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的预言》蓝井

8、再次表白

　　简单的纸艺台灯散发着的淡紫色光芒鬼魅的在打出长短不一的线条，蓝调音乐张扬的从四面八方埋伏的音箱中传来，冷照例反常的乖巧的靠在男友身旁喝着变换着色泽的苹果酒。梁宗宠爱的把一块儿玫瑰蛋糕喂给小鸟依人的冷吃下，右手挎在她的脖子上旁若无人的抚摩着她的顺直秀发。明明是大家一起庆祝冷的生日，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们把周围完全当空气？还有，看了看旁边有些不自在的紫诺，心中的疑惑陡然升级，为什么冷非要把她叫上？她们什么时候变熟的？怎么看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咳咳，冷晓霜啊，你那个参加比赛的作品是什么？”嚼着韩式拌饭，我口齿不清的打破僵局。
　　“自画像。”
　　“什么自画像？你的么？”
　　“不是，我的和梵高的。还是他帮我递交的呢。”冷微微挣脱了梁宗的臂膀，却更加暧昧的把修长的大腿与梁宗的重叠在一起，头则干脆仰靠在身后沙发扶手上。幸亏这家韩国料理店包间的门密封还算好，要不然让文雅的服务生看了都会脸红的吧。
　　“对了，李紫诺，别光坐着啊。喝一杯吧。”冷忽的坐起身，举起半杯红酒微笑的看着紫诺。
　　“可是……”紫诺颇为难为的看看我，手指紧张的扣着古铜色的夹克，海军条纹的毛衣显示出的学生气质同此时的环境更加不相适应。对于学戏剧的人来说，保护嗓子是绝对重要的，记得小时候她在我唆使下偷喝了一点葡萄酒就遭到母亲狠铁不成钢的苛责。
　　“我来吧，哥哥我还没有喝够呢。”一把抢过紫诺差点送到嘴边的闪烁着诡异黄绿色的液体。
　　“苏大少爷，干什么这么激动啊，欺负她一下都不让啊。不会是喝醉了吧。”短暂的惊讶后，冷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
　　“开什么玩笑，我能喝醉么？”
　　“苏然啊，你然说你没喝醉，那你敢抱的李紫诺从包房里走出去，再在大厅里绕上一大圈么”冷悠闲的翘起腿，满是神秘和挑衅的看着我。
　　“你以为我不敢啊？！”冷晓霜，算你狠，别让我在梁宗面前揭穿你伪淑女的面目！用力扶起紫诺的腰，迅速绕过她米黄色的长靴子，然后促不及防的紫诺就已经被我牢牢的抱在怀里。
　　“紫诺啊，配合一下。”悄悄在她耳边低语，眼光顺便扫过早已呆住的一对鸳鸯。
　　“师哥……”她有些惊异的脸上飞上了什么说不清的色彩，然后便安静的躺在我胸口。颇有些神气的揣开磨砂玻璃拼凑成的大门后，我甚至带些耀武扬威的在几乎人满为患的大堂里走了两个来回，全然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眼神。

　　在昏天暗地的几个回合的猜拳拼杀后，冷终于略带遗憾的决定回家。在快要路过大堂正中央那个人工小桥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瞥，那个这几天一直困饶与心的少年就定格在眼帘中。
　　他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是刚才就在么？
　　为什么他一杯又一杯的喝酒，故意把自己灌醉是为了什么？
　　越来越浓烈的悲哀气氛又是为谁而聚集？
　　“师哥？你在看什么啊？”紫诺走过来疑惑的拉拉我的衣角，并没有喝多少的脸上却呈现出丝丝的红晕。
　　“没什么，走吧。”望着冰凉的的酒滴再次从蓝井苍白的脖子上滚落而下，梦中熟悉的压抑的感觉和那悲哀的气氛裹在一起，让我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刚才抢夺杯子的勇气。

