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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投石问路 ...

  •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过得两日,玉麟、宝儿省亲结束,玉麟坚持带着祥旺回府,以便保护宝儿。宝儿日后时常要去钱庄打点,只有彩凤一人始终放心不下。
      分配住所却成了问题,九斤二女儿身男子身份,自是不能和祥旺共住,只有另外为祥旺收拾杂物房做寝居。
      一时之间,江府小厮待遇甚优成了钱府下人间的笑谈,女子共住一室男子反而都有单独卧室茅房。祥旺心思单纯倒未做多想,彩凤却深感奇怪了,钱府如此、江府也如此,只是她深谙处世之道,何事可说何事不能说。贴身丫鬟最忌口疏,绝不能向外人嚼舌根,此点疑惑藏于心底只暗中细细观察。
      宝儿心急顾井为何两日了都尚未上门,再三确认与九斤二确认当日跟踪所见,玉麟拉着宝儿小手轻声宽慰,开业之后必有音讯。
      第二日一大早宝儿就催着玉麟起身梳洗,草草用过早膳就要跟着玉麟去牙行候着。玉麟情知拗不过宝儿,只轻声叮嘱绝不可有半点异样,彩凤三人自是随侍在旁,玉麟第一次去牙行开工如此浩荡,不禁莞尔。
      不出玉麟所料,辰时刚过顾井就扭扭捏捏登门拜访,玉麟按着平日里礼数唤九斤二迎过顾井,开心向其介绍新婚妻子。顾井推辞过玉麟好几次邀约,如今登门求工有些不好意思,嘟嘟囔囔恭喜过玉麟却不知如何提求工一事。
      玉麟微微一笑也不着急,陪着其闲聊,问询顾残生身体、近况。宝儿却有些心焦,不停给玉麟使眼色、踢脚,只觉小手被他轻轻一捏,听得玉麟依旧不急不缓继续与顾井闲聊。
      她知道顾井性子,不由白了玉麟一眼,这人谨小慎微等着顾井开口,只怕要再换一轮热茶了。不再理玉麟提醒,冲着顾井嫣然一笑,故作天真说道:“这一年来一直听玉麟、九斤二说起你,夸你办事稳妥,为人孝义,早就想见见你。我们第一次相遇太过狼狈,后来玉麟又事忙,都不带我多认识点他的朋友。今日一见,倒觉得你和九斤二性子有几分相似,难怪玉麟一直希望你能来帮他分担事务。”顾井闻言涨红了脸,不好意思摇摇头,见宝儿满怀期待看着自己,终鼓足勇气说出来意。
      玉麟瞥见宝儿得意冲自己一扬眉,嘴角微扬暗笑,诚心欢迎顾井,顺口提起白云镇离广州城脚程不近,只怕他不能日日回去探望师父了。顾井憨憨一笑,一五一十将顾残生这两日正带着自己在广州城找店铺觅便宜住所的事说于他二人知晓。
      宝儿笑道:“钱银方面……”玉麟按住宝儿大腿接口道:“钱银方面我可先预支半年工钱给你,在牙行租售房屋者亦有不少,回去你给顾师傅说一声,明日我与九斤二带你们去看看合适房屋。如今你已是牙行自己人,只需交付屋主租金即可,倒可剩下些银两。”唤过九斤二取出三十两交于顾井。
      顾井连连答谢,挠挠头不好意思嘟囔说着太多了。宝儿冲九斤二使个眼色,九斤二一把将纹银塞到顾井怀里,不耐烦道:“叫你收下就收下,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一样,以后跟着我办事,爽快点,别这么婆妈。”
      九斤二这一吼立马把顾井拘束感吼没了,顾井与他一年来吵吵闹闹早已习惯,没了与玉麟说话的客气,嘟囔着反驳道:“谁跟着你办事,我是跟着江少爷办事,你才像女人一样,我这是敬重江少爷。”
      玉麟、宝儿不禁莞尔,不约而同想起前世他们二人欢喜冤家的情景,念及日后顾井只有被九斤二训斥的份,均默默在心中为顾井掬一把同情泪。
      见二人斗嘴不停,玉麟叫住九斤二,拍拍顾井肩膀笑道:“牙行琐事甚多,日后你不止要帮我办事,可能还会帮宝儿办理钱庄事务,像九斤二不时都会在外奔波,这点工钱虽比一般亲随高点却也辛苦。因你初来,不比得九斤二做惯了的,待以后你熟悉情况了,工钱方面却不会亏待。”
