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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成竹在胸 ...

  •   成竹在胸,谁挡沉浮。
      从容不迫,处之泰然。

      玉麟给江守言说了钱庄意欲开拓洋商贸易,江守言毕竟曾是一代牙人,略一沉思已然明了。两家生意因姻亲关系更加亲密,此次通商不但于钱家是件机遇,对牙行来说,也是开拓声名的好机会。十三行自明朝建立,一直受命于官,江家牙行虽然本朝开国后兴起,但毕竟是私行,一直无法介入十三行里,以玉麟的见识若能与洋商打上交道,确可光宗耀祖。
      情知玉麟做事谨慎,只叫他放手办理,沉吟一下嘱咐道:“如今江、钱两家皆需你来承继,担子比起以前更重了。生意虽然重要,不过你与宝儿也得注意点自己的身子,你们毕竟年轻。”玉麟心中感慨,不知不觉间,父亲、岳父与上世相比皆有了改变,感动应是。
      吩咐九斤二带着顾井打探英吉利洋商路易斯以往经商底细,同行人员,有无交往密切国人。在牙行细细梳理了下事情始末,将徽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情知只凭九斤二打听,消息仍不够完善。用过午膳给掌柜嘱咐了两句,便过钱庄寻钱方孔商量。
      钱庄上下已然习惯玉麟不时到来,赵掌柜更是清楚玉麟迟早会是钱庄日后东家,柜台正忙着,玉麟含笑点点头,示意他们自己忙自己的,轻车熟路就去找钱方孔。
      玉麟年纪尚幼,人脉不及钱方孔广博,细细与钱方孔分析了一番,请他邀请十三行杨老板、徽商等人小聚。钱方孔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不待多言已明其意,唤过小厮于鹤颐楼订间上好厢房,过府请杨老板、徽商严老板晚上饮酒听曲。两人商议妥当,想起还未告知宝儿,倒都有些踌躇。
      此等应酬女眷参加实为不便,宝儿毕竟是豪门出身而且更为人妇,比不得与杜承康同龄朋友相聚半公半私谈天论地。但宝儿一直强调自己要参与生意打理,若被她知晓又得大发脾气,钱方孔眼望玉麟,就怕这宝贝女儿不高兴。玉麟抿唇苦笑,暗思成亲插手钱庄事务后,倒越来越似前世,宽慰钱方孔无需担心,主动开口应承定会与宝儿解释清楚。
      钱方孔大喜,忙不迭催促玉麟去寻宝儿,自己去大堂看看赵掌柜今日情况。玉麟暗自好笑,先寻得彩凤让她唤宝儿到会客厅,自己亲手泡壶茉莉清茶等候赔罪。
      宝儿正在查往来货单,被玉麟无端拉到会客厅喝茶,没好气白他一眼,知他若非有事不会白日里打乱正事。顺手接过玉麟递过香茶调侃道:“江大少每次给我泡茶都没好事,你不会又瞒着我做了什么吧?”
      玉麟无奈笑笑,将吩咐九斤二他们去查询洋商底细之事交待于宝儿。宝儿点点头,见玉麟拿着茶杯轻叩,知他言而未尽,捧着腮帮说道:“此事晚上再说亦可,你不会专为此事跑一趟吧?”故意凑近调笑道:“还是你想我了?等不及晚上就想见我了?”玉麟俊脸一红,宠溺唤声“宝儿”,措辞将应酬原因解释得清清楚楚。
      宝儿坐回身子,玉指轻叩桌沿,玉麟添了热茶小心解释顾虑。宝儿见他小心翼翼模样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捏捏玉麟脸颊叹道:“只要身为女儿家,这世道终难公平与男子一较高下,如今我才终于真正体会到以前你的无奈。”
      玉麟满眼怜惜,感动唤道:“宝儿……”宝儿摇头笑笑,让玉麟不用担心,拉过他白皙手掌说道:“好了,我才没你们想的那么小气呢!待会打烊我回家等着九斤二消息,你身子还未……不太舒服,今晚应酬别喝太多,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再逞强。你身边一个亲随都没有,待会让祥旺跟着你吧。”
