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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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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日贾母从宫中回来,荣国府便忙起了元妃省亲之事,说是要建一座奇珍园子,供娘娘赏玩。
凤姐儿点了点公中的账,府中现银约莫还有七八十万两,若算上田地、庄子、商铺同一些古玩名画孤本,总数额约莫能达到百余万。
府中银子虽不紧缺,可建园子着实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先是要选定地基,这园子不能离荣宁二府太远,占地要大,周围可有需要迁走的民居,如何打点妥帖又是难事;然后要遣可靠不油滑的下人去采买砖石、木梁、瓦片等材料,还要请京城里有名的工匠画好图纸,从亭台楼阁到轩榭廊舫,都要小心盯着建;再是园中的花草树木、鸟虫鱼兽该选何品种栽在何处,有何讲究,也是一件头疼事。
虽说府中有赖大这个总管家管着,颇懂此道,但凤姐儿始终觉着这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反而仗着他母亲赖嬷嬷的脸面,并不把一众主子放在眼中,有时连凤姐儿的意思也会驳斥。
故凤姐儿很不喜他,在建省亲园子时也事事把持在手中,尽量不叫赖大沾手。
贾琏见凤姐儿日日操劳,忙得脸都瘦了几两肉,知道她好弄权,只好无奈道:“你啊你,身子是自己的,还应该顾惜一些才是。这些个琐碎事,就交给底下的管事去办吧,不然,要他们有何用?”
凤姐儿揽了贾琏的脖子,滚进怀中同他抱怨道:“你是不知道你家这些下人,个个都有主意,我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暗地里算计了都不知道呢。”
贾琏抚弄着凤姐儿的腮边,笑着道:“凡事有爷在呢,你怕个什么?”
凤姐儿听了撇撇嘴起身道:“行了,国舅爷。园子里还缺些教习,得空你着人去趟姑苏聘几个回来,还有那采买小戏子、置办乐器行头之事也要人去做。”
贾琏道:“正好前几天奶娘赵嬷嬷同我说,想给她两个儿子求个恩典,何不就让赖管家领着我那奶兄弟出去见见世面?”
凤姐儿听闻“赖管家”三字,不由得冷哼一声,叫贾琏摸不着头脑。
“我的小祖宗,又怎么了,他何处惹了你不痛快?”
“我哪敢不痛快啊。”
贾琏听凤姐儿的口气就知她已经恼到极点了,忙哄道:“你若不高兴,就不用赖大了,我瞧着贾蔷、贾蓉几个也是好的,便让他们去吧。”
见凤姐儿面上好了些,他又劝道:“他娘毕竟侍候过老太太一遭,这是情分,咱们得念着,不然主家刻薄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凤姐儿冷笑道:“你就纵着这群奴才吧,我看等他们把你们府里头的钱都挖尽了,你还有什么话!我一心为府中打算,如今倒显得多余了。”
贾琏并不把赖大等人当一回事,他素了几日,见凤姐儿虽生着气却脸庞娇艳,青天白日,就拽着凤姐儿的腕子拉进内帐胡闹,口中不住的“心肝肉”“小乖乖”唤着。
平儿在隔壁屋子听见内屋传来的动静,悄悄地掩了房门,又让小丫鬟坐在门槛上看着,别让没眼色的人闯进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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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林如海封了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满朝上下一片哗然,都暗中道:还不曾见有人升官升得这样快的,真真是圣宠优渥,一时之间众人都羡慕万分。
个别知道些内情的官员皆缩了起来,轻易不肯出头,想要看新晋的林阁老同首辅刘阁老之间的派系斗争。
不曾想刘砀面上倒是一片笑意融融,还当众向林如海贺喜,又在旁人面前夸他政绩斐然,实乃百官之楷模。
这一番话,虚虚实实,究竟是笑里藏刀还是真心实意,实在叫人猜不透。
贾政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因这些年刘首辅虽待他们家不太热络,可到底两家还是有那么点相连关系,他在朝中做官也多亏有了刘砀的庇佑,才免去不少麻烦。
如今他夹在林如海同刘砀之间左右为难,哪一个都不想轻易舍了去,只好装糊涂。
又想到长女贾元春如今封了妃,一时之间贾政竟有些飘飘然起来,当然,他是不肯轻易让旁人瞧出他内心的喜意的,天天仍是装出一副忧国忧民、苦大仇深的眉头紧锁模样。
若有人来找他打探内幕消息也一概推脱说不知,唯独回府同贾母谈话是带漏出了点。
贾母听了贾政的话,思虑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是件大喜事,可恰巧碰上这等敏感时候。”
“妃位不算高,但我们家到底沾了……外戚二字,还是不要掺和到党争之中为好。”
贾政安慰道:“我瞧着首辅大人他并无敌意,兴许我们大家都猜错了呢?”
