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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期 ...

  •   晨光熹微,在陌生的床榻间醒来,白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跳下梧桐雕花圆榻,跑过一扇又一扇殿门,白狐怔在门口。
      神君正在古柏下烹茶。

      白狐悄悄坐下来,认认真真的看着神君。
      他从初见便觉得神君真的是天上地下第一流好看的人物,虽然比他也就差那么一点吧,但是也足够让他挪不开眼睛。
      神君本就白皙,又惯穿月白、天青、浅茶这些干净的颜色,衣袂飘飘整个人仿佛笼上一层光。墨发松松束在发尾,眉飞入鬓,凤眼狭长,正敛眉低目摆弄茶具。那茶杯是土色陶,偏生杯口有一抹嫣红,恰似美人的胭脂沾染,说不出的风流。白狐出神地想:明明看起来如此清冷淡漠的一个人,为什么所为均是风月荒唐之事呢。
      恰在此时,神君抬眼瞧一眼白狐,白狐乖乖颠到神君脚边,神君一手将他捞起放在肩头:“昨夜睡得可好?”白狐琢磨着不知道神君的意思,从神态情形也看不出态度,不过讨好总是没错的,白狐这么想着,就扒着神君的领子,小心翼翼舔了舔神君的耳垂。
      神君神色一滞,随即面不改色的将狐狸从肩头掀了出去。
      白狐趴在地上装死,神君默默运气,叫了一声“牙牙”。一只松鼠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飞身跳上了神君肩头,蓬松的尾巴松松环着神君的脖颈,像一片棕褐色的烟雾。神君轻轻拍了拍松鼠的头,顺手喂了一颗手边的栗子。松鼠的嘴要咧到耳后去了,示威性地冲着地上装死的白狐呲了呲牙:就算你能上神君的榻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嫌弃。
      白狐迷迷糊糊看了半天,松鼠不动,神君只顾泡茶,终于明白了:
      合着这位只是想找一个围巾?

      一杯茶过后日光愈浓,神君起身往书房走去,顺手便将松鼠放在了古柏下。直到神君的背影走得看不见了,白狐才敢撑地站起来,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是个姑娘?哪来的姑娘?姑娘不是都在后院?那死老鼠呢?
      姑娘看着白狐眼睛乱转,噗嗤笑了出来:“别找了,我就是刚那松鼠。神君走了,你也别藏着了,化形我们聊聊天。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聪明,你又是哪来的?。”
      白狐瞪着她,不动。
      姑娘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白狐还是不动。
      姑娘渐渐反应过来:“你不是后院的人?你……不会化形?”
      白狐也很绝望啊。
      姑娘下一句紧接着怼过来:“那你怎么不去兽苑?”
      白狐想死。谁要和那群脏兮兮臭烘烘的未开化动物在一起啊!
      姑娘笑嘻嘻戳了戳白狐的头:“那我来养你吧?”
      姐姐,您知不知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什么下场?
      白狐一个惊天大白眼,姑娘却好像没看到一样,抱起白狐就向谊溪走去。

      谊溪虽然在后院,但是好在位置偏僻,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白狐见了谊溪马上跳了进去,水花四溅。开玩笑,万一今夜神君又抽风拉自己过去,却正好闻到这位姐姐的熏香,自己还有命吗?
      姑娘在溪边蹲下来,微笑着看着狐狸在水中扑腾,笑着笑着眼里却有了泪花。“狐狸,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就叫你小白吧。”怎么静安殿的人起名都这么魔性?狐狸一边扑腾着一边又翻了一个白眼。
      “你听见神君叫我牙牙了吧?我不叫牙牙,我叫花期。”

      花期小的时候也是公主一样被捧大的。岚晓岭上古树神鸟奇花异草活了几百年,身边总是一样的同类,哪怕吵架拌嘴都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突然开了灵智的小松鼠对于这些老妖怪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像是新手父母一样,把小松鼠照顾得无微不至,要星星不给月亮,灵气充沛的果子流水一样送到嘴边,天劫各个抢着挡,惯出了花期一身的娇气。而她顺风顺水的人生也在她见到清莳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那时清莳受了伤,白衣上都是斑斑血痕,却兀自抓着一壶烈酒哭哭笑笑,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中踉踉跄跄,这歪歪斜斜的几步就恰巧踏在了花期的心尖上。俊秀的落难公子,娇憨的美丽小姐,故事的开头美好得令人恍惚。
      竹屋外风声轻微,竹屋中的藤榻上,纤纤素手正在胸膛上打绷带的最后一个结,突然被抓住,花期轻颤了一下,羞到不敢抬头。神君的目光灼灼盯住了床前的姑娘,低下头,亲了亲带着草药味道的指尖。
      什么都不必说了。

      一月后神君抚着花期的长发,认认真真的问枕边人:“你可愿随我回天宫?”
      花期背叛了生养她的岚晓,与照拂保护她的长辈反目,光棍地上了天宫。却在这时才惊觉,她所救下的,不是一个能够与她长相厮守天地间的良人,而是深宫大殿中风流成性的尊主。

      在静安宫中每过一日,她的心便冷一分。她看见各色的美人来来去去,每一处房舍中都有一位苦等的美娇娥。而曾经与她抵死缠绵的男子,也会如同竹屋中对她一般剥去她们的绫罗锦缎,温柔地吻上泛着诱人光泽的身体。为了这一晌贪欢,美人们望穿秋水,各显神通,可是谁都没法将神君的心留住哪怕万分之一。
      神君没有心。花期明白,可是愈是明白愈是心疼。其他的美人是为了神君的光芒万丈来了静安宫,她却是因为见过他的狼狈。她见过他伤病满身咬着牙汗流如瀑,见过他伶仃孤单望着月借酒浇愁。她知道他原是有心的,只不过他把它弄丢了,剜肉剔骨生生丢了一块这最要紧的血肉。
      神君畏冷,她知道,于是在那一年第一场秋雨落的时候,化了原形,跳上神君的肩头,用尾巴圈住他裸露的脖颈,尽力抵御着寒气。神君颇有些意外,兽苑灵宠众多,却没有不知何处来的小松鼠更知他心意。
      “你从哪里来?”
      “叫你牙牙可好?”
      神君笑得很温柔,花期怔怔望着,眼泪掉了下来,一滴,两滴。
      神君已经很久没有对她笑过了,上次神君从自己的屋舍离开的时候,冷着脸唤她花影,她赤着足送出房门,踏在玉阶上,彻骨的凉。

      狐狸已经从溪中跳了出来,抖抖身上的水珠,安安静静蹲在花期身边,看着她慢慢地红了眼眶。白狐有心舔去她的泪水,花期却笑了。
      “他对牙牙很好,会带着它一同出去游山玩水,会在牙牙刚睡醒的时候笑着拍拍它的头,会把亲手做的桂花糕掰成小块分一份给它。我不曾告诉他我是谁,只要这样陪着他就很好了。”
      花期笑了一下,摸了一把狐狸的尾巴:“姐姐和你讲哦,如果你有能够化形那天,你千万不要喜欢上什么人,千万不要为什么赌上自己的一切。”
      “我该走了。”花期站起身,冲小狐狸摇了摇手:“你去玩吧,想起姐姐了就来找我啊。”

      白狐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撇了撇嘴角,我本无心,何谈爱人。
      不过是你们被遮了双眼,命都不顾只往火里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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