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三五

2、第一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伴随着纷争而来的自然就有了门派。这些门派中有所谓的正派，有所谓的邪派，有所谓的混吃等死派，有所谓的浑水摸鱼派……总而言之，只要是可以想出来的门派它都是存在的。
　　古梁国统一天下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在它统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商业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这个国家里有数不清的大门派小门派，却从来没有人故意惹事生非。这里除了各位朝臣的得力管制以外，还有两个门派的功劳。这两个门派分属古梁国的南北两方，有着和这个国家一样长的历史。
　　南方明阳城落燕门的现任门主贺松劲是上任门主的独生子，据认识他的人说，贺松劲这人对兄弟很是义气，但是无奈张了一张面瘫脸，很少见到笑容。而与他相对的是西乐城的浣清山庄现任庄主谢春秋，一等一的美男子，脸上随时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转眼，这两人都到了适婚年龄，大家都在猜测，他们娶回家的女子会是个什么样。
　　后来的后来，落燕门门主贺松劲娶了明阳城第一美女阮琴，所有人都想，过不了多久，阮琴肯定会嫌弃贺松劲，原因是他的面部表情太少了。可是他们都猜错了，这两人一直相亲相爱，直到死阮琴都没嫌弃过贺松劲。
　　另一边，浣清山庄庄主谢春秋却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据说面容很是一般的女子为妻。众人又猜测，这浣清山庄庄主过不了多久肯定会纳妾的，可是大家等啊等，等啊等，一个春过去，一个秋过去，谢春秋的儿子都两岁了，可是谢春秋连一点去喝花酒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众人得出个结论：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大家要看心灵美。