      玉麟轻嗯一声,捏捏宝儿柔软小手,明她心里担忧,亦不推拒。宝儿调皮心起,嘟起小嘴凑近玉麟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懂事?那让你奖励我一下。”玉麟见房门虚掩,虽无外人却终究不是家里闺房,俊脸涨得通红四周打量半天亦不好意思应承。
      宝儿等得不耐烦,霍地凑上前在他唇上一吻,见他红霞密布娇嗔笑道:“胆小鬼!好了,我去做正事了,你别太晚回来,叫爹也少喝点。”玉麟无奈叹口气,却是拿她无法,宠溺望着宝儿窈窕背影,手指不由自主在唇上轻抚,嘴唇轻抿只觉甜蜜入心。
      月挂柳梢,蛙鸣虫吟玉麟才带着酒气而回。彩凤赶紧打来热水、泡好醒酒参茶,见宝儿面露不虞祥旺还傻头傻脑帮着解释,忙不迭拖着祥旺离开是非之地。
      再无外人,玉麟歉然拉过宝儿小心解释:“你知祥旺向来不打诳语,我答应过你,定不会逞强。只是杨老板与严老板是岳父朋友,婚宴后这是第一次以子辈身份相见,总得顾些岳父颜面。你知我酒量,又非刻意斗酒,只是身上沾染了些酒气而已,绝未过量。”
      宝儿拍掉玉麟手掌,拧干软巾递于玉麟晒道:“每次不爱惜自己身子理由都是一大堆,我知道这点酒对你不算什么,但是你身子还不舒服,都提醒过你了,你一天鬼主意那么多,就不知找个借口推一下吗?意思两杯就行了。”
      玉麟擦净脸颊,自觉搓拧软巾、洗净双手,斜头哄道:“今晚交谈甚为详细,这洋商路易斯此番却是第二次来我大清,上次与他东印度公司的表兄前来游玩察觉商机,此次前来,一直在打听苏绣绸缎,严老板正好有亲戚一直为洋商办事,说与他知这才私下猜测路易斯意向。但据杨老板所言,此人谨慎小心,未曾透露贸易口风。若非如此,严老板亦不会想着寻岳父做担保,分羹于他人。九斤二可有回来?”
      宝儿峨眉微蹙,摇头说道:“九斤二这个时辰还未回家,不会有什么麻烦吧?那依你所见,杨老板和严老板所知可靠吗?”玉麟见转了她心思,嘴角微扬宽慰道:“九斤二与阿井一起,料无问题。两位老板所述应无虚假,只是消息是否无误尚待九斤二打探后加以印证方知。你也不用太过忧心,若要成事,我们还会与路易斯见面商谈,我自会有所判断。”
      深知玉麟所能,生意之事亦不太过忧心,眉头松了下来,转念明白玉麟这是故意岔开话题,嗔道:“即便如此,你就可以不顾惜自己身子了?又拿话来哄我。”
      玉麟抿唇轻笑,环住宝儿低声说道:“其实已好几日了,我身子几乎,几乎干净了,如此我才没有刻意托词躲酒,也免得惹人疑惑。”宝儿玩着玉麟衣领嘴角带笑调侃道:“你干没干净关我什么事,反正身子是你的,我也做不了主。”玉麟搂紧宝儿,红着脸贴近宝儿耳边低语道:“你不是说,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宝儿在其腰间软肉一掐,环住玉麟脖子似笑非笑戏弄道:“白日里吻我一下都不敢,现在却知道说这些疯话了。那明日我要,你给还是不给呢?”玉麟面如朝霞,宠溺看着宝儿低声回道:“你要,自然,自然要给。”宝儿娇笑一声,只觉玉麟越发可爱,收紧胳膊与他额角相抵。
      两人心意相通,闺房中自无避忌,唇舌纠缠里满是浓情蜜意,虽不云雨却亦沁人心脾。
      第二日申时前后九斤二方才与顾井携手而回,却原来洋商带着家眷四处闲逛游玩,布店、瓷器店、茶叶店皆有采买物品,后来翻译与茶叶店老板一阵嘀咕后,告知其城外尚可参观茶园,他俩一路跟随,见洋商倒好似对采茶甚有兴趣。
      顾井扮作歇脚闲人与随行汉人聊天,得知路易斯这些日子好像被哄着买了不少小玩意,那洋婆也不知道怕丑,大庭广众收了礼物就搂搂抱抱。与顾井聊得投契,将这几日所见说得清清楚楚。
      九斤二摸着后颈沉吟道:“少爷,这两日据我看来,那鬼佬好像一直在打探什么。不过我看那翻译也不是安心想帮他,今日回城后我让阿井跟着翻译,果见他悄悄溜到昨日逛过店铺,出来时钱袋鼓了不少。”
