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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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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骞与陈阿娇婚期的前一个月,他在汉中郡的一众亲人以及族中人便来到了长安。第二日就向馆陶长公主递了拜帖。
大概是第一次见舅姑,陈阿娇难得地生出了几分紧张。在自己院中待不住,跑来凌月这里,絮絮叨叨了一通。
凌月欲无视她,奈何耳朵被嗡嗡了快一个时辰,实在恼人的紧,才开口道:“你们婚礼之后,他们便返回汉中了,只有几日在一个院中,你有何可担心的,且忍过这几日,日后只你与张小郎君过日子,你如何作威作福也无人管到你。”
陈阿娇一想凌月的话,的确是其道理,可仍是让人火起,“作威作福?你就不能说些我的好吗?”
凌月瞅了她一眼,尽管未有开口,眼神已代表了一切。
气的陈阿娇将她案几上的书简都扫到了地上,“别以为我出嫁了,家里便是你说了算了。我往后会常回来的。”
凌月讽刺她,“常回来打秋风的外嫁女吗?”
“你......”
姐妹两人的斗嘴,再一次以凌月的胜利而告终。
凌月见她跳脚的样子,叹了口气,合上书简,放在案几上。
“看你快嫁了,勉强跟你说几句贴心的话。第一,在张小郎君的家人面前,不要摆你翁主的架子,你的举止可以高贵优雅,这代表堂邑侯家与公主家的教养,但绝非是趾高气扬。张小郎君素来待人宽厚温和,对外人已是如此,对待家人想必是极为看重。你若是用傲慢轻视的态度对待他的家人,他会作何感想?你若是用恭谨慎重的态度,他定会感激于你。便为你两人的婚姻上了第一层保障。第二,你与他私下如何任性都无碍,夫妇之间的小意趣,很多时候能让感情更牢固。但在外人面前,要留给他颜面,你们夫妇一体,莫要以为他没了颜面,你就面上有光。便是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体面一些,也总比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话和谈资要强的多。”
一面撇嘴,一面又忍不住听下去的陈阿娇,听到和离两个字立刻“呸”了一声,“我还未嫁去张家,你就咒我和离,是何居心?”
凌月睨了她一眼,不解释,只继续自己的话,“永远不要在他面前说你翁主的身份,配他张氏子有多委屈,他是如何的高攀。你不是去他张家和他比身份的,你是要和他携手过日子的。这种伤人的话,一次,他或许会生出怜惜,再次,只会让他自卑,多次,他便只余一个想法,疏远你,毕竟谁又会欢喜总被身边人贬低,总被一遍又一遍提醒,是靠着妻子才有今天的富贵荣华?”
“好的姻缘总是需要夫妇双方都为之投入的。记住这几点,妹妹我祝阿姐你与姐夫,夫妇和顺,恩爱白首......”
方要质疑凌月所说之事的陈阿娇,生生堵在了嗓中,“算...算你说了句中听的话。只是你如何会对这些事知晓的如此清楚。当然,我也并非全然相信你...哼......”
头也没抬的凌月再次翻开了案几上的竹简,非常不客气且又很敷衍地回道:“因为你傻,我比你聪明......”
“你才傻,不傻岂会被窦绾利用。”
若说她心甘情愿被利用,她必定不信不说,还会继续纠缠这件事,而个中内情凌月也不愿再提及。再者她一直在这里很是扰乱她看书的心情......
只略略想了一下,凌月便换了一副不悦的样子令人送客。
见状,陈阿娇自认戳到了她的痛处,难得压过她一回,果然也不揪着窦绾的事不放了,甚至还很大度的表示不计较她的无礼之语,走的也丝毫不磨蹭,就是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让凌月深觉方才自己是否白白浪费了唇舌。
不欲再想陈阿娇的事,凌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书简上。只是没一会儿,思绪就又飘回到陈阿娇的身上。
烦她是真,盼她顺遂...也是真。但愿世间无相负吧......
馆陶长公主也表现出了对张家一行人的重视,端看她令人将家中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又亲自过问当天的宴席安排便能看出端倪。
等凌月跟在馆陶长公主身边,真正见到张家人时,不免生出这一番安排也算值当的想法。
一家子的质朴端正,面对馆陶长公主这个身份尊贵,又颇受两宫宠信的人,仍谦逊有礼,不见丝毫谄媚与得意。所谓耕读传家大抵如此吧。
馆陶长公主大抵也是满意的,否则不会让凌月去招待张家两个小娘子。
年龄大一些的唤张简,年龄稍小一些的唤张微。
凌月不免有些好奇,“张家长辈是推崇老子之学吗?”
“翁主如何知晓?”
“从张家两位阿姐的名字中知晓,朴素守真,微妙玄通。”
“翁主敏锐,祖父曾说抱朴守心,于微简处知大道。”张简回道。
“原是如此,可见两位阿姐的名字也是蕴含大道理的。”
“得翁主您谬赞,我们要差远了,书只诵读还尚可,真的让我们说出何道理,恐怕会贻笑大方了。”
“两位阿姐这是自谦呢。”
“非是自谦,倒是翁主敏而好学,将老子读得如此通透,才令人敬佩呢。”
话落,凌月忍不住笑道:“我们这算是互相吹捧?”
张微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张简的视线在自家妹妹与凌月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突然三人皆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倒是缓解了那一份不自在。再开口时,张家姐妹的语气里已然多了一丝亲近感......
