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初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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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成遥来说，今日本来是个风平浪静的日子。
戊戌数年才轮回一次，他今日醒得又早，摸着小狗玉佩傻笑了半晌，拎着两坛那人一喝就要生闷气不理人的药酒，路过这条每日必走的街市，习以为常的瞧见看戏的人堆，打算去把 沉睡之人的安所闹一个鸡飞狗跳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送这个人去看郎中，抓几味药，不用太贵的，半月即可痊愈，身子调养后，莫要再为恶。”
听起来像是在交代什么事情。
语气和缓，音调清越，不咸不淡，不紧不慢。
如果这句话没有一瞬间在他心底溅起一池涟漪，他大概会视若无睹，然后远去的时候稍微想想，这少年心性倒不错。
但是就是这么一句话。
成遥拨开人群，往里望去，中心两人一躺一站，躺着的男人抽搐捂手，鬼哭狼嚎，站着的身量纤长，举止从容，正是阔别七年不见的楚越。
他长高了，容貌长开了，头发剪了一点点，用茶白色的发带束起，显得干练又素净，更明朗更俊秀，微风吹过发梢，露出他白皙的侧脸，蝶翼般浓密的睫羽在脸颊投射下温柔的阴影，淡静而温和，相较七年前的浮躁，沉稳了不少，身手和修为也增进了不止一点点，相信心性也是如此，看来这些年修行没有落下。
成遥离他不远，倒不如说，近到可以看清他脸颊微微的薄汗，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仿佛只知道微风很暖，空气很甜，心底翻涌的全都是温馨的气味，在他自己看不见的角落，成遥的眼神和笑意变得很温柔很温柔，闪闪发着光，只追随着他一个人。
这大概就是老父亲亲历望子成龙的感觉吧，他忍不住喟叹道：
“到底是长大了。”
然后他看到楚越转身，准备离开，而后机缘巧合，两人四目相对，他一笑，转身，不管楚越惊愕的模样被人流冲散，他就猜着楚越会来寻他，看来，今日可以给活人过诞辰了。
尽管成某人如此骚包，可惜上天还是圆了他的念想，楚二公子在玉兰满树花影下停住脚步，东瞄西看，成遥在他身后几步叼着草叶，看着他笑，看了一会儿觉得像在耍猴，终于良心发现出了个声。
好了，这下看见正脸了。
楚越是成遥在这个世上唯一承认长得比他好看的人，七年的时间他的五官变得更为深邃，眉眼尤是，唇色殷红，被落日的余晖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眼瞳泛着碎金，特别的脸型让他浅淡的笑容也变得格外甜，成遥想不出形容的词藻，只觉得当真是好看，好看绝了，好看死了。
可是，事实证明，好看的人，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能入耳的好话。
换言之，狼心狗肺。
“树精前辈”？说他吗？这是七年前的误会了吧？这小子七年了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真是寒心!寒心透了!
更甚之，两人好不容易互通了姓甚名谁，刚可以发展下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友好关系，这小崽子一瞬间就变了脸，拔出剑二话不说就要砍他，还嚷嚷他是树精？
成遥抱着酒躲闪不及，只堪堪从他身边掠了过去，口中苦不堪言：“我说老祖宗您这又是干嘛？成某是又做了什么您不舒服的事吗？”
楚越摆出一脸的嫌恶，再次将剑往前递：“你还说你不是树妖？你不是七年前就十来岁了吗？七年后还是年轻不改？好命啊!”
……哦豁。
成遥顿时心里一个咯噔，怎么就忘记了这码子事!
“哎哎您悠着点!”