      顾井听得日后工钱还会更高,骤闻喜讯竟有些茫然了,不禁喃喃回道:“江少爷,就这些工钱我已经很高兴了,从小到大,只有你这么赏识我,好像做梦一般。”九斤二看他傻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在他头上一敲:“没出息,还不快谢谢少爷。”顾井回过神来,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道谢。
      玉麟笑着摆摆手,郑重嘱咐道:“江府虽有些规矩,但私下只我们几人时倒不用如此拘谨,你看九斤二没有外人时,可有拘束过。只是做了亲随,最要紧谨慎嘴紧,特别是刻意嘱托的事,绝不能和他人提及。”
      见顾井欲言又止,玉麟温和而慎重说道:“即便你师父问到亦不可提。做牙行首要就是能为客人受得秘密,更要公平,若因失言影响了客人利益,牙行如何立足?你将此话告知顾师傅,他是明白人,知道信誉为先,必不会责怪你。”
      顾井想到师父一向教诲,暗想确实如此,郑重应承了玉麟。他二人知道顾井信守承诺,即便亲如顾残生或前世与余忠正兄弟同心,只要答应过的事,就绝不会违背。
      宝儿叫过彩凤、祥旺,笑言以后五人组要变六人行了,大家相互熟悉一下。祥旺本就老实,顾井亦是忠直之人,两人倒是一见如故,甚感脾性相投。彩凤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宝儿见玉麟抿唇轻笑,挽着他手臂轻声笑道:“看来日后彩凤又多个人欺负了。”
      彩凤耳尖,不依与宝儿笑闹,一时后堂欢声笑语。顾井见玉麟、宝儿随和至此,不禁感叹自己一时贪玩竟交到如此贵人,虽与九斤二互不相让,但实喜他的爽朗忠义。如今余忠正早已搬入广州城,偶尔请自己上酒楼吃饭就得听一次他的吹嘘,只觉越来越陌生。如今看到玉麟、宝儿他们主仆五人倒似朋友般相处,甚觉羡慕,想到日后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满心欢喜。
      宝儿心中一直感激顾井对自己的照顾,当年最困难的时候也只有他一直帮助自己,眉眼弯弯笑道:“初见时我听你朋友唤你阿井,以后我们也叫你阿井如何?”顾井未料宝儿竟连这些都记得,傻愣愣点点头回道:“江……江夫人,以后我就听你和江少爷的,你们愿意怎么喊我都行。”
      九斤二三人听见江夫人不觉好笑,宝儿也觉不惯,不假思索说道:“你还是叫我宝儿姑娘……”玉麟轻咳一声,宝儿反应过来,见到顾井忍不住就想起前世他傻乎乎喊自己“宝儿姑娘”的时候,转口笑道:“我被他们闹糊涂了,你跟着九斤二一样称呼我们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别那么见外。”
      玉麟叫九斤二再带着顾井将牙行众人一一认识,嘱咐其明日与顾残生先来看看商铺住所是否合适,确定后自会叫马车帮他们搬运行李。待顾井走远,低声说了几个地址让九斤二午膳后去查看环境。
      顾井既已上门求工,玉麟布局已然落子,哄着宝儿回家做点自己爱吃糕点,晚上空闲下来再慢慢和她商谈。宝儿情知白日里牙行人多口杂,加上事忙,撅着嘴嗔道:“我知你是不想应付我,嫌我打扰你办正事了,找借口打发我回家。现在不和你说,晚上再与你算账。”
      玉麟正待哄两句就觉腰间一痛,宝儿挥手招呼彩凤、祥旺施施然离去。见彩凤回头同情又好笑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由无奈苦笑叹口气,宠溺摇了摇头。
      晚膳时候有江守言在场,宝儿一如既往乖巧伶俐。待回房独处,宝儿立马变脸故意不理玉麟,等着玉麟哄哄自己。结果玉麟居然就自己安静看书习字,也不来说话逗自己开心,不由佯嗔变作闷气,打定主意今晚不准他碰自己一下。
      玉麟斜眼瞥见宝儿嘟着嘴翻看词集,心中好笑,端起彩凤送的冰糖雪梨燕窝走到其身边赞道:“燕窝爽滑细腻,既有雪梨润喉甘甜之效,又有桂花淡淡幽香,想必熬制之人花了好一番心思,大火转小火看着火候,方能恰到好处。光是此中心意,就比其中冰糖雪梨更加甜入心口。却不知是何人有幸能娶到炖煮姑娘,享如此福分。”
      宝儿随手翻着手中词集,白他一眼:“又不是特意做给你吃的,不小心炖多了一盅,倒掉可惜了。炖煮姑娘在