　　雨滴逐渐长大，有些丧失理智的拍打着车窗玻璃，这本不是一个容易让人伤感的季节，可是街道上人们四处逃散的冷清还是勾起我的些许难过。紫诺默默的靠在我的肩头，湖水般的围脖试图掩盖住她自认为过长的脖子，却还是无意中透露出天鹅一般的风韵，围巾边角出的铃铛轻轻的蹭着我的下巴却勾不起我心中的任何涟漪。
　　“这雨下的也忒大了，师傅，你没带雨伞啊？”出租车司机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
　　“是啊，师哥，咱们都太大意了，虽然在车里，手还很冷呢。”紫诺稍微起了起身，双手放到嘴边来回揉搓，呵出的热气在空中划着圈，不太醒目却敲打着我记忆深出柔软但是深刻的部分。
　　仿佛不久以前，也是这样寒冷的温度，也有一个少年在我面前艰难往手心里呵着热气，眼神流露担心和因为棉花糖掉到地上的歉意，因为风而凌乱的头发，冻的颤抖的深红的嘴唇，被雨雪打湿的睫毛但是护的好好的棉花糖，像片段一样朝我脑中狂奔而来。
　　“紫诺，你先回去。”我脱下大衣披到女孩身上，转身跑在瓢泼的大雨中。

　　蓝井左手撑着遥遥慌慌的脑袋，右手仍然弃而不舍的把酒杯递到嘴角，却在恍惚之中将晶盈剔透的液体浇在脸上，他仿佛浑然不觉的舔舔唇边，那面如死水的状态让我感觉陌生和害怕。
　　“你丫别喝了！”好不容易把他扶上出租车，一回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
　　“您坐稳了啊！”汽车猛然的启动，并不剧烈的颠簸将我推到了少年的面前，还没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揽住他的腰，脸旁停留在几乎贴着他耳朵的地方，一滴泪珠悄然滚落进耳道里，哪怕是尚且残存的泪痕也温暖不了他冰冷的手心。深蓝的围巾散乱的披在身上，快要将我也一起包裹进去，风透过微小的缝隙卑鄙的吹向他赤裸的脖颈，刹那间我毫无意识的转过脸，想替他凑齐周围那浮若游丝的温暖，嘴唇却最终在马上要挨住他下颚的地方停住。
　　“好好睡吧。”重新坐起来，慢慢帮他整理好凌乱的围脖。
　　蓝井，你一定不知道刚才发生的短暂意外吧
　　蓝井，你一定不知道刚才小然哥哥差点被那危险的诱惑席卷吧

