界所不耻，此地自盘古开天辟地伊始便已存在，但这样的地方于我所知之理诸多不相通，虽然定有其存在的价值，我一直不甚明了。不过这些与我无任何关系，是人是鬼，都需要遵从自然道理，鬼界乃鬼灵所在，仍守人念，不成逻辑，自然存不得，都是苟且偷生之辈。
　　“叶无玌。”曾从景的声音忽然传来。
　　“那鬼魂正在靠近。”一种气息从水墙中飘出，气息越来越强，这鬼魂也越来越近。
　　三根银针分别被几根手指夹住，藏入宽大的袖子中，这个气息很难得的熟悉，恐怕是我丢失银针那日在忘川岸旁遇见的男鬼。
　　“一击魂灭。”曾从景一直站在水墙中，没了身影，声音却比之前多添了几分狠厉。
　　“……”我不由得攥紧手中的银针。来自忘川的是不满鬼界道理的野鬼，更何况这个鬼魂我大概是见过的。
　　“曾兄，这次怎么没有刺杀我的人？”在水墙声源源不断流过之际，一个男子的声音慢悠悠地传出。他的声音极其清澈，与忘川粘腻腥臭的河水截然不同。
　　“……”指缝间紧紧攥着曾从景的三根银针，银针精致而细短，藏在指中几乎不可识别。
　　“这次不小心把鬼府挖出个洞，怎么没人杀我啊？”男鬼的声音停顿一秒，便好似自言自语般说着，他朝我的方向走来，水流已逐渐变小，鬼府内却被淹得面目全非，横梁尽数挡在河水的必经之路上，却被黄色的腥臭河水钻了空子，婉转地绕了一个弯，沿着梁的两侧冲到远方。
　　“你已经知道了。”曾从景自水中走出，将发带系得更加紧实。
　　“那是……我也是想看看能从洞里挖到什么地方，谁知道它直通这儿啊？”水墙褪去，一束高高的青丝马尾清晰地显露在我眼前。
　　手中的银针已攥紧多时，却仍旧没有找到刺出的时机，我只能轻微调整呼吸以自然地做各种动作，将手轻巧地藏入袖中。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男鬼一直打量我，向我所在的方向迈上几步，整个鬼府似是只能听到他走路时鞋履与水声摩擦地面的声音，稳重而轻快。
　　“我在此与你无关。”我正色地看着他，魂之所向，皆有明理，不明乃不入其理，又何必再问。棕色的布兜上还有几滴被忘川水打湿的痕迹，只得将布兜换一个背负角度。向前慢慢走过一小步，曾从景却立地不动，回头打量我，再看看身边的男鬼，“……”
　　“这姑娘我只见过，不认识。”男鬼双手环抱，不规矩地站在一旁，却不断打量着曾从景和我，半晌才说出这样一句，又补充道，“怎么？好看姑娘还不让多看几眼？”
　　“……”曾从景哼出一声，才向我和这男鬼走来，冷冷地说着，“那你这野鬼的审美真是差到该去魂灭。”
　　“哈哈哈哈哈！”男鬼的笑声响彻整个断壁残垣的鬼府，他将青色外衣稍作整理，歪着脖子看着曾从景，“是这姑娘刺杀我？”
　　“……”
　　“人界的刺杀可都是该杀的人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这鬼府做的也不怎么样。”男鬼撇撇嘴，伸出一根手指点点曾从景，曾从景看看我，我却轻微摇摇头，以示时机未到。微启薄唇，这冷俊的鬼府说着，“鬼府不会现在将你魂灭，自有人会。”
　　“那可不行……”男鬼摆手，“我可没等到挽然呢，她来了见不到我再做出什么伤害鬼府的事不又麻烦嘛。”
　　“呵……”曾从景将腰带松松，微微缓和语气，“呵……”
　　“那个……真是抱歉啊 ，我也真的不知道这儿通着鬼府。”男鬼似是作揖状，拦在曾从景面前，“刚刚都是玩笑话，若让我魂灭，能不能给稍微留点啊，慢慢灭……”一边说着一边按了按曾从景的手臂。
　　“可悲。”他淡淡地说着，甩开男鬼的手。男鬼因为曾从景的突然发力而被撂翻在地，重心不稳，我见此时机，攥紧手指间的针，便向男鬼刺去。
　　那针说时迟，那时快，因为细短，功力和速度比我的长银针更甚，男鬼转动脑袋，三根银针只在刹那间从其发中穿过，定在因忘川水袭而倾倒的横梁上。
　　“嗯？”男鬼看了看曾从景，又看了看我，“姑娘，这是老曾的针，你用不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将青色的外衣整理一番，舒坦平整下裳，他清澈的眼眸盯着我，让我感到极其的不舒服。
　　“来，将忘川野鬼余方期居至参阴牢。”
　　“曾兄，若是鬼殿和其他鬼府知道你把我关在鬼府的牢里，不会有什么事吗？”这男鬼嬉皮笑脸，好似与自己无关。
　　“管好你自己。”曾从景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叶无玌，拿上你医府之物，速速离开。”
　　“是。”我颔首行礼，那男鬼站在我身旁继续打量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初版，待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