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三五

3、第二章

　　时光如流水，转眼又是五年。
　　贺家小儿已经长到七岁。一张小脸已颇具俊男雏形，完全不似别的小孩子那样，肥嘟嘟的没个轮廓，举手抬足间也显出了一定的风流姿态。落燕门内众人不得不感叹，假以时日，他们的少门主肯定会惹来不少女人的爱慕和男人的憎恨。
　　落燕门门主贺松劲自从在夫人阮琴生产那次晕倒，醒来过后，就死也不再让阮琴为他生第二个孩子。反倒是阮琴一个劲儿地安慰他，生孩子都是这样，虽然有危险，但是只要处理的好就没事的。可是贺松劲完全不信，他是连半分险也不愿冒的。
　　贺松劲给他的独子起名贺翌，不同于对阮琴的态度，他对于这个儿子是很严格的，甚至说是苛刻的，没办法，谁让自从他出生就夺了阮琴一半的注意呢。

　　“翌儿今天和师傅学了什么？累不累啊？”阮琴看着远远站着的贺翌问道，她的这个儿子和他们一点也不亲近，都怪她的夫君。阮琴嗔怪地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贺松劲，贺松劲不自在的咳了咳。
　　“翌儿不累，劳娘亲挂心了。”贺翌恭敬地行了礼，心里直叹，唉，不是他不想亲近娘亲啊，只是每次爹爹都在场，冷这张脸，他只能远远站着了呗。
　　“既然不累，那就到院子里去扎半个时辰的马步吧。”贺松劲忽视掉阮琴责怪地眼神，他明天要外出，今天可不能让他这小儿子和他抢夺与夫人相聚的时间。
　　“是的，爹爹。”贺翌弓着身子，他爹真是卑鄙：“那儿子下去了。”
　　贺松劲挥了挥手，贺翌依言退下。

　　“夫君，翌儿好不容易才歇下来，你怎么又……”阮琴皱起好看的眉，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儿都满山遍野到处跑的时候，她的翌儿要躲在房里读书习字，还要练武健身。
　　“琴儿须知，我们这落燕门不比得寻常人家。”贺松劲搂着阮琴的肩：“翌儿必须自小学会这些，长大后才能肩负落燕门，甚至是整个武林的兴衰存亡。再说，翌儿不也没说过什么吗？”
　　“虽然这样说是没错，但是翌儿毕竟还小，童年都不能快乐一点，长大就……”
　　“别说了。”贺松劲打断阮琴的话语：“这正是他成长的年龄，从小培养才有可能在长大的时候有所作为。而且，等他长大，将所有的本事都学好了，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可是……”
　　“没什么可是。”贺松劲黑了脸：“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必须做的。”
　　阮琴无奈地点点头，她也知道，贺松劲下定决心做的事情，根本无人能够更改。偎在贺松劲怀里，软软地道：“夫君，若是翌儿觉得累了，你可要记得让他休息。”
　　“自然。”贺松劲知道贺翌学习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脸色稍缓。他才不要一天到晚都听着自己的夫人提那个臭小子呢。摸着阮琴的长发，贺松劲闭了眼。唉，也就琴儿当贺翌乖顺了，这庄里谁不知道他是个魔王，也正是大家怕极了他才不敢把他闹得那些个事儿拿到夫人面前来讲。

　　贺翌在院子里蹲着马步，心里一阵不耐烦，腿都站硬了，他老爹还不来。肯定又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了。这是他今天学来的新词，也奇怪了，教他读书习字的师傅从来不像师塾里的老师一样，教些什么三字经啊之类的启蒙读物，往往是拉着他在整个庄子里到处走，看到什么就教他这是什么，字该怎么写。贺翌虽不解，却也乐得自在，毕竟小孩子更喜欢这种有趣一点的授课方式。只是他老爹太严苛，所以连在地上打个滚都不行。

　　贺松劲启程远行，留下阮琴在家照顾小儿，开始他也想过把阮琴带着一起走，无奈阮琴放不下贺翌。想到这个，对着贺翌的脸就又黑了几分。
　　贺翌看着他老爹黑沉沉的脸，心下一个哆嗦，难不成昨天他在管家大叔饭碗里放青虫的事情又让他老爹给知道了？他试探着开了口：“爹爹，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孩儿的吗？”
　　“没什么事儿。”贺松劲哼了哼：“我不在的日子好生照顾你娘，别惹祸，知道不？”
　　“孩儿谨记在心。”贺翌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嘿嘿，到时候你可管不着。
　　“哼。”贺松劲一声冷哼：“我回来的时候要是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就……”
　　“孩儿绝对好好听娘亲和师傅的话。”贺翌赶紧表明决心。只是那副谄媚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有说不出的别扭。
　　“好了好了。”阮琴笑着打断父子俩的对话，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和一个七岁的孩子说话那么认真干嘛。“夫君你还是快上路吧，早些回来。”
　　“嗯。”贺松劲应了声，温柔地看着阮琴道：“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臭小子不听话就打一顿，教训教训。”一旁的贺翌暗自翻了翻白眼，他娘才舍不得打他呢。
　　“知道了。”阮琴倒也没有反驳：“快些走吧，待会儿天儿都黑了。”
　　“嗯。”贺松劲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贺翌看着他那个据说在外面很有威严老爹不得不感叹一句，原来自己的双面做得那么成功是因为有好的遗传啊。