　　落燕门。
　　“门主，你可不能进去啊，这男人见了这血是不好的。”管家死死地拦住贺松劲，心里祈祷，门主大人你可别进去啊，否则他会挨老夫人骂的。
　　“可是……”贺松劲苍白着脸站在那里，焦急地踱着步子，平时的沉稳全没了：“琴儿好痛苦。”
　　“门主啊，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管家见伸手拦不住，干脆整个人扑过去抱住贺松劲，谁来帮帮他啊，他就快扛不住了。
　　“啊……夫君……”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贺松劲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往屋子里走去。虽然身上挂了个管家，但是以他的修为，这点阻碍对他是没什么影响的。
　　几个丫环见到门主推门而入，都吓得愣在了那里，产婆也傻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给……给门主请安。”有人哆哆嗦嗦地说出这句话来。贺松劲皱皱眉，语气里虽有掩饰不了的焦灼，却也威严如昔：“都这个时候了，请什么安。”管家在贺松劲进到房里那一刻就放开了手，反正都进来了，反正挨骂挨定了，他何苦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
　　“啊……”叫嚷声又起。贺松劲一个箭步冲到爱妻面前，握了阮琴的手，一改刚才的威严，温柔地道：“琴儿你怎么样了？”
　　管家站在旁边翻了个白眼，门主可真是个笨蛋，这个时候还能怎样，当然是痛啊。他这个管家都比门主聪明，看来还是不错的嘛。管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得意之中。
　　“夫君……你……你怎么……怎么进来了。啊……”又是大声的叫嚷，贺松劲吓得死命地捏住阮琴的手：“琴儿，你哪里痛，啊？”又转头对着那群依然呆呆的人大叫道：“还站着干什么，没看见夫人这么痛苦吗？”
　　众人赶忙回神，端水的赶紧去端水，擦汗的赶紧去擦汗……然后噼里啪啦，咚咚咚几声，摔倒了一大片。贺松劲气得发狂，他门下的人怎么这般无用。
　　见她们站起来后又不知所措地互相望着，贺松劲忍下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道：“还愣着干什么？等吃饭吗？”
　　众人一个激灵，赶忙各归各位，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儿了。这次倒是看着在跑，所以没出现刚才那种状况。
　　阮琴不停地大叫着，每叫一声，贺松劲手上使的劲儿就重几分。终于阵痛缓了缓，阮琴勉强睁大眼看着贺松劲，一字一顿的道：“请、你、出、去！”
　　贺松劲摇摇头，把刚才的一脸惊吓收敛住，温柔地对着阮琴说道：“不，琴儿，我不能丢下你，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阮琴挣了挣自己的手，好，陪着吧，但是她得把手抽出来。
　　“琴儿，我抓着你的手给你打气，你别抽出去。”贺松劲将阮琴往外抽的手捏紧：“我不要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阮琴满头大汗，老天爷啊，生孩子已经很折磨她了，快点让这个喜欢捏人手的人走开吧。
　　“啊……”下身的痛楚又开始了，阮琴觉得自己几乎没有了力气。为什么生个孩子要这么久。
　　贺松劲死死地咬着牙，手上更是用力。处在两重痛楚之下的阮琴只觉身下一轻，晕了过去。
　　产婆接过旁边的丫环递过的巾子给初生婴儿擦干净身体，笑着对低着头靠在床栏的贺松劲道：“恭喜门主，是个带把的。”见门主没说话，又靠过去一点：“门主？门主？”
　　管家疑惑的走上前：“门主，门主？”没反应啊，管家慢慢地蹲下身子，门主居然双眼紧闭？管家吓了一跳，难道夫人晕过去，把门主给吓死了？这还了得，他的小命诶……管家的颤巍巍的伸出手指，还好，有气。管家松了口气，脑里飞快地掠过一个想法，既然门主没有死，那么他是……昏过去了？管家为他这一发现惊诧不已，他英明伟大的门主大人居然在夫人生产过程之中晕过去了？这确实是一个很打击人的事情。
　　管家假意咳了两声，对着屋内的其他人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产婆你把少门主交给外面等候的奶娘就可以了。咳，门主大人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了。”
　　众人不解，生孩子的是夫人啊，为什么门主大人会累。像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管家清清嗓子，继续道：“夫人在里面生少门主，门主一直在外面担忧，自然累极。”说完，肯定地点点头。众人想想，也是在理，出去了。管家转身偷笑，呵呵，他可是为门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呢，看，他这次又为门主保全了颜面。门主啊，醒过来的时候千万记得多给他加点工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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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浣清山庄。
　　“这贺松劲还真是好玩呢，夫人生产也能给吓得半死。呵呵。”葡萄架下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不过他倒是满疼惜他的夫人的，香儿你说是不啊？”
　　被唤着香儿的丫头无奈地点点头，夫人啊夫人，这个事情都已经过去两年了，老黄历了，还不烦吗？
　　“唉，要是谢大哥对我也这样好，我就是死……”来了来了，夫人又开始装可怜了。
　　“当然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会去死，何况我还有茗儿要养呢。”香儿抖了抖，夫人总是这样，前一秒可怜兮兮，下一秒就嘻嘻哈哈了。唉，也就只有庄主受得了她的这般脾气了。
　　“哎呀，香儿，你说说我今天这打扮，谢大哥会满意吗？”
　　香儿很是严肃地看了她半天，半挽半披的长发，淡黄色的衣衫，从背后看，倒是个婀娜多姿的美丽女子。只不过，前面嘛，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香儿，难道不好看吗？”可怜巴巴的声音又响起。
　　“好看，好看，庄主一定会喜欢的。”反正夫人不管怎么打扮庄主都不会介意的，不要以为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乎，而是太喜欢了所以这些细节也不在乎了。
　　“呵呵，我就知道。”来了来了，就是这种笑，弯起的眉眼，浅浅的梨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香儿眯着眼，想来，庄主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接近夫人，然后被她“卓越的才能”给迷住的吧。

　　“婉柔，你又在为难香儿丫头了？”来人的长发被金冠束起，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浅笑，青色的儒袍衬托出修长的身材。
　　“庄主。”香儿福了福身，没错，这就是浣清山庄现任庄主谢春秋了。
　　“嗯。”谢春秋点点头，示意她起来。走到夫人苏婉柔身边，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搭在肚子上，柔声问道：“今天孩子乖不乖？”
　　“乖如何，不乖又如何呢？”苏婉柔撇撇嘴：“谢大哥一天到晚往外面跑根本不关心人家~~~”
　　香儿不可抑止的颤抖了一下，夫人现在的性子和以前截然想反，怀上这个孩子以后说话嗲声嗲气的，老是撒娇。也就庄主受得了！
　　“那我明天都在家陪着你，可好？”谢春秋替苏婉柔理了理头发，仍然柔声说着：“茗儿没在这里陪你么？”
　　“茗儿不是被你叫去学做学问了么？”苏婉柔嘟着嘴，有些哀怨地道：“茗儿还这么小，你怎么狠得下心。”
　　“……”谢春秋僵着脸笑了笑，他家婉柔这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言行举止和小孩子差不离的。但是他又不可能甩脸子给苏婉柔看，只得继续发扬他温文尔雅的作风：“婉柔，你也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要落后。茗儿作为我们的长子，作为浣清山庄的少庄主，丝毫也松懈不得的。他以后肩负的是整个山庄的命运……”
　　“瞎说。”苏婉柔冷哼了一声：“不还有你吗，你不管，不还有肚子里这个吗？你说，你是不是想把所有的重担都丢给茗儿，然后抛家弃子，出去鬼混？”
　　谢春秋苦笑不已，这根本是无理取闹嘛。想他谢春秋成亲七载，连花楼都不去了。“婉柔，这话从何说起，我若是这样的人，定天……”
　　“不许说。”苏婉柔赶忙掩住他的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得乱发些毒誓。”谢春秋握住她的手，心头苦笑，女人怎么这么难哄。说好听点吧，她说是油嘴滑舌，甜言蜜语；赌咒发誓吧，她又舍不得；要是说得难听了，呵呵，怕是几个月都没了好日子可过。