      玉麟垂眼轻叩桌沿,两相印证心中已然有数,扬唇一笑,夸赞九斤二越发细心,顾井初次办事就能得人信任,所获消息用处极大。顾井憨憨一笑,拉过九斤二告知玉麟都是他有经验,教自己如何打探。九斤二手肘撞撞顾井腰间,低声呵斥:“少爷夸你又不是夸我,说你不错你听着就行了,没见过你这样害怕别人夸赞的。”
      见两人打打闹闹,玉麟不由好笑,情知他们忙了一日一夜疲乏,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九斤二也不客气,招呼一声拉过还不好意思挪窝的顾井转身就走,叮嘱两句不可透露两日来详情便回府补觉去了。
      玉麟待得大半个时辰,见牙行再无大客,唤过轿夫往钱庄而去。钱方孔见玉麟这些日子牙行、钱庄两边跑,便悄悄给玉麟置了顶轿子,配了轿夫,怕他推辞,昨晚正好借玉麟应酬饮酒之机送予他。玉麟见却之不恭,明白岳父一片好意,也就受了。
      赵掌柜看到玉麟起身迎过:“姑爷,小姐午膳后身子不适,已回去了。我就说让祥旺去告知你,小姐偏说不用,让你白跑了一趟。”玉麟一听宝儿身子不适,赶紧询问,赵掌柜也不知究竟,只说老爷唤了轿夫送小姐回府,彩凤也不见太过焦急。玉麟略微心安,料想应无大碍,还是入内将打探情况先秉明钱方孔好做打算。
      正事说罢,玉麟挂念宝儿,不再客套寒暄,急着起身告辞。钱方孔见玉麟关心模样,随口笑道:“我估计宝儿就是从小娇生惯养,这些日子天天打理生意累着了。彩凤那丫头和她最是要好,我看她找我时也不心急,恐怕就是帮宝儿找个因由回去歇息。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多陪陪她就是了。”玉麟连连应诺,终究放心不下,告声罪急急回府。
      回房见得只有宝儿一人斜躺在软榻上看书,娥眉微颦,却不见彩凤在侧。唤声“宝儿”,宝儿半起身子满眼惊喜软软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玉麟温言责道:“为何不让祥旺告知我,去看了大夫没?怎么突然不舒服了。”宝儿甜甜一笑,拉过玉麟,顺势倚进怀里,玉麟自然而然环抱住她,只听得宝儿闷闷说道:“没有生病,只是午膳后肚子有些胀痛,察觉不妥就叫彩凤找了个因由回来了。”玉麟挨了挨宝儿额头,疑惑问道:“怎会忽然腹痛,午膳有无异样。”
      宝儿白他一眼,低声道:“呆子,不是生病却腹痛,还能是什么。”玉麟略一思索反应过来,轻笑一声,为宝儿轻揉小腹暗自算着时间,奇怪道:“成亲请期之时特意避过你天葵期,算来理应还有几日呀。”宝儿没好气晒道:“还不都怨你。”
      玉麟大奇,茫然不解。宝儿耐着性子解释道:“以前奶娘曾说过,家里姐妹相处久了,天葵日便会慢慢接近。若不是你影响,我怎会紊乱。”玉麟向来做男子打扮,从小只觉月事之时掩饰身份更加麻烦,后来恢复女儿身,亦不会与人聊这些女儿家的私密事,听得宝儿所说却觉有趣,连连点头,倒似知道了个新知识般。
      宝儿腹中胀痛心烦气躁,气恼轻拍玉麟手掌嗔道:“好久没这样胀痛过了,都是你影响了我。为何你每次都仿若无事一般。”玉麟情知宝儿月事之时时有腹痛,好脾气哄着她,自己素来耐痛,天葵期也从未似宝儿这般难受,体质不同却是无计可施。
      见宝儿刁蛮脾气发作不禁轻笑出声,霍地手腕一痛,垂睑苦笑,却见宝儿闷闷看着自己委屈说道:“昨晚说好今日你是我的,现在又不行了。”
      玉麟宠溺搂紧宝儿,轻声哄道:“不过几日而已,我这一世都跑不掉的。明日在家歇息一天,待会我叫彩凤给你煎药。”宝儿气恼咬唇任性道:“不喝不喝,喝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得少点疼痛。”玉麟刮刮宝儿俏鼻好笑劝道:“以前打理酒馆时我见你也从未如此难受过,或许是现在尚且年幼,成年后想必就没这么难受了。乖乖喝药,我陪你好不好?”
