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安心

7、是不是欺骗

　　苏宇送来了苏妈妈熬的鸡粥。昨晚可风醒来又睡着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苏宇回家了。

　　苏宇抱怨：“可儿，我先去了公司，才知道可风用一半时间就把工作处理完了。所以现在就这个样子了。”

　　“可风，以后可千万不要这么拼命了。这次你的计划本就安排的紧。现在，你又把时间压缩了一半，这些天你到底怎么过的？”

　　“还有，中午雅丽他们会来探望你这个大老板，可儿，赶紧给你哥哥收拾一下，别让美女们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苏宇打趣。

　　“没问题，现在先解决民生问题。”我对苏宇抿嘴一笑。我扶可风坐起来，用小勺舀了鸡粥，轻轻吹的微温，送进可风嘴里。

　　他没有拒绝，却一直用力盯着我。我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手中的鸡粥上，并不抬头看他，只是简单地说：张嘴，好！

　　这时，苏宇又说：“我父母一会也会来看可风的；以他们的脾气，一定会把可风住院的事告诉秦伯伯和阿姨的。”

　　这次，可风和我，一起停顿了手中的动作，抬头向门外望去。

　　母亲和父亲推门进来了。苏爸爸和苏妈妈紧随身后。

　　母亲一脸慌乱。在她矜持、骄傲的青春依旧的脸上，很少能见到这样的表情。她快步冲了过来：“可风，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用担心的。”

　　“可儿，不是告诉你看着你哥哥一点吗？”母亲着一袭滚花淡青色旗袍，她扭头看看我，语中有些轻微的怨责。

　　“伯母，可儿自己都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呢。何况，这个家伙跑到法国去拼命，简直是要钱不要命。”苏宇站在我身边，从后边保护性地拥着我。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了你们还不信”，苏妈妈美滋滋地说：“我们两家结亲的日子不远了。”

　　苏宇听到这话，有些得意，用力握了我的手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

　　是不是如释重负？

　　病床边的小柜上，插上了苏妈妈带来的白色马蹄莲。

　　父亲在察看确认可风已经无碍后，在一边和苏爸爸低声交谈。母亲一直坐在病床边，专注地看着哥哥。忽然间，一种类似嫉妒的念头闪过：如果，病床上现在正躺着的是我，这张高贵的面孔上，此刻会闪过怎样的神情？

　　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因为，我毕竟不是他们的孩子。我不是能一直让他们引以为荣的哥哥。

　　“妈妈，您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和您商量一下。”我轻轻说道。

　　立刻，大家都看着我，了解地一笑。

　　“是不是想给我一个名份？我可以在场吗？”苏宇摩拳擦掌，被狠狠踩了一脚后，在那里傻笑。

　　母亲和我走出了病房。她不敢直视我。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自从他们对我的身世给出了一个解释后，她就没有正视过我的眼睛。

　　“妈妈，我去过您说过的那个地方了。”掩上门，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我轻轻地说。她的身体明显一震。

　　“现在那个地方是个游乐场。”我转身对着母亲：“我也询问了一些附近的人。有人告诉我，十五年前，那块地段开始开发。而这之前，那块地段一直很荒凉，是一块坟场。”

　　她依旧躲闪着我的注视。我低下头，忽然没有了继续往下说的力气。那种被人欺骗后的愤怒早就已经消退，现今在我内心深处弥散着的，是一种沉重的难以名状的悲哀。

　　“是不是这就是天意？曾经满溢着悲伤离别的坟场，现在竟成为大人和孩子们的幸福乐园。或者，每天看着自己的后代们在旋转木马上飞旋，他们会感觉到欣慰吧。”所谓的造化弄人。

　　母亲忽然打断我的自语：“可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神情有些狼狈。

　　“我只是想问，妈妈，十九年前的那个深夜，您经过那块荒凉的坟场，想要做些什么？”

　　“可儿！”母亲忽然断然呵斥：“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还是你知道了些什么？无论如何，我想让你知道：我，你爸爸，还有你哥哥，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她的眼神中，似乎有着浓浓意味的谴责。

　　在那一刹那，我真的感觉到了后悔。

　　如果说，过去与母亲之间有着一层薄薄的膜，那么今天，我好比举起了尖锐的针刺，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它。而相互间毫无遮拦后，是让人身心都被浸泡着的冰凉的冷。

　　心，似乎堕进了万丈深渊；四周是黑，看不清的黑。这么多年来，我终于开始感到了一丝丝的后悔。我张张嘴：“妈——我——”

　　一个逐渐走近的身影，打破了我和母亲之间的尴尬。“可儿啊，你哥哥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是来察房的方医生。

　　真的很感激这个方大夫的出现。我立刻推开门，侧身请他进去：“方大夫，烧好象已经退了。麻烦您帮忙看一下。”

　　方医生向上托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不用太担心的，你哥哥体质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在他进入病房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对我说：“可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长的很象我的一个故交。真的非常象！”

　　他将查房记录松松地放在身前。那一刻，他的语气很慢，充满了一种惆怅的怀念：“二十多年前，她也是这么青春，这么美丽。你简直就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知道自己的下一个举动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做。

　　“请问，您的那位故交叫什么名字？”我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问道。

　　“她叫楚可可。”

　　这个名字，似乎带有巨大的穿透力，刺透了空气。几乎是在语音落地的那一刹那，父亲、母亲同时望向方医生。他们停留在方医生身上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震惊和故做镇静。

　　我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接近真相。只是，这真相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时光的大幕，似乎正在我的眼前缓缓拉开。低垂的幕布后面，正透出隐隐的光。她伸出诱人的手，如同暗夜孤独的海岛边的美丽海妖，轻轻地招引着我，要我向她靠近。

　　“医生——我好象觉得有些头晕——”可风的声音拉回了我们的注意力。他半坐在床上，探究的目光在我和方医生之间来回扫视。

　　立刻，方医生快步走向他。

　　刚才凝固了的空气也好象突然间解了冻。

　　我跟着母亲，缓缓进入了病房。我凝视着方医生的背影，他正伏身为可风做着检查。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两鬓略有星点的银光，白色制服下有些隆起的小腹，面上有些油。

　　上帝不是对所有男人都手下留情。如父亲那样至今仍保持着清瘦身材、浑身透出成熟男人的魅力却又不失年轻人朝气的男人，少之又少。

　　我感觉到了可风和苏宇的凝视。可风目光沉静，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走到苏宇身边，悄悄伸出了我的手。立刻，苏宇的大手紧紧包裹住了我的。我抬头看他一眼。他似乎没有觉察似的，歪着脸对着苏妈妈一笑。

　　可风住院的日子里，是我和苏宇、雅丽姐轮班看护的。没有课的时间，我到医院陪伴可风。

　　我相信可风什么也没有对苏宇说。因为，他凝视我的眼睛 ，还是那样的清澈和透明。

　　但是只要我在，气氛似乎就会变得莫名的压抑，连雅丽姐也看出了这一点：“可风，和可儿闹别扭了？”雅丽姐温柔地笑着：“我以为像你们这样默契的兄妹，是永远不会有别扭的呢！”雅丽姐原本是为改变一下气氛，但是却适得其反。

　　可风仍旧用他那可以灼伤人的眼神无时无刻地尾随着我。那种眼神，像是在控诉，像在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问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终于忍受不了屋里的低气压。我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了雅丽姐：“雅丽姐，你和哥哥聊吧，我出去一下。”

　　直到我用力关上了病房的门，似乎还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炽热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