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媚朝辉》成唯识

31、第 31 章

　　马车停驻，红药轻声唤她，她知道终于是到了今日歇脚处。她抻了抻腰，向红药笑了笑，撩起车帘碌地一下钻出马车。
　　她趁着尚未黑透的天光向四周望了望，眼下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不远的前方是一片密林，在车上的时候她还奇怪这一路怎么如此清静，莫非今天赶不到城镇，只能在这郊外凑合一宿么？
　　片刻功夫，沉真已升起一堆篝火。这乍暖还寒的季节里，天黑下来，又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地儿，仍有侵骨的寒意，杜访松靠近篝火坐下，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
　　秦修朝与红药仍在马车边上低低说着什么，沉真也被叫了过去，杜访松抬头瞥了一眼，手里拿根枯枝翻动火堆，使火燃得更烈一些。一阵凉寒的风吹过，杜访松脚边的草丛沙沙作响，不知为甚，她突然胸口一滞，感受一种奇异的不安，紧紧地盯着缓步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的秦修朝。
　　“你……”
　　“如何？”秦修朝侧首向她微微一笑，火光的映照下，他面容清俊无双，可是笑意丝毫传不到他的眼底，反而漾起一种胆寒的阴冷。
　　杜访松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又抬头看了看红药与沉真，他们也正盯着她看，奇异的感觉不仅没有褪去，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一股莫名肃杀的气氛也越来越浓，以及来自秦修朝身上令她喘不过气的威压。她环抱起自己，警惕地向后缩了缩：“你……你要、做什么？”
　　哪知她越是后缩，秦修朝反倒越是欺身上前，离她不过咫尺的距离，轻声道：“我要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
　　杜访松僵硬着不敢再动，背脊直冒冷汗，干笑了笑，“公子真会开玩笑，我怎么会知道……啊……”见他突然伸到她面前的手，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她想要躲开，却地发现无论她朝哪个发向晃动，她都无法摆脱这只始终笼在她面门的魔爪，她惊恐地侧过头闭上眼……这王八蛋究竟想干什么？
　　半晌，她感觉没什么动静，微微掀开眼皮，却见秦修朝从自己的发额上取下一枚不知什么时候粘上去的苍耳草，修长的指尖拈着这枚苍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又怒又急暗骂着“失心疯，不要脸，登徒子”，面上却只能尴尬一笑，正了正身子，不着痕迹地拉开与秦修朝更远一点距离，缓声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秦修朝似笑非笑，也坐正身子，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玉匣，将其中唯一一枚拇指大小的赤红丹药倒在掌心之中，红药见状，面色大惊急忙劝阻，道：“少主，不要——”
　　秦修朝理也不理，仰头一口吞下丹药，默然一会，望向杜访松，无头无尾的对她道：“一会你老实呆着，莫怕就是。”
　　杜访松见他眼里渐渐亮起奇异的神彩，放下一半的心又被高高提起，一会他要做什么？她心里的不安与恐惧愈重，又望向沉真与红药，却只见红药一人盈盈地站在马车那里，她又四下望了望，一路形影相随的沉真竟四下无踪。
　　沉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又去哪里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在这荒郊野外，沉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迹。杜访松心下惶然，却觉得情况越来越诡异，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眨了眨眼，努力使被秦修朝搅得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些。她想起今天这一路，在半睡半醒间，她似乎还听到了红药与沉真低声交谈的只言片语：
　　“……他们还跟着么？”
　　“是！”
　　“好！按计划行事！……”
　　……
　　她不再说话，抱着身子靠近火堆驱寒，心里有些愤愤，算是明白了刚才秦修朝又趁机戏弄了她一回。只是偏偏此刻她发作不得，因为，很可能一会真的有事发生，却不是对她。
　　风声渐紧，吹得篝火噼哩叭啦作响，杜访松被奇异而肃杀的氛围笼罩着，大气不敢喘一口，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秦修朝，只见他盯着篝火，眼里闪着与平日大不相同的妖异与肃杀，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眼里蓄满了风雷。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杜访松渐渐听到风声之外的一些异响，沙沙……沙沙……沙沙沙……
　　终于来了。