      宝儿闻言一愣,暗思自从知道玉麟复生,与他成亲后自己越发放松了。其实独自打理酒馆时也曾难受过,但为何那时自己咬咬牙撑撑也就过了,如今心智却反而不及上世成熟。
      握住玉麟柔软手掌轻声说道:“玉麟,你有没有觉得我现今脾气愈来愈似以前儿时了,刁蛮任性不够懂事?”玉麟摩挲着宝儿葱指回句“嗯”。宝儿诧异抬头望着玉麟,却见他笑盈盈看着自己,唇角轻扬收紧手臂宠溺言道:“有我在,你又何必那么懂事?我就是想你刁蛮任性,不用那么辛苦。”
      宝儿眉眼弯弯缩在玉麟怀里,仿似蜜糖入口,甜腻动心,抱住玉麟手臂笑道:“那待会记得陪我喝药,反正你也要对自己好点。前几日我怕露出破绽,不敢煎给你喝,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养生。”玉麟好笑应是,搂着她随口将打探事宜商议结果话于她知。
      路易斯为人谨慎,装作不懂行情由着翻译带着四处游玩,实则却在打探消息,了解产地进价,看他游玩店铺,不止想做布匹锦绣生意,茶叶、瓷器等工艺品亦在考量中,不放消息亦是在观察华商。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要让其放下戒备,直截了当反倒容易结交。
      宝儿沉吟踌躇道:“理虽如此,但洋人番话沟通需借外人,我知你识得简单番语,可意思转达终究比不得同源交流。”玉麟见宝儿心思越发细密不由大为赞赏,轻笑解惑道:“可若我早已熟知番语,就无需担心中间人词不达意或者暗藏心机了。”
      见宝儿惊喜望着自己,玉麟轻笑解释。原来前世为嘉庆办事几年,公行官员亦有贪腐迹象,为保大清唯一通商口岸关税收缴,私下已学习英吉利语言,只是尚未及插手洋商与公行勾当便遭不测。玉麟深知嘉庆心意,甚为看重广州通商口岸一事,现离其登基不足两年,有此良机,消息无误若是放弃就太过可惜。
      宝儿捏捏玉麟脸颊叹道:“也不知你哪来这么多精力,那些年你又要为圣上办事又要来看我还得给那人善后,这样都学会了番邦语言,真想看看你脑子里怎么装下那么多东西的。”
      玉麟调侃道:“你不是常说我有经纬之才吗?”宝儿白他一眼晒道:“不害臊,谦谦公子几时变得如此自傲了?”玉麟眼眉微挑轻笑道:“家有贤妻,君子立世得助矣,亦友乎。”
      掌灯后九斤二吃饱睡足,与彩凤、祥旺围在玉麟书房聊天。与洋商贸易亦无需瞒着他二人,开了话题由得九斤二叽叽喳喳形容鬼佬奇特,鬼婆不理光天白日搂搂抱抱毫不知羞,顾井愣头愣脑却不知怎地就能轻易获得信任,探得消息。祥旺听提到顾井,难得开口打岔,特意给顾井留了些云片糕,叫九斤二明日带给他。
      宝儿见几人已将顾井视为好友,不经意般提起顾井乔迁新居,倒还没恭贺一番。彩凤立马接过话头,兴致勃勃算着吉日,商量去给顾井做顿出火饭,他就师父一个亲人,想来没什么人气,让他们热闹一下也取个好兆头,日后生活红红火火,催旺人气、财运。
      九斤二瞥见玉麟若有所思望着宝儿含笑点头,心里好似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他们用意,打定主意一定得帮着玉麟、宝儿过此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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