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苏晓酒

2、第二章

　　话说那刘大公子醒的时候，已经过了约么半个时辰了，是慕秋把他叫起来的，那被剪的秃了一块儿的白毛狐狸，早就影儿都没了。
　　“我说公子，你怎么这样就睡了呢，要是有个什么大病小灾，我怕是就要被老爷剥了皮，先您一步去了。”慕秋哭丧着脸。
　　“慕秋，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可就错过了睡觉的时辰，马上就有大病小灾，你可就一定会被剥皮了。”
　　“哎呦，公子，小人知错了，求公子不要为小人生气。”暮秋无奈，倘若他再不应公子，怕是免不了又要被白玉扇子敲头了。
　　山中月夜依然冷清，刘公子这一夜却睡得不甚安稳。梦中总是有一双狐狸眼睛盯着他，在暗处散发着幽幽绿光。

　　日子过得总是快的，在山中尤其是。日与日没什么分别，今天像极了昨天，又像极了明天。直到有一日，刘公子清晨起床，床头血淋淋的放着一只山鸡，给他吓的不轻，他才想起来那他大约已经忘记的那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儿。
　　留了那白毛狐狸一夜，还给它洗了个澡。
　　此后日日如此，开始的时候刘轩还能惊异些许，日子久了，也就渐渐麻木了。
　　那刘轩本不是胆小之人，只是被这身子骨耽搁了，显得过于病弱且不勇。这些日子日日送山鸡，无论厨娘怎样的费尽心力，刘轩还是一闻那山鸡的味儿就想吐。
　　刘轩心中一思量，想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就早起了这个早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果然如他所料，正与那送山鸡的狐狸对上。那狐狸也不怕人，也不恼，反而大大方方的趴在了他的窗子上，那一块儿秃了的毛皮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长好了。
　　刘轩看那小狐狸的皮毛可爱，鬼使神差的在那狐狸身上摸了一把。那白毛的狐狸也不躲，反而眯着眼睛，向公子的方向又蹭了蹭。
　　刘公子抚着那狐狸，也不管它听没听懂，说道“小狐狸啊，以后你莫要再送山鸡来了，若是觉得我救了你，过意不去呢？就多来这冷清的山庄陪陪我。”他自言自语的，忽的又觉得自己这样蠢的可以，兀自摇了摇头，把狐狸从窗台上抱到自己的膝头上。
　　此后也是神奇，那狐狸再也没带山鸡过来，反而是频频出现在山庄。也不求食。多数的时间蹲在刘公子的案头看他写字作画，或是晒着太阳在黄花梨木的椅子或是刘轩的膝头睡了。

　　日子就这样又过来一月，这天头儿是越发的冷了。那狐狸时不时充起了刘公子手中的暖炉，刘公子偶尔叹息“哎，你这小狐狸怎生的如此伶俐。”
　　又一日，也是如此。刘公子抱着小白狐狸叹息“不怪小哑巴说你是妖精，你这样的聪明，可是若是你真是妖精，怎么也不化个人形给我看看？”
　　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那取暖的火儿中发出“哔啵”的声音。
　　忽的，一道女声应了他“你当真想看我变成人？”刘公子一惊，愣了半晌，心道“没想到这小狐狸真是妖精，却也不知道行多少。”那声音接着说，带着微微的恼怒，却比原来显得清脆了不少“怕什么，要是我想杀了你，你早就变成那山鸡了。”刘公子哭笑不得，这小狐狸，他自是不怕的，一个病秧子，身边人就连自己父母都计算着什么时候他死，有什么可怕的。可这小狐狸但凡是换个人这么说，只怕是怕的都要发抖了。
　　刘公子叹了口气，看了眼怀中的狐狸，它已经站起来了，妖精圆溜溜的看着他。刘公子说“那你变来给我看看。”“你可不许说我丑。”那只狐狸摇摇脑袋，从他膝上跳下，在地上转了两圈儿，狐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
　　发如墨，衣如雪，唇角的笑意狡黠而又玩世不恭，刘轩不禁看呆了。
　　“喂，你这书呆子，我有什么问题吗？”白衣少女又转了个圈儿，白色襦裙带起微微的风。“我明明特别记得变没尾巴的，绝对没有露出来啊……”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显得呆呆的。
　　“还叫我书呆子，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刘公子憋着的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你竟然嘲笑我……”女孩瞪着她那双上挑的杏核眼，终于怒了。“没，我哪敢嘲笑姑娘啊，你可是妖精，一个不舒服就把我‘咔嚓’了。”刘公子勉强停下笑打趣道。“你……”女孩气得跺脚“你明知道我是来报恩的，不能拿你怎么办。我……果然人都是狡猾的。”她又一转身，变回白狐，转身跑向树林，蓦地影儿都没了。
　　“这就是妖精吗？”刘轩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真是单纯得紧。”

　　日子过了一日，又过了一日。
　　那只狐狸没有再来过。
　　刘轩入往常的坐在竹舍中，抱着暖炉，偶尔去晒晒太阳，偶尔也会抚琴，但却总在想它。
　　也不知如今应该算作它还是她。不过也没有什么区别。慕秋心思向来伶俐，看出了公子的反常，却也不知究竟是哪里不对，只道是公子大约又伤春悲秋了。

　　又过了三日，那只狐狸又出现在了刘公子的案头，在一个午后。
　　那是一个阳光不错的日子，光透过窗的格子斑斑驳驳的，刘轩正在誊抄又一遍的《道德经》，心中也又在思量那只狐狸究竟去了哪里，说是报恩，为何不知了去向。却见一道白影从窗下一跃而上，穿过窄窄的缝隙，稳稳的踏在了他正誊抄的经书上好的宣纸上，留下了梅花状的足印。
　　他抬头，发现那狐狸正歪着头看着他，眼睛闪着某种得意的光“真是睚眦必报。”刘轩对它翻了个白眼，卷起被污了的宣纸，对狐狸脑袋轻轻的拍了一下。
　　“痛死了！”白狐从案上一跃到地上化为白衣少女，“你这臭书生。”她一边揉自己的头，一边瞪着刘轩。“我还以为你是个真君子，结果……”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
　　“你的名字。”刘轩在纸上写下“名”，“字”二字。
　　“我……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
　　“我从出生就在山里，身边只有些山精野怪的，哪里会有妖精知道这些的。”女孩白了刘轩一眼，分明在嘲笑他的无知。
　　“那你叫苏黛可好？”
　　“苏黛？”
　　“嗯。”刘轩轻轻点头，在宣纸上写下“苏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