　　杜访松暗自运气，秦修朝叫她老实呆着，可是她信不过他，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只是当她环顾一周，突然发现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的黑影迅速向他们涌来，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将他们三人并马车牢牢的锁在中心，也不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多少，她暗暗叫苦，这阵势怕是插翅也难逃。
　　死寂一般的沉默。
　　秦修朝缓缓站起身，身长玉立，仿佛他并不是站在重重杀机的包围之中，而是站在春日的繁花树下，砌下落花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他抬起低垂的眼眸，缓缓扫视了一圈，“阁下费尽如此周折，怎么临到头了还不出来打个照面？”
　　一阵沉寂之后，一片黑鸦鸦的人墙中裂开一条缝，一名同样穿得乌漆抹黑，与其他人打扮无异的黑衣人走进中央的包围圈后，那条缝又迅速合拢。
　　黑衣人压低嗓子，拱了拱手：“见过秦少主！”
　　秦修朝抬了抬手，笑道：“好说。”
　　黑衣人顿了顿，“今日叨扰，欲向秦少主打听一件事。”
　　“说说看。”
　　黑衣人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火光映照下，目光闪烁：“云门石钥！”
　　听到“云门石钥”四个字，杜访松快速瞥了一眼秦修朝，却见他若有所思笑了笑，并不答话。
　　黑衣人隐忍不发，“还望秦少主不吝赐教！”
　　秦修朝轻描淡写道：“凭你也配？”
　　黑衣人显然动怒，右手缓缓抬起，四面八方的黑影们整齐地举起了武器。“姓秦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秦修朝仍然不紧不慢的样子，“忍得如此之久，偏偏一听见云门石钥的消息就按捺不住了？”
　　“今日若是你拒不交出云门石钥，就别怪我们失敬了！”
　　秦修朝向黑衣人走了两步，红药也紧随其后，见黑衣人警惕地举起了剑，便止步笑道：“也是，今日这一局看得出你们也是费尽了心思，一路与我君临楼的内鬼里应外合，故布疑阵，将我引到此处，原来为的是云门石钥的下落。”
　　黑衣人不答话，顿生不祥之感，更是分外警觉地盯着秦修朝，听他此话之意，像是早已知道故意有人将他引到了此处。此人既能以弱冠之年铁腕执掌君临楼，自然是少不了些手段，只怕武功也不弱，虽然没有人见过他动手，也没从来没有秦修朝武功到底如何的传闻。
　　那又如何，黑衣人向四周看了看，今日调集了所有精锐的门人高手，毕其功于一役，仗着人多势众，难道还治不了他一个秦修朝吗？至于旁边这两个女子，更不足为虑。
　　“废话少说！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这样你少受点罪，至于这两个女子，我也可以保证她俩安全无虞。”
　　杜访松捏紧拳头暗暗点头，姓秦的你要死别拽着我，她的目光在黑衣人与秦修朝之间来回巡逡，恨不得替他应承下来。
　　秦修朝笑而不言，只是笑容分外阴冷，眼里闪过血红的妖异之光，杜访松揉揉眼，心道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凝肃的气氛里杀气越来越盛，这时红药袅娜地向前一步，柔柔道：“有劳大人替我家少主费心了！不过以奴婢看来，大人还是担心自己的好！”话音未落，她的袖中突然射出一枚火箭，在夜空绽爆出火红的烟花。
　　黑衣人猝不及防，愕然道，“你……”
　　几乎是烟花爆裂的同时，一股强烈的杀伐之气汹涌袭来，从外围的不远处的四面八方，虎啸龙吟的呐喊声此起彼伏，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两眼愤怒不已：“罗织使！怎么会？！罗织使明明在北境！”
　　红药笑得十分妩媚，她向黑衣人面前走了两步，道：“怎么？许你们设局，就不许我们设局？为了让你们相信罗织使主力被调到北境，我家少主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黑衣人拿剑指着秦修朝，“你……”
　　红药眼瞧把黑衣人气得不行，更是火上加油娇笑道：“我家少主局是布好了，为了逼你们出手，不得不祭出「云门石钥」，否则还真不知道你们要忍到什么时候，我们可没功夫再等。”
　　黑衣人沉默片刻，怒笑道：“好手段！好手段！原来云门石钥的消息是你故意放出来的，还诱我设下此局后你自己钻进来，不愧是君临楼少主！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话音还未落，黑衣人携万钧之势就向秦修朝刺来，只见一柄剑化为万千，剑影重重，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森森的剑影，将几人笼在了剑影之下。
　　没有金刚钻哪敢揽装饰品活儿？早知道君临楼万分棘手，可是他对自己的武学修为也颇有信心，近来又刚好练成“雷霆剑”最后一重，正好拿君临楼祭剑！再则还有这么多武功不弱的帮手，只要把秦修朝拿下，罗织使又如何？还不是不敢轻举妄动！这如此近的距离，他更有十分的把握……
　　长剑刺来，杜访松吓得面色如土，哪知秦修朝不让不避，黑衣人心下暗喜，手势一起，正要将剑架到秦修朝颈间，却猝不及防被秦修朝从万千剑影中伸出右手两指挟住剑身，凝住了黑衣人的攻势。黑衣人运气，哪知剑身丝毫动弹不得！他又惊又怒，左手一挥手示意，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