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媚朝辉》成唯识

3、第 3 章

　　与二师兄来到青木镇，杜访松翩若蝴蝶，快活得四处飞舞。
　　天气晴好，镇上一派热闹祥和的气氛。巧珑山庄与镇上百姓一直融洽相处，杜访松自幼在这里长大，也有不少相熟的，途中屡屡停下与人招呼。不时侧首看看身边的二师兄，只见阳光下尚舟扬和煦如风，面容上一直带着淡淡微笑。
　　杜访松抿嘴一笑，想起昨日读书时看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几个字，用在二师兄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这样的男子，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尚舟扬抬头看看天日，道：“松儿，你先去准备东西。一个时辰后你到味仙楼找我。”
　　杜访松问道：“二师兄不同我一道？”
　　尚舟扬道：“我还有事要办。”
　　杜访松笑道：“什么事？我和二师兄一块去。”
　　尚舟扬只笑不语，伸出一支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
　　杜访松恨恨的一跺脚，转身便走。走了几步，悄悄回头望去，尚舟扬笑吟吟的正看着她，就好像知道她一定会回头一般。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杜访松颇为气恼。在二师兄的注视下，提着篮子悻悻的采购食材去。早知如此，赵婶来买菜她就不该拦着非要替她跑一趟。
　　不过她也可以顺便去云想衣庄看看新到什么布匹和衣样，再过一阵子就是夏天，她得张罗着做几件新衣裳了。师父六十大寿快到了，要给他准备一身新衣裳。还有二师兄也该做几套薄衫了，他不在也好，等做好新衣再给他一个惊喜。思及此，又喜上眉梢。
　　云想衣庄的王老板年约四十来岁，虽说矮胖身材五短腿，人有也些势利，只看衣衫不看人，不过做衣裳手艺却是一绝，就连二十里外的左家庄的田大户也专程用软轿抬他去为家眷量身制衣。一见杜访松踏进了衣庄大门，王老板连忙堆起满脸的笑招呼，在这青木镇上，巧珑山庄在镇上百姓心中颇有威望，何况杜访松算是他不大不小的老主顾了，所以自然是殷勤倍至。
　　王老板拿出几张图样递到杜访松面前：“访松小姐您来得正好，前两天我刚托人捎回今年湮都最时新的款样，官家小姐和富家千金们都喜欢得紧，据说这可是皇宫的御衣坊传出来了，我昨天还和我屋里头的念叨呢，要是咱杜访松小姐穿起来，那肯定俊得很呐！”
　　杜访松嘻笑道：“王老板手艺巧，就算拿块粗布，也能做出一件天-衣来，只怕穿上王老板做的天-衣，都要飞上天去做仙女了。”
　　王老板心里一乐，却故意唬了唬脸道：“看杜访松小姐说的话，这新图样一到，我就眼巴巴的盼着您来，总算把您盼来了，你取这样取笑我。”
　　杜访松一边瞅着图样，一边笑道：“我哪是取笑您呀。我是夸王老板的手艺出神入化呢。”顿了顿，指着其中一张图样问道：“这衣裳怎么里三层外三层，热不热？还有胸口……是不是开得低了点？”
　　王老板忙道：“今年就流行这样的。做这身衣裳，须用上好的轻罗绡，看着虽然多，但其实一点都不热，还凉快着呢。听说，皇上新立的贵妃娘娘穿这身衣裳去御花园游园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过，衣裳也跟着风飘起来，贵妃娘娘整个人看起来飘飘欲仙。皇上一急，赶紧把贵妃娘娘一抱住，生怕贵妃娘娘回到天上去。打那天开始，宫里就流行开了这种款式的衣裳，后来又慢慢传出了宫外。”
　　杜访松把这张图纸放到一边，心里暗暗好笑：这皇上真是人老心不老，比师父年纪还老居然还要新立贵妃。
　　挑了一会，杜访松选了其中一张递给王老板，笑道：“王老板，就这款式了，不过你给我换成蓝色，浅一点的蓝色。”
　　王老板连连道好，杜访松又道：“我还要做几件男子的衣衫，你拿适合的布给我看看。”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杜访松付了订钱，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云想衣庄。刚迈出门槛，忽闻一阵马蹄声急驰而来，抬头一看，一辆雕龙画凤的红漆马车已逼进她，眼看就要撞个正着。
　　杜访松吓了一跳，提起一口气快速往后弹开，却忘了脚后还有一尺来高的门槛，重心一个不稳，眼看要就要摔个仰面朝天，她急忙右掌运气拍向地面，好稳住身形。哪知不巧，却刚拍在王老板给小儿做的木板滑车上，滑车受力往前一滑，卸了她施的力，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她扎扎实实的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嗡”的一下，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只听得马声阵阵嘶鸣，马蹄慌乱，过了片刻，天地才开始清明起来。后脑先探性的一阵抽痛，痛……忽地，就变成狠狠的痛。
　　“哎哟，访松小姐，你怎么不小心一点。”王老板赶紧上来搀扶她，一边不露声色的用脚把滑车的推到桌下的不显眼处。
　　杜访松狠狠吸了几口气，朝王老板摆摆手，自己缓缓的坐了起来，却也不起来，只坐在地上，捧着头，半晌不吭声。
　　这时，却听外面有人喝道：“你这女子，走路不知看路么，惊了我家主人的马车。”