所以说,贾政劳碌数十年仍在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打转,着实不冤。
贾母望着自己的次子,歇了指点他的心思,只道:“你听我的没错,你妹夫自然是向着我们,不愿意把咱们家拉近这党争的泥潭中,可那刘首辅就不一定了。”
“我冷眼瞧着,这么多年来,他们家竟是连三节两寿都懒得来府上走动,可见是淡了同我们相交的意思。”
贾政是个孝子,从不直言反对贾母提出的意见,可究竟赞同照做与否,他却有自己的看法。如此事中,贾母不建议同刘砀相交,贾政却自信能平衡好刘林二者的关系,不肯舍了首辅这条关系。
林如海获封之后不久,周管家便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宅子买下,打扫收拾一番后就搬了进去。
林如海原是打算将女儿林黛玉也接出去,贾母知晓后却道:“女婿啊,你可是觉得我这老婆子照顾玉儿照顾的不周到啊?”
林如海拱手道:“岳母言重了,小婿怎敢有此意。”
“只是如今小婿已入京为官,玉儿住在贾府终究有些不大妥当。”
贾母让他坐下,开口道:“你如今是阁老了,往后定然忙于政务,府中又没个稳当人照看着,让玉儿一个人孤零零地搬过去,我如何放心啊。”
林如海想到“丧妇长女”四字,恐落人口舌,对日后黛玉说嫁产生影响,终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他道:“既如此……便劳烦岳母代为照料了。”
故黛玉仍住在贾府,时常也趁林如海休沐之时,回去看看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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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宝玉终于从金陵回来了。
京城里的好友冯紫英、卫若兰知道他考中了小三元这一好消息,纷纷上门来找,要宝玉请哥几个吃酒。
宝玉同他们数月不见,也是甚为想念,故笑着应下。
回京儿的头几天,宝玉是日日出去吃酒赴宴,呼朋唤友好不快活。
贾政原想逮着他好好训几句话,毕竟儿子考中了他这个老子也不曾中过的功名,虽心中十分自豪骄傲,但面上仍有些过不去。
故贾政下定决心道:必须要好好训训宝玉这小子,让他知道,乃是我这个做爹的从小对他严苛以待,才没让他荒废了学业。
又听说宝玉竟是和冯紫英等人出去吃酒,更是痛心不已:白读了这么多书,扬州金陵两地都白去了吗,下场应试竟是不曾交上一两个良师益友?
怎么回京后,还是同这等纨绔子弟形影不离!
贾政虽想要在宝玉面前摆一摆身为严父的架子,可无奈贾母从前就十分护着宝玉,如今见宝玉中了功名,更是看得金贵无比,轻易不肯让贾政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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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放晴,大风,虽至暮春,因前几日落雨不绝,早晚仍可觉寒意侵人。
贾母前几日接来湘云,她因见了后头院子里柳树杈子上落的大红软翅蝴蝶风筝,一时兴起,便让翠缕喊众位姊妹来一同取乐。
传话时宝玉正在黛玉这处,听小丫鬟道“风筝”二字,黛玉朝紫鹃道:“快把我那硬翅的大燕子风筝拿来。”
宝玉道:“也给我拿个。”
黛玉听了,笑着瞥了他一眼道:“你屋里不是有很多吗?还来贪我的风筝。”
“我就想要妹妹的。”宝玉原靠在黛玉的书桌旁,伸手取了架几案上的书拿来瞧,见一本被翻得边角都皱起,心头一动便特意拿了出来。
不曾想翻开来一看,其中却夹着一张甚为眼熟的浅绿色花笺。
宝玉将那张笺纸抽出来在黛玉面前晃了晃,笑道:“这是何物?”