　　整理好宝剑头式的飘带，光滑的缎子上手工刺绣的团龙图岸显的无比威严，明黄的下摆上的海水装饰透露出大唐俯视万米的雄伟江山，我满意的摆着大襟带的水袖，自豪的看着镜中那个穿着皇帝戏装的男子，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指点江河的千古帝王。有些悲呛的京胡韵调冗长的从前台一直传到后场，和着贵妃伤心沉重的抱怨，我不仅拿起箱子里的仿青铜剑挥舞，迷恋的目光留恋在它冰冷坚毅的剑身和散发着逼人寒气的剑头，转动着黑色线绳缠绕的短柄，缓缓挑开了化妆间那绿色的门帘。一个少年小心翼翼的将紫黑色的吊带紧紧的绑扎在额头上。校园艺术节明明只有紫诺一个人唱京剧，难道她还有搭档？不曾想，无意之中瞟向镜子的目光却撞上了刚刚抬起头涂抹口红的演员。可是，怎么可能会是他？！蓝井？？！！
　　在短暂的愣神后，少年起身敏捷的把转身欲离开的我死死的抱住。修长的双手顺着腰际缓缓滑动，然后在腹部十指相扣，指间依旧冰凉的感觉即使隔着戏袍也能在我的皮肤上肆意蔓延，还没等我抽身的时候他又将头依赖的停靠在我的后背上，虽然很轻，但是却也坚决。
　　“小然哥哥，那天，我喝醉后吐的脑中一片空白，现在，现在只剩下你了。”幽香的胭脂味从身后飘来，他醉酒后枯涩的神态，消失不间的泪珠和那意外的亲近像片段一样挣扎着从脑海角落里爬出。有些吃力的掰开他那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想要反身推开却再次被他迅速的从正面抱住。少年把头深深地埋藏在我肩头，臂膀饶过身后牢牢的把我锁住，仿佛垂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小然哥哥，我的心你全部拿去，你的，给我留一部分，好不好？”貌似从容的语气里渗着浓浓的哀怨，甚至还有些许乞求，散不尽的难过撞击着我的渐渐迷离的思维，他假发上戴着的双光水钻散发的闪闪光亮又重新让我清醒。于是推开少年的胸膛。
　　“小然哥哥，是因为我的性别么？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女妆扮相难道比她难看么？”他的右手沿着我的脖颈抚摩上去，用力的撑起我低沉的头。银丁装饰协调的点缀在偏月式的发髻旁边，匀称的白粉上没来得及浓磨重彩的眉眼显示着不一般的清秀，边缘整齐的口红衬托出基本上没什么瑕疵的唇线。可是，这一张倔强的脸却带给我不断加深的莫名其妙的压抑感。挣脱开他的目光，狠狠的扣住他的手腕朝镜子走去。
　　“你不是说最讨厌女里女气的么？你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让你抹，我让你抹，我让你抹！”顺手抄起旁边的口红，疯狂的朝他的戏装上戳去，心底的痛苦开始生长。再次挥舞起手中的剑，一个又一个的的用具被我捅下地，在若干次应声而碎后，突然垂下有些丧失理智的手，疲惫的身体猛然蹲坐下，痛苦却没有丝毫停歇的分裂增长，把我的心撑的满满的。
　　蓝井，你为什么要逼我？
　　蓝井，我们是什么时候竟然变成这样？
　　蓝井，男人之间，也可以有爱情么？
　　瞬间可怕的寂静之后，少年慢慢的伏下身子，双手再次撑住我的肩膀，然后在贴在我耳边轻声絮语：“小然哥哥，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呢？是不想，还是不敢？”嘴唇上花瓣的香气缓缓袭来，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理屈词穷，只能有些气急败坏的把他的手掌抖落开。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真的……只是因为以为你会喜欢……我换回来就是了”少年起身，向化妆间的方向挪去。仍然低垂着脑袋的我不想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小然哥哥，你还记得教堂空地上我种的五瓣的蜀葵么？如果，如果它们成活了，我们就在一起好么？”隐隐约约的听见他叹了口气，再抬头他却已消失在化妆间里。
　　随着京胡最后一声哀惋的落下，全场如雷的掌声像是要把谢场的紫诺融化，可是当兴高采烈的她回到后台的时候，眼前的狼羁还是吓了她一跳。
　　“师哥，师哥这是怎么了？”一脸惊慌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道具，本来因该悲伤的贵妃瞬间就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状态。
　　“没事情，不小心，不小心碰到了。”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慌，我开始强装镇定。走到镜子前面试图依靠整理水袖的褶皱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当目光扫过歪倒的酒杯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紧。
　　“碰到了？哦。看来要重新买一批道具了。师哥啊，你怎么这样穿？”
　　“怎么？很威风吧！虽然不是练习京剧的料子，但是对于这些衣服和脸谱，还真的很是喜欢呢。”强制拉回自己游离的思绪，开始重新欣赏在镜中的自己。
　　“呵呵，是啊，很威风呢！像……想唐明皇。”声音突然变的成熟且温柔，紫诺同样走到镜子前，细心的帮我整理衣领。
　　“师哥啊，内衬也要摆弄好哦！要这样才可以，才最能体现出气度，才……像皇上。”熟练的抚平里衣的褶皱，紫诺雍容华贵的头套让我联想起同样为京剧痴迷的母亲。
　　“对了，以后就这个样子……蓝井，你也来啦？！”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脸上的妆已经卸掉了大半，面具背后的真相果然是一张冷漠的脸旁。
　　“你唱的是哪出啊？”比较明显的嘲讽，还有值得玩味的弦外之音。
　　“贵妃醉酒啊？！蓝井啊，你看看师哥这套衣服多合身，真的有帝王的非凡气度呢！”紫诺拿开了放在我胸前的手，开始去整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器具。
　　“蓝井啊，帮我们拍照吧，皇帝和贵妃不就因该在一起么？”说罢突然揽起弯腰的紫诺，不偏不倚的把没有什么准备的女孩拉入怀中。
　　“……好……”死死的迎接着我颇举挑战的目光，紧咬的嘴唇显示出强烈的愤恨和倔强，然后眼中的怒火在快要燃烧到顶峰的时候瞬间熄灭，低沉下头接过那递出的照相机。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