　　摸着脑后，杜访松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这人。只见这人年约十五六岁，眼眉清隽还未完全长开，却有着修长瘦高的个头儿，面色黝黑，一身黑衣劲装，握着一支长长的马鞭，而马鞭头正指着她。扶着门框，她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望着这黑瘦少年。
　　此时，马车里却传出低沉的男子声音唤住这名少年：“莫离！”
　　这名叫莫离的少年冷哼一声，收起马鞭跳上马车准备继续驾车。
　　“慢着。”杜访松向前走了两步拦了马车的去势，灿然一笑，朝马车福了一福：“说来也是小女子冲撞了，小女子在这里给马车里的爷赔不是了。”
　　莫离面色一缓，向杜访松挥挥手道：“小心点。下回你可没这么好运了。”
　　杜访松连连点头，笑道：“这位爷说得是。小女子下回一定小心，见了你和你家主人，一定躲远一些，免得耽误了你和你家主人赶去投胎。要是误了时辰投胎变成畜生，小女子的罪过就大了去了。”
　　莫离脸色大变，扬起马鞭便朝杜访松抽去，这一鞭，看势蓄了几分力道，来势汹汹。
　　杜访松脚步轻移，蜻蜓点水般向旁掠开一丈，跳到墙根两个乞丐前。竟将这两个瞅着这边看热闹的乞丐吓了一跳。
　　那一鞭落了空，打在云想衣庄的门槛上，木屑纷纷飞扬。杜访松扭头一看，未料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功夫却十分了得。
　　莫离未想她身法也不弱，一鞭未中，再挥一鞭如附骨之蛆随即而至。杜访松一猫腰，堪堪避过第二鞭，顺手抄起两个乞丐的破碗，手中运足劲，一前一后朝莫离与马车之中射去。
　　“啊，我的家当。”两个乞丐眼睁睁看着他们吃饭的家伙飞了出去，愣了片刻，对视一下，顿时异口同声的捶胸顿足。
　　飞向莫离的那个破碗被他侧身一避，狠狠的摔在马路对面的墙壁上，碎得尸骨无存。另一只破碗，从挂了珠帘的窗口飞进马车以后无声无息，既听不见“哎哟”的惨叫，也没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可是只眨眼功夫，那只破碗又从马车里飞出来，径直朝杜访松飞去。
　　眼见那破碗来势奇快，杜访松忙不迭地侧身避开，原本朝她飞来的这只破碗，竟牢牢的嵌了小半进墙壁。杜访松瞠目结舌地看看那只破碗，又看看红漆大马车。
　　狠狠地瞪了杜访松一眼，莫离挑起马车帘子，恭谨地向马车里的人低声说着什么。她顺着望去，刹那间，仿佛被阳光狠狠地晃花了眼。
　　她一直以为二师兄是她见过最美好的男子，而斜倚在马车软榻上一身紫衣的年轻男子，与二师兄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他五官如雕，眼若寒潭，恣意懒散，却又说不尽的清贵华美。这是一张任谁见过也无法轻易忘记的脸。听莫离说着什么，紫衣男子缓缓抬起低垂的眼，淡淡看向杜访松。
　　被紫衣男子这么一看，杜访松不禁有些气短。摸摸仍在抽痛的后脑，她暗暗叫苦，应付这个黑脸小厮尚还勉强，可马车里这个紫衣男子，单凭把破碗钉进墙壁的这分功夫，内功就不知比她深了多少，这可不是她惹得起的人，况且二师兄也不在，真打起来肯定是她吃亏。
　　罢了罢了，还是逃命要紧。她心念一转，暗暗运足劲借力朝屋檐上一跃，几个回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离上前一步，冷声道：“撒泼厉害，跑得也不慢。”
　　望着杜访松远去的身影，紫衣男子手一挥，莫离放下了车帘，坐回车驾上，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隔了几条街，杜访松瞧着后无追兵，这才停下了脚步，心里很是气恼，在家门口也被人欺负，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如果她的武功能够赶上二师兄，倒也不用怕了。
　　不过没想到虽然她的轻功摆花架子差点火候，但用来逃命还是蛮好用的。不禁她又多了几分自得。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与二师兄会合，得赶紧准备东西，杜访松火急火燎的向市场奔去。
　　等杜访松买好了所有食材，满头大汗的赶到味仙楼，尚舟扬早已悠然地沏好一壶凉茶等着她。她把食材往桌上一放，端起茶杯一连喝了好几杯。啧啧嘴，温度刚好。
　　放下杯子，杜访松深吸一口气，委屈道：“二师兄，刚才我差点横尸街头了。”
　　尚舟扬口里的茶差点喷出来，“恩？”
　　杜访松又重复一遍：“我说我刚才差点横尸……哎哟，你敲我做什么？”话说一半，她就被尚舟扬给狠狠敲了敲头。
　　尚舟扬沉下脸道：“这么大的人了还乱说话？”
　　杜访松更委屈地道：“本来就是，我刚才遇到一个，不，是两个恶人，把我撞了不说，还对我又打又骂，说我挡了他们的道。那恶人好不厉害，要不是我轻功盖世，你就见不到我了。”
　　尚舟扬忙拉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问道：“伤着没有？”
　　杜访松点头道：“有！”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脑。
　　尚舟扬颇为费解：“怎么伤到那里？”
　　杜访松讪讪道：“我为了躲那恶人的马车，往后一跳，忘了后面还有门槛，一不小心就给绊倒了，就摔到这里了。”其实她是不甘的，如果不是王老板小儿的木板滑车碍事，她原本不会摔下去的。
　　尚舟扬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道：“轻功盖世的小师妹，我们赶紧回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