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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打开了潘多拉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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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儿,你妈妈要你进去。”父亲佝偻着身子出来了。一夜之间,他两鬓的白发似乎明显增多了。
可风也站了起来。
“不用,可儿先进去吧。你妈妈有话要和可儿说。”
我的心开始发慌。
母亲吃力地侧过脸,给了我一个笑容。她身上插着的管子让我明白,现在我面前的是个濒危的病人。我的鼻子开始发酸。
“可儿,把门关上。”她气若游丝。
我关上了门。
“可儿,你知道,我一直对你怀有愧疚。”母亲突然变得如此虚弱,似乎每吐出一个字都那么费力。
“我见到你爸爸的第一眼,就被他迷上了。”她的脸上有着少女的娇羞:“我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认识我时他告诉过我。你爸爸是个多情的男人,他似乎是不属于一个女人的。那时我就知道了你的生母,楚可可。”
“我以为结婚就可以让他和可可,和其他女人分开。可是,我错了。”她的眼睛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只是没有焦点地看着。我静静地听着。
“我继续在英国读书。然后,有一天,我回来了。看到可可和他在一起。我赶走了她。”母亲开始颤抖,眼中是莫名的惶恐。
“我不回去读书了,要守着他。然后,有一天,他接到了可可的求助电话,让他去帮帮她。我真的不知道,她那时侯那样需要帮助。我以为她又要夺走我的丈夫,我拦住了他。”
母亲的眼中,是闪烁的泪光:“后来,我才知道,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打了这个电话。当她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你降生了。我们赶到她的病床前时,她指着你对我们说:麻烦你们照顾她。她是秦明的孩子”。
她吃力地把头扭向我:“可儿,对不起;我真的很后悔。当时我被嫉妒冲昏了头。如果你见过你的母亲,你一定会喜欢她,她是个温柔、纯洁的女孩子。”
“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也一直在查找你的母亲,我相信你也知道了可可。生日那天,你是不是一直在外面听着?”
原来,我的一切小聪明,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那么,您知道我的爸爸是谁吗?”我的声音开始颤抖。
母亲沉思了一下,眼睛望向我:“对不起,我不知道。可可告诉我,你是秦明的孩子。”
我沉默。“可儿”,母亲的声音带着轻颤:“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在问责自己,希望能救赎自己的良心。小时侯你是那么可爱,我真的觉得你就是我自己的孩子。”
母亲吃力地转一下头,我抚了一下枕头,好让她更自如一点。她用没有扎着针头的手抓住了我:“可儿,你是恨我的吧。这些天来,我看着可风看着你的眼神,我就感到心痛。”
“可儿,你可以惩罚我,但请不要再折磨可风。”她缓缓地说:“可风其实并不是我的孩子。如果因为我而受这种折磨,他太无辜。可儿,原谅我们,放过可风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会幸福的”。
母亲叹着气。
我似乎听到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眼前竟有些发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也不是?”我焦急地问。
“如果我曾经做错过,那么,上帝已经在你之前惩罚过我。结婚不久,我就患上了子宫内膜癌,我做了全子宫切除。一直以来,我只是半个女人,永远也不可能有孩子。”
就在第二天上午,母亲去世了。
或者,人在最后的时间真的有神明指佑,她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告诉了我。
我没有哭;看着身边这个号啕大哭的男人,心中涌上了一层深过一层的怜惜:这个男人,竟也和我一样,再也没有妈妈了。
然而,在母亲的葬礼上,看着相片中她那张矜持地微笑着的脸庞,我忽然间明白:那个小时侯给我扎小辨,牵着我的小手给我买玩具的妈妈,那个爱穿着旗袍,骄傲地昂着头在男人面前走过的女人,那个每年生日送给我一份礼物和一个轻轻的吻的女人,那个给我起名叫“可儿”的人,真的是永远离开我了。
我终究没有忍住,抱住站在我身边的苏宇,放声大哭。我泣不成声。很快,苏宇的衣服前襟被我的眼泪湿了一大片。
我不再去想,可风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只要查找一下她的医疗记录,我就可以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
葬礼后,我推开她的卧室门,打开了壁橱的抽屉,那里有她的医疗记录,和我们的健康档案放在一起。
然而最终我仍然没有勇气去翻看。我终究还是不敢。
我来到了卫生间,用打火机点着了那薄薄的一摞纸张。当我看着旋转的水流将那些翻卷的纸灰带走,泪水流了下来。
想起小时候,我跑到这间卧室,妈妈见到我探头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对我说:我的小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切,都似乎是发生在昨日。
我扶着马桶,哭得撕心裂肺。
原来,女巫的心,也并非百坚不摧。
我看到一双男人的大脚,赤裸的大脚。我被人轻轻拉了起来,拥进了熟悉的怀抱中。
可风抱住我,紧紧地:“可儿,可儿!妈妈走了,妈妈走了!”
我和他,在小小的卫生间里,抱做一团,号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
父亲把公司交给了可风,自己走了。
上飞机之前,他对我说:“可儿,珍惜你自己想要的,不要等到你失去了再去寻找她。因为,很多东西,一旦失去,就永远再不可能找回来了。”
他对可风说:“照顾好可儿。”
我看着他乘坐的飞机冲上了蓝天,心中忽然涌上了一种感慨:如果母亲还在,一定会欣慰,欣慰他也是这么在乎他的。
他去了英国。去了那个摇荡着动人的微波和柔软的水草的地方。他们是在那里相识的。
“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回来。”父亲是这样说的:“我去重温过去,是为了记住,也是为了忘记。”
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波,我很累了。相信可风也很累了。我又继续回家吃饭,也不再提搬家的事。苏宇也没有再提。
只是,偶尔他会开车到我家,或者直接去学校接我,一起回家吃饭,偶尔,还会下厨和可风一起做。这时我才知道他说的“我也会象可风一样照顾你”并不是吹牛。从小在苏爸爸苏妈妈照顾下长成的大男孩苏宇,竟然也有一手绝佳的厨艺,这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回头看看厨房里的两个出色的男人,我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惶恐:上帝,是否会永远这样厚爱我?
或者,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来到我身边,把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带走?
苏宇擦着手,走了出来。他到我身边,轻轻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洗手,吃饭。”
最近他亲密的小动作也变多了。
我听话地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苏宇提起了电话:“您好!”
我停住了脚步。
然后,我听到苏宇略微变调的声音:“您说要找那位?”他的眼睛望向我,还有闻声走出的可风。
他用手盖住话筒,对我们说:“是一个男人,他要找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