　　贺翌的读书习字练武，丝毫没有荒废，或者说比以前更见勤劳。阮琴看着儿子这么用功好不心疼。
　　“翌儿，你今日便歇歇吧，反正你爹没在呢。”阮琴拧干洗脸的帕子给贺翌擦脸：“你看你，都瘦了。”
　　“娘亲，儿子不累。”贺翌皱皱眉，他娘是很好没错，他也希望和娘亲近，但是娘啊娘，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多话，什么都要管啊。“娘放心好了，儿子也没有瘦，师傅说了，我这是长结实了呢。”
　　“真的？”阮琴一脸的狐疑。
　　“当然。”贺翌拉了拉他娘亲的手，摇了摇：“娘，我下午扎完马步，可不可以去和管家叔叔家的小胖玩啊？”
　　“可以啊。”阮琴笑：“你去吧，但是不要玩得太晚了，知道么？”
　　“知道了。”贺翌兴高采烈地答道：“那我去了，娘。”
　　“嗯，好。”阮琴点点头，能够看着儿子开心地长大，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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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啊。”巧兮惨兮兮地叫着前面的人：“小姐，你快点停下来啊，我跑……跑不动了。”
　　“才这么一会儿就跑不动了？”前面的人停下来，肉嘟嘟地脸皱成一团：“巧兮，你可真没用，枉你还大我几岁呢。”
　　“小姐……”总算是赶上了，巧兮撑着膝盖呼呼地喘气：“出去的时候一直是我背着你的，回来你也只走了一小段路而已。”
　　“好像也是哦。”被叫做小姐的女娃呵呵地笑起来，走到巧兮面前轻轻抱了抱她：“巧兮你辛苦了，等会儿回到房里，我请你吃点心。”
　　“……”巧兮无语，不过能吃点心也是好的。

　　才走到门口，就听得一个声音响起：“淘儿，你今天又缠着巧兮去哪里了？”
　　“哥。”谢淘儿笑着回身，向着说话人的方向冲过去，站着的人退了一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你就不能慢点嘛。”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与无奈。
　　“人家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哥哥了嘛。”谢淘儿使劲儿地在谢茗怀里蹭了蹭，顺便不小心地把手上的泥巴全数擦在谢茗的衣服上。
　　“乖。”谢茗摸了摸谢淘儿的头，又看着站在旁边的巧兮道：“巧兮，你去歇会儿吧。”
　　“是的，少爷。”巧兮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巧兮才走，谢茗就笑着把怀里的谢淘儿扯出来。谢淘儿奇怪地看着谢茗问：“哥，怎么了？”
　　谢茗不说话，只是盯着谢淘儿瞧。谢淘儿心里暗暗道了声：怕怕，原来哥哥这么喜欢皮笑肉不笑的。“嘿嘿。”谢淘儿又扑进她哥怀里：“哥，你怎么回事嘛，都不说话。”顿了顿，继续道：“我累了，我要回房里睡觉觉了。”迅速地从谢茗怀里退出来，往自己的房间跑。
　　“站住。”谢茗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做了坏事还想跑？”
　　谢淘儿暗道不妙，却也挣扎不脱，哎呀，这该死的衣服，怎么就不滑溜一点呢。谢淘儿眨眨眼，无辜地看着谢茗：“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做了坏事？”
　　“淘儿不知？”谢茗一手揪住谢淘儿的衣服不放，一手扯了扯自己衣服：“这些个掌印，难不成还是自己爬上去的？”
　　“是吗？原来掌印自己长了脚啊？”谢淘儿一脸的兴致，双手拉着谢茗的衣服问道：“哥哥，你让我看看，它们的脚长在哪里呢？”
　　谢茗皱皱眉，继而笑开来，道：“既然淘儿喜欢装蒜，那……”顿了顿，看见谢淘儿的眼里闪过一丝忧虑，接着道：“我让爹给你找找它的脚好不好？或者，娘也可以啊。”
　　“啊？”谢淘儿先是睁大眼，然后瘪着嘴，一脸的泫然欲泣，拉了拉谢茗的胳膊：“哥哥，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你怎么就忍心让你五岁的妹妹惨遭毒手……你……”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抬起一只手指着谢茗道：“你好狠的心啊……哇，可怜我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个哥哥嫌弃我，呜……我要去厨房的朱大婶家啦……”
　　谢茗也不答话，反正她哭闹一阵子就没事了。谢淘儿见谢茗半天不理她，吸吸鼻子，唉，又失败了，果然相同的计谋不能用两次。低着头又扯了扯谢茗的胳膊：“哥哥，不去找爹和娘，好不好？”
　　“不好。”谢茗冷冰冰地吐出两字。
　　“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人家才五岁……”依然小小声，这样扮可怜，效果会不会好一点。
　　“五岁？”谢茗一声冷哼：“你见过谁家五岁的小姑娘还玩泥巴的，别人五岁都开始学做针线了。”
　　“可是朱大婶家的小朱子都玩泥巴啊。”谢淘儿依然耷拉着脑袋，她才不要学针线呢，总管家的草儿就在学，手上全是针眼。
　　“我以前和父亲出庄子见到的那些大家小姐还不止学针线呢。”谢茗看了看那个还低着头的丫头：“琴棋书画什么不会啊，哪象你。”
　　谢淘儿猛地抬起头，双眼发红。谢茗见她小手捏地紧紧地，身体有点发抖，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果然，谢淘儿咬了咬嘴唇，说道：“那你怎么不去找她们当你的妹妹，呜……你们都嫌弃我……”一个回身，跑了。
　　谢茗愣愣地站了会儿，后悔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算了，找个机会再道歉吧。
　　谢淘儿跑出谢茗的视线范围，小心地回头看了看，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她就知道，这招肯定行。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尘，嘴里大声嚷道：“巧兮，我饿了，饭菜准备好没？”