　　半夜的时候，苏婉柔开始闹着肚子疼。谢春秋穿好衣服起来，先是让人点灯，再让一个下人去把产婆唤来，吩咐其他的去通知厨房准备热水，拿布帛，汗巾……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谢春秋自然是不能待在屋内的，所以他站到了房外，苏婉柔生孩子的过程相较于阮琴更容易一些，毕竟这是第二胎了。
　　谢春秋倒是镇定，直到房里传来一声嘶吼：“谢春秋，你休想我再给你生孩子，你都不陪着我……啊……”谢春秋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装着若无其事的瞟过周围人的脸，都低着头……
　　“嗯哼。”谢春秋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今天这月亮挺圆的。”众人抬头望了一眼天上，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那个，茗儿那边有人照看没？”谢春秋又继续没话找话。
　　“禀庄主，并没有惊动少庄主那边的人。”总管上前一步回话。
　　“那就好。”顿了顿：“……嗯哼，夫人喜欢喝的汤准备好了没？”
　　“禀庄主，正在准备。”总管又上前回道。
　　“那就好。”话刚落音，从房里就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众人只见他们平时风度翩翩的庄主像一阵风一样迅速地冲进了房里。然后是听得很真切的庄主和庄主夫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谢春秋，这次生孩子你又没陪我。”庄主夫人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孕中的温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个，不是说进产房不好嘛。”不用看下人们也知道，庄主此时正陪着笑脸。
　　“进产房不好？那你马上出去，出去。”庄主夫人声嘶力竭了。然后是枕头落地粉碎的声音接着庄主从房里退出来，边退还边说着：“婉柔别生气，气坏了可不好，下次生产，我一定进屋陪你……”
　　“你走，走。”
　　完了完了，众人心中开始哀鸣，庄主一肚子的火肯定要冲他们身上发了。果然……训人的声音立马响起：“在这里杵着当木桩啊，还不赶紧做你们的事情去，没见夫人累着了吗？养你们是来白吃饭的吗？”众人唯唯诺诺地退下。谢春秋整理整理衣衫，假咳了一声，风度翩翩地去他儿子那里借宿了。

　　“夫人，这就是小姐了。”产婆将小婴儿抱到苏婉柔的面前。因为才生下来的缘故，所以脸上还有些皱巴巴地，苏婉柔弯起嘴角，一改刚才的凶悍，满脸温柔，透出无限的母性光辉：“把她放到我的床上吧。”
　　“是。”腾出一定的空间，将小婴儿放上去。苏婉柔忍着痛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自言自语道：“好可爱，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你以后要乖哦。”
　　“刚才该让庄主给小姐起个乳名的。”产婆弓着身子笑着道：“孩子生下来起个乳名好养活。”
　　苏婉柔撇撇嘴：“他？还是我来起吧。”想了一会儿：“我呢，也不求你成为什么武林第一才女之类的，只要你健健康康，安安乐乐，一辈子逍遥自在就够了。嗯……你以后就叫淘儿好不好？嗯？”
　　“夫人起个名字都这么讲究，不比我们穷人家，随便什么草啊，花的就给打发了。”产婆带着一丝谄媚，九丝真诚。
　　苏婉柔轻轻一叹：“哪里就有什么讲究了，不过是写的字不同罢了，这父母疼爱子女的心可半分未变呢。”产婆点点头。苏婉柔再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终是累极昏昏睡去。
　　窗外的星光透过窗棂透进来，洒在两母女的脸上，似乎都带了一丝笑。

作者有话说

　　正在考虑一天两更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