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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折花 ...

  •   多亏了师兄弟们救助及时,腿上的伤,只是伤到了皮肉,未及筋骨,圆觉慢慢能下床行走了。他去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师父生前参禅的净室,一处是银杏树底下,一坐就是大半日,不念经也不论道,只是那么静默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一日在净室入定的时候,窗子那里忽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咯咯声,圆觉微微睁开眼,看见一个清丽的少女蹲在地上,目不转睛托腮看他。
      那少女穿着一身鲜亮的黄衫子,乌发未束,散落两肩,浅黄色的瞳孔里柔软又明媚的笑意比三月里的春光还要美。
      “你是?”语气微凝。
      “吾名岁华,庭中银杏树所化,十月初六日,妖道来寺中伤我,尔救我性命,故来报恩。”
      她说着又将长发一撩,像所有画本子里的山精狐怪一样,轻佻地笑,扭捏出几分媚态来:“想要什么?以身相许如何?”
      这世上的缘与劫,原来都有因果。

      岁华是有意逗他笑的,可是自师父故去后,圆觉脸上每一块肌肉好像都僵硬了,怎么也挤不出笑容来。
      他红着眼,艰难道:“你是妖精?无所不能吗?”
      “嗯……”
      其实也不是……
      “我想再见师父一面。”
      人死寂灭,所谓魂魄、化鬼、轮回、冥界等等都不过是生人不肯熄灭的一点妄念而已。

      不过,她还是让圆觉如愿以偿了,在一个朗朗的月夜里。
      千年狐妖的精元过于强大,几乎无所不能。岁华拿纸片剪出云林禅师的样子,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纸人就立起来,堪堪可以行走了。
      她对圆觉说,你师父已经失去了肉身,唯余一点残魂,我将他的魂魄附在这纸人中了,只能留得一晚,你有什么话,便对他说吧。
      圆觉的脸上的肌肉好像又活过来了,几乎要哭倒在地上:“师父,徒儿不肖,深负师恩……”
      纸人伸出手,在圆觉的头上轻轻蹭了蹭。
      “师父”二字,如此深重。十年教诲,如师如父。

      时间是个残忍的家伙,他逼迫少年交出意气和软弱,不愿意给,他就硬抢过去。
      冬去春来,圆觉紧蹙着的眉头慢慢疏朗开来,也不像从前那样总在云林房中静坐了。
      整个寺院都慢慢从伤痛中恢复过来,十七岁的少年人,把住持的担子挑了起来。
      他常在寺中走动,一一替香客解疑答惑。来人常常质疑他的年轻,可他将一句句通达的佛理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再能接话了。
      他也偶尔下山,开济众生,偶尔还带回来一两本绝版的经书。
      佛既不记恨,也不受伤。他只是怜悯,只会宽容。
      更多的时候,他在藏经阁读书,身边坐着一个只有他一人得见的黄衣少女。少女把头凑过来,虚虚靠在他身上,也在读他手执的那一卷书册。

      春花燃起来的时候,有僧人经过圆觉的室前,瞧见他们住持的桌上置一瓶,瓶中插着几支浅粉色的玉兰,娇艳美丽。
      岁华见了,却是怒不可遏。
      “这花长的好好的,为什么攀折它?”
      “先人有诗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这是强词夺理!岂不闻草木有本心,何须美人折?”
      圆觉从书页中抬起眼,有什么如同瓶中的玉兰一般细细簌簌地舒展开来。他慢慢看了一眼染上怒意的粉颊,不能自禁地笑了。
      “嗯,是我错,今后不采。”
      “向花道歉!”
      “贫僧鲁莽,折损仙子,请求饶恕。”
      黄衫女依旧怒气冲冲,“砰”地一下摔窗出去了,带起一阵风,将室内的蜡烛熄灭了一支。

      可是那怒气只有一晚,第二日,她又从窗口探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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