随后的宴席上,也是一片言笑晏晏,宾主尽欢的氛围。
而一直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没有机会说上话的张骞与陈阿娇,终于能说上几句悄悄话了。
“翁主,多谢你......”
“谢我作何?你的谢从何而来?”
张骞却一时不知作何开口,是谢她对家中长辈的周到有礼,还是谢她敛起脾气,始终平和。他知她是一个多么高傲的人,如今放下身段,也只是为了他。让他如何不感动。
只恨他笨嘴拙舌,不知用何种词句方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而陈阿娇虽不擅长揣测人心,见张骞频频望向张家人那边,已是明白他的心思。
娇俏地“哼”了一声,“你这呆子,既是要谢我,还不快将酒樽满上。”边说,边抬起下巴示意两人案上的酒樽。
张骞方才像反应过来般,憨憨地按照陈阿娇的指示,倒满两人的酒樽,随即端起自己案上的,“敬翁主......”
陈阿娇心中欢喜,面上仍是一副高傲的样子,缓缓端起酒杯与他回礼,“也敬你......”
待到酒宴结束,送走张家人,凌月收到了陈阿娇抛来的一串珠链,只说给她,却未说为何给她。
凌月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同时也略微安了心,看来昨天自己并非是白白浪费唇舌,孺子还算可教。
虽人人皆知馆陶长公主与两女一起居住在自己的公主宅邸,早已与堂邑侯别邸而居,虽未真正和离,私下里也甚少再见面。只是不管夫妇两人如何,陈阿娇毕竟姓陈,礼法所在,还是得在堂邑侯家待张骞亲迎。
陈阿娇虽有些不痛快,但即将嫁得心上人的喜悦快速冲淡了这股不悦。且她不痛快时,也得要别人不痛快才行。
刚到堂邑侯府就折腾起堂邑侯的侧室姜氏为她跑上跑下,一会儿是想吃她亲手做的糕点,一会儿是需要她亲自烧水沐浴。还未等姜氏喘口气,又令她亲自织布缝衣。
当然了,经姜氏之手的东西,她是不会碰的,都被她赏给了下人。一方面是嫌弃,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她下毒。当然,下毒的可能性很低,但放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报复她,也并非没可能。就如同她厌恶姜氏母子几人,姜氏大抵也是厌恨她的。
堂邑侯倒是有心维护姜氏几句,只一想到他越是替姜氏说话,长女越是变本加厉,便将话咽了回去。
只委婉道:“你即将出嫁,当修身养性,安心备嫁。”
不料,只这一句话,便令陈阿娇起了火,“我当您见我是因我要出嫁,叙叙父女之情,谁料还是为您心爱的侧室说请。我以皇帝舅舅亲封的翁主身份,让她替我做事,还委屈她了吗?还有陈彤,一个侧室生的贱......哼,还真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堂邑侯家的小娘子。那些都是我阿妹的,不管是名分还是身份,她占得心安理得,您也不觉得亏心......真是...真是......哼,您赶紧走,免得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堂邑侯被长女说的灰头土脸,也摆不起父亲的架子。况且他深知,他若真的摆出父亲的威严,教训长女一顿,怕是本就不多的父女之情,更是摇摇欲坠了。
又想到她即将出嫁,成为别家妇,父女见面的机会不说没有,大概也是少之又少,便是忍下了今时又何妨。
尽管劝慰了自己半晌,堂邑侯走时的脸色还是难看非常。
第二日,见到馆陶长公主带着次女归来送长女出嫁,不仅心情未有好转,似乎更加糟糕了。
“阿父,似乎心情不畅......”凌月斟酌着说道。
随即得到了馆陶长公主与陈阿娇一致的回答,“不必理会他”,两人甚至淡定到头都未抬。
凌月见状,便不再说什么。实话来说,她也对这里...不习惯又不熟悉,内心觉得早日办完婚宴,早日回长公主邸为好。
之前未有机会见到的三位庶出的兄长以及庶妹,此次倒是见上了。凌月对其顶多是不熟,要说恶感,也算不上。不过几人在面对她或者说馆陶长公主的子女时,眼中的疏离与防备还是能看出来的。
尤其是在面对陈阿娇时,防备更甚。凌月也能想到,一个对皇子稍有不顺都能拍去一巴掌的人,更遑论对家中的庶出子,态度必然不会太好。
馆陶长公主不耐烦见他们,尤其不愿让小女儿与他们有太多接触,只一照面便令他们退下了。
并警告堂邑侯,“孤不在时,你如何宠爱他们孤不管,只是阿娇备嫁的这些天,莫要令他们出现在孤与月儿面前。”
堂邑侯还未有说什么,陈阿娇先挑刺,“为何是不能出现在阿母与...阿妹...面前......”陈阿娇咬着牙挤出“阿妹”两个字,随即继续质问,“我呢?出现在我面前便无所谓吗?我就知道你偏心。”
馆陶长公主没好气道:“连这你也要争...闭嘴吧,老实等着张小郎迎你过门。”
被陈阿娇这么一打岔,本还有些因女儿要嫁去别家而稍感酸涩的馆陶长公主觉得她去祸害别人也挺好的......
尽管主君与主母之间的气氛一如既往的不和谐,婚宴好歹在一片热闹与恭维中顺利结束了。
后面就只等着女儿携夫婿归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