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若梦》墨骨青瓷

7、第六章 大漠荒岭

　　叶云浩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脚下是滚热的沙土，随时可能淹没双足，背对着的是坍塌倾颓如土堆的古烽燧，烽燧的泥石在岁月中已一层层、一片片被剥烛。那在骄阳下赤裸裸泛着白光，如波翻浪涌的秃岭荒山惊心动魄，一种地老天荒之感猛地震撼了全身心。、
　　身边的炎儿在不停地抱怨，而那人则仍是安静地骑在坐骑上。他们已是全身被烤得干烈通红了，而那人竟连额头都不见一丝汗迹，仿佛这烈日骄阳、泥石沙土对他毫无影响。
　　叶云浩不免产生一丝烦躁，真想踹那炎儿一脚，好让他闭上那喋喋不休的嘴，可是又实在懒得动，还是保留点气力吧。在这一片茫茫沙漠戈壁中怕是很难找到水源的，省点唾沫方能活得长久些。
　　为什么他们会落得如此境地，走入一片荒漠，被太阳烤得奄奄一息？
　　回想起当时在东山上，那圣僧和那老和尚还有那东禅寺院的那一众和尚说不见就不见，炎儿的哇哇乱叫搞得他心烦意躁，而那人又一声不吭，本想着就这么回江南舅舅家找爹娘去的。
　　谁知就在他即将动身回去之时，那人却忽然开口，而这一开口便打碎了他的计划。
　　“师傅曾说，三年之内，你不可回去见你父母，否则会为他们带去灭顶之灾。”无尘丝毫不带起伏的声音说出的却是晴天霹雳之语。
　　“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乱神怪力之说，我才不信这一套！”叶云浩对无尘的话嗤之以鼻。
　　而他才刚说完，炎儿便在一旁拉他的衣袖，他这才猛然想起，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禅院，在不久之前还是梵音袅袅，人影幢幢，人气挺盛，可眼下却是空无一人，只剩他们三个。那些个倾刻间凭空消失的人不就是自己口中的所谓的“乱神怪力”？
　　于是，叶云浩一下子沉默了，那圣僧笙如究竟是何方神圣？应该不是仙便是妖吧，既然他如此说了，那应该有一定的道理吧。而且就到目前为止的情况看来，他也不像是要害自己的样子。
　　“那……不能回去，我们又该去何处呢，圣僧可否有说？”叶云浩还是决定相信了无尘的话，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父母亲的生死大事。
　　可是，无尘只拿空明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字：“西。”
　　于是乎，他们三个人就这样莫明其妙地往西行去，也不知究竟要去到何处。那人只说了那一个“西”字后，便再也不肯开口，无论他和炎儿如何问，只管默默往西行去。最后，他和炎儿也问得无趣了，也就不再问他了，反正总会明白的。
　　可是，谁曾想到，之前还是千里雪飘，万里冰封，下一刻却走入了炎炎烈日之下？那一片冰天雪地的释云更西面竟会是如此模样？这是什么鬼地方，什么鬼天气！
　　难道，他们竟要这样毫无准备的穿越这片茫茫无际的沙漠？谁知道这沙漠又究竟有多辽阔呢！
　　叶云浩很想问问无尘，他们这样既没有水又没有干粮，要如何穿过这片沙漠？他所谓的“西”究竟有多西？可是看他那样，估计也不会回答自己，算了，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就在叶云浩垂头丧气之时，只听炎儿兴奋地振臂大呼：“绿地，快看，有绿地！”
　　闻言，叶云浩欣喜地抬头，在强劲的阳光下极目远望，只见无边的沙海中浮现出一片绿地有若仙境，而更远处是白沙连着白云在天际滚动。
　　“公子，咱们有救了，哈哈，水啊！”炎儿兴奋地已经语无伦次了。这孩子也真是难为他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奴，但毕竟是出生在萧王府中的孩子，懂事以来便跟随在叶云浩身边，真个是没吃什么苦，怕是比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过得还要充裕安逸吧。这一次，忽然间连续赶了三天两夜的路已经够他叫嚷了，不想，却遭遇一连串变过，如今又跑到这么个荒无人烟的沙漠里，确实是够他受的了。