当然神机妙算巧舌如簧的玉枭主是不可能任由小命和信誉一起赔在路边的，他使力一跃，在路旁土墙上借了个力，将抱在怀里那二坛酒挂在了树杈上，又跳下墙，挂着那八风不动的笑脸以两指夺过楚越朝他刺来的剑，另一只手捏诀，眨眼间化为原有的身形，脚尖微微使绊，趁楚越不慎跌倒前倾之时捏住他手腕，将其抵在墙边，动弹不得。
这一切，全部发生在须臾之间，楚越甚至来不及分辨他的身形，就被遏制了行动。
“可以冷静下来了吗？小子？”
他愤愤睁开眼，打算狠狠瞪一把这该死的老树精，冷不丁地一个成年男人的清俊脸庞就撞入了眼帘，眉目清隽，鼻梁□□，薄唇殷红，墨发更显肤色白皙，眼皮很薄，眼线又格外狭长，一笑起来，就飞扬起一阵不怀好意的邪气，瞳仁的清澈又冲淡了妖邪，使这份好看达到一个完美的状态。
这绝对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楚越猛的甩甩脑袋，四下张望了下，大大的眼睛里疑惑越写越深，最后终于不可置信地把眼神归到面前男子的脸上：“……成遥？”
那男子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顺带松开了手。
楚越还沉浸在“什么？原来是个男人？”的惊愕之中，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继续就树精这个话题讨伐一顿成遥。
成遥看着楚越，觉得十分有趣。
楚越看着成遥，觉得一点都不有趣。
“……为什么你可以随便改变自己的年龄和相貌？莫不是什么妖法？”
成遥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继而无可奈何地解释着：“楚二公子，在下七年前就澄清过我不是什么树妖精怪了，这术只是个障眼法，故人教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妖法。”
“……”楚越憋着一脸苦大深仇地盯着他，半天盯不出朵花来，也挑不出他话里的毛病，只得作罢，拾起佩剑还鞘，闷着声音道：“…就信你一回。”
他低头去拾剑的时候，马尾搭在右肩上，就露出了左肩的一点伤痕，看上去伤不过半月，伤口较深，应是为猛兽所咬，还未愈合，他举止竟也丝毫未见端倪，以至成遥现在才发现。
他在心里默默打了自己一巴掌，没事逗他做啥。
末了，楚越抱着剑看着面前这个瞬间比他高了快二尺的成遥，心里格外不爽，又和他面面相觑，一阵无言。尴尬消磨掉了他想问“我的字是什么意思”的欲望，他现在只想马上溜掉。
“别急着走啊。”他还没转过去身，就听成遥慢悠悠开口，“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
闻言楚越心底一惊，转头看他：“你怎么会知道？”
成遥抬手在空中施了个小法术，挂着酒的枝桠一下子崩断，酒掉进他怀中，他抬起下巴，挑眉眯眼，大尾巴狼一般不要脸地吹着：“我无所不知。”
“……”楚越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惊天大傻瓜，他就不该奢望这厮嘴里能吐出什么好东西来。
可这成遥仿佛与他十分相熟似得，毫不客气地就贴了上来，一手搭住他的肩膀，在楚越还没来得及说出“你别碰我”之时，就顺势拖着他往路边的酒楼拐：“走，哥哥给你过生辰去 。”
“我……”楚越本能反应是想拒绝掉然后一溜烟跑个没影，因为他真的不习惯和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但他同时，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为什么啊，长这么大他又不是没过过生辰，而且那时举办的程度和可以品尝的美食都是现在完全不可比拟的，只是，还从未有人这样记着他的生辰，这么搭住过他的肩，拖着一脸嫌弃的自己，说“哥哥给你过生辰。”
什么哥哥啊！你不是能变样子吗？没准你是个糟老头那我能知道吗？
说实话变回原样的成遥也没比他高多少，不过是差个头的问题，但是在离家一个人漂泊这么久的日子里，他真的觉得，这个怀抱，好像有一点点温暖，他也，有一点点不想离开。
他被拖着往酒楼拐，期间偷偷拿眼角瞅了几眼成遥，发现小时候的破事儿早就过去了，自己其实一点都不讨厌他，且楚越向来是个厚道义气人，谁待他好，都会默默记在心里，不显形于色罢了。
于是他小心地，默默地，把成遥的最后一笔债从自己心底的小册子上划去了。
然而……
“咳咳咳咳……咳咳!!”楚越一把往墙后倒去，一手捂着喉咙，憋着被辣红眼眶的眼睛，一手指着成遥：“你……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啊？”
成遥这会儿又变作那个小型号的少年模样，此时正看着状态惨烈的楚越憋笑，眨巴眨巴圆润的大眼睛，故作天真无知状：“补身子的药酒啊，怎么了嘛？”
“我!我还从来没沾过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对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成遥终于无可奈何地笑喷了，笑的语无伦次，笑得眼泪汪汪道：“我……我就想给你补补来着!”
楚越猛的灌下店家好心送来的一搪瓷碗凉水，边灌边拿眼睛瞪他：“你完蛋了!”
他动作幅度过大，使酒水顺着脖子流到了衣领去，大概是药酒刺激到了左肩的伤口，楚越浑身一个战栗，下意识就拿手摁住伤，还险些把碗摔了。
成遥登时心就一紧，二话不说掰开他的手查看情况，“药酒滴到了？”
“……喂!”楚越完全没想过他会直接这么上来就揪他衣服，顿时羞耻之心溢于言表，整张脸立马烧了起来，失声往后躲了躲：“你别扯我衣服!”
正所谓关心则乱，成遥一丁点没把自己被嫌弃的情况看进眼里，只是往后坐了下来，略微思忖须臾，一锤定音道：“你来我府上吧。”
楚越一瞬没反应过来，还处于担心他第二次揪衣服的防范中：“去哪儿？”
“我府上。”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