　　谢春秋打着呵欠，看了看旁边呼呼喝粥的儿子女儿，又转眼看着正啃馒头的苏婉柔，无奈地端起碗，这么早把他拖起来喝粥，真是讨厌啊。
　　“谢大哥，今天龙门的掌门人要来。”苏婉柔吃完馒头，擦了擦自己的手和嘴：“中午的饭菜要准备些什么？”
　　“你看着办就好了。”谢春秋又打了个呵欠，寡淡无味，婉柔怎么还吃得那么香。
　　“那好吧，我就自己看着办了。”放下谢春秋这边，又看看两个孩子道：“茗儿和淘儿吃好没？”
　　“吃好了。”谢茗放下碗，优雅地擦了手和嘴。谢淘儿也跟着放下碗，只擦了擦自己的嘴，对着苏婉柔道：“娘，我今天要干些什么吗？”
　　“不用。”苏婉柔笑着揉了揉谢淘儿的头：“淘儿自己去玩就是了。”
　　“好。”谢淘儿乖巧地点点头。又对着谢春秋道：“爹，中午你抱着淘儿吃饭好不好？”
　　“好啊。”谢春秋放下手里的馒头，伸出要去摸谢淘儿的手，谢淘儿正打算躲，却见她娘苏婉柔一下就打掉了她爹伸出的手，还狠狠地瞪了她爹一眼，她爹讪笑。
　　谢淘儿从椅子上跳下来：“那女儿去玩了。”
　　“去吧，去吧。”苏婉柔笑着看了看她：“小心点，别摔着了。”
　　“嗯，好。”谢淘儿点点头，然后又跑过去，踮着脚在她爹娘的脸上各自亲了亲，这才走了。谢茗紧跟其后，也出了厅门。
　　“淘儿。”
　　谢淘儿听到谢茗叫她，偷偷笑了笑，才装着期期艾艾地回过头去，怯怯地看了谢茗一眼，低下头。谢茗好不内疚，是他错，他怎么忘了，淘儿还小，最怕家里人凶她的。谢茗磨蹭了半晌，谢淘儿都等得不耐烦了，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歉：“淘儿，……昨天是哥哥不对，你……你别生气。”
　　谢淘儿调整好表情，抬头看了谢茗一眼，满脸尽是沮丧之色：“哥哥说得没错，都是淘儿自己不争气，没有用，你……呜……才会不喜欢我的……”
　　谢茗愧疚不已，上前一步，小心抱着谢淘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淘儿放心，哥哥绝对没有不喜欢你，以后哥哥也不会骂你了，你不要哭了。”
　　“真的吗？”谢淘儿眨着眼，双手放在谢茗的胸前：“哥哥不骗淘儿？”
　　“不骗。”谢茗坚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谢淘儿笑着挣开谢茗的怀抱：“既然哥哥不会再骂我，那我就不怕了。”谢茗疑惑地皱了皱眉，谢淘儿笑着扬了扬自己的手，又指了指谢茗的衣服，跑开一定的距离后，向着谢茗叫道：“哥，我刚才忘了擦手了。”
　　谢茗看着衣服前襟上留下的两个油油的掌印变了脸色，终是忍不住大声吼道：“谢淘儿，你给我等着。”
　　“哥哥说过不骂我的。”谢淘儿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说话不算话可是小狗狗哦……”
　　谢茗哭笑不得，他的这个妹妹诶……

作者有话说

　　抽成羊癫疯的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