　　叶云浩也是极为兴奋，感觉一下子来了精神和气力，毕竟，希望就在前方了。
　　“咱们赶紧过去吧，到那喝点水，休息一下。”叶云浩高兴地对无尘说。无尘却是连眼都没抬一下，对他的话更是恍若未闻。
　　处于极度兴奋中的叶云浩也不在意，招呼一声炎儿便策马向前奔去。
　　然而，奔驰了很长一段路后，叶云浩终于发现不对劲了，那绿地在刚刚看到时就那么段距离，按他行驶了这么长时间，早该到了，可如今望去，那绿地却仍是那么远，仿佛这一路的奔驰不过是在原地徘徊。
　　这时，身后传来轻缓的马蹄声，回看，是无尘策马缓缓行近。只听得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传来：“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
　　无尘难得地开口，却彻底打破了叶云浩和炎儿的希望。
　　再向远处望去，惟见云生云灭，沙扬石走，鸟飞无迹，哪里还有什么绿地！叶云浩和炎儿是彻底泄了气了，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炎儿开始要赖，不肯再往前走：“公子，无尘师傅，咱们回去吧。再这样走下去，就算不被晒死，也要被饿死、渴死了。回去吧，好不好？”
　　叶云浩看了眼可怜兮兮的炎儿，嫩白的脸颊已被烤得通红通红，薄薄的衣衫被汗浸透了，湿嗒嗒地粘在身上，嘴唇干裂，双眼无神，说不尽地凄楚可怜，再看看自己，也是满身沙尘，一片狼狈之象。只有无尘，丝毫不被这烈日骄阳，飞沙走石所影响，玉面只微微飞霞，白衣更是干净飘逸，跟他们两个的狼狈样比起来，更显得干净出尘，飘飘似仙。叶云浩都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也跟那笙如一般，可以说消失就消失呢！
　　叶云浩也想回头，真是怀念江南那飘飘洒洒的霏霏细雨，想念那清新湿润的空气，想念那纤尘不起的青石板地，想念那街路两旁的湿漉漉的屋瓦黛色凝重，想念那垂柳嫩叶青翠欲滴，想念一云楼的点心，想念清心湖上的画舫……可惜，对着无尘那清明无波的幽深眼眸，他又如何说得出这样的话？
　　难道，我竟然要晒死在这片不知名的沙漠上！叶云浩不禁在心里哀嚎。
　　就在此时，无尘再次开口：“不远了。”
　　叶云浩听得怔了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无尘所指的是走出这片沙漠已不远了。而炎儿已在那急切地询问：“真的，还有多远？”
　　虽然对于无尘是否会回答炎儿的这个问题，叶云浩是一点都不抱希望，但他还是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摒息注视着无尘。他现在真的对无尘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他一个“西”字，把他们带进了这片沙漠，现在“不远了”三个字是否马上就可把他们带离这沙漠呢？可是，无尘不是一般人，这个，叶云浩现在可以非常确定，看他在这飞沙走石的沙漠中行走就在像在那江南烟雨中游赏一般悠然自得就可窥见一斑。所以，叶云浩现在非常怀疑，常年在山上的他的时间观念是否也跟常人一般呢，他所说的“不远了”究竟是多远呢？
　　无尘这次倒是没有让他们两个人失望，只听得他说：“一柱香。”
　　叶云浩和炎不由欢呼，那炎儿更是撒欢子地一马当先向前驰去。
　　不过叶云浩还是有点怀疑，放眼望去，这片灼热、干燥的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何处曾有尽头，阳光似泼如倾，强烈的光芒造成似有若无的晕眩，就这样苍茫无际的沙漠只需一柱香的功夫即可走出去？
　　叶云浩疑惑地看着无尘，而那人脸上静默如常，看不出丝毫玩笑之意。叶云浩不由失笑，是啊，这人这清冷似圣人般的性子，又怎会开玩笑呢。
　　既然如此，不妨就听了此人的话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