黛玉想要伸手抢过,宝玉却机灵地往后一退,叫她扑了个空,黛玉跺了跺脚道:“宝玉,你快把这个还我。”
宝玉逗她道:“我不还,这本就是我写的,难不成妹妹常翻出来看?”
黛玉气得拍了他一下,也不答他的话,只噘着嘴道:“你快还我。”
宝玉仗着自己高了黛玉一个头,伸长手叫她够不着,口中不住道:“就不还。”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宝玉想着再这么下去黛玉该恼了,方将花笺递给了黛玉,又低声下气地赔了个不是。
见黛玉面色放缓,他又嘴欠道:“妹妹可是时常翻出来看?”
黛玉闻言,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朝紫鹃道:“不许给他拿风筝!”
“好妹妹,别啊。”
紫鹃看着他们两人斗嘴,只抿嘴笑,最后还是给宝玉拿了个美人风筝来。
至后院,宝钗、湘云同三春早已在此等候着了。湘云道:“二哥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慢。还有林姐姐也是的,你们两个可是在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
宝玉道:“哪有什么悄悄话。”
湘云“哼”了一声,对翠缕道:“快把我那个威风凛凛的龙头蜈蚣风筝拿来!”
湘云的龙头风筝着实夺人眼眶,瞧着有数米长,龙头吻短口方、眼睛宽大,更有鹿角驼头兔眼之状,加上蜈蚣身子上长着数百双小脚,密密麻麻,叫人瞧着害怕。
宝玉道:“你个姑娘家,怎么喜欢这些玩意。”
湘云叉腰道:“姑娘家怎么了,我就是喜欢这个!倒是你,二哥哥,”湘云指了指宝玉的美人风筝嘲笑道:“一个大男人还用着美人风筝,真是……羞!羞!脸!”
“那是紫鹃给我拿的。”
湘云也不听宝玉的解释,只同翠缕道:“快,把这个风筝放起来,它身子这么长,在天上飞着肯定好看!”
翠缕托着长长的龙头蜈蚣风筝,欲哭无泪道:“姑娘,这个太重,我放不起来啊。”
湘云听了撇撇嘴道:“算了,放着让我来吧。”
她们主仆二人说着话,一旁的迎春、探春、宝钗、黛玉早将自己的风筝放起来了。
探春的是个大红软翅凤凰风筝,宝钗则是一连七个大雁风筝,黛玉原要放的美人风筝给了宝玉,故紫鹃给她拿了个寓意好兆头的大红蝙蝠风筝。
湘云蹦跶了半天,直举地两个膀子酸痛,手中的龙头蜈蚣风筝还是不曾放得起来。
宝玉瞧着对她道:“放着我来吧。”湘云只好把风筝递给宝玉,果然宝玉一放,那龙头蜈蚣风筝就乘风而起,飞的又高又远,舞舞生风,在天空中甚为壮观。
众人正放着风筝,黛玉手中的风筝线竟断了,她心中咯噔一声,就听紫鹃在旁边找补道:“这是寓意姑娘的病根从此都散了呢!姑娘,放得好啊!”
一旁众人也纷纷附和,宝玉牵了他的美人风筝过来道:“你那个风筝孤零零一个瞧着怪可怜的,也把我这个放了,叫它们俩做个伴。”说着,他取过剪子,干脆利落地剪断了手中的风筝线。
那只美人风筝被风猛地一刮,竟也随着先前那只大红蝙蝠风筝而去。
黛玉笑着用手推了推宝玉,嗔道:“偏你事多。”心中却是微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立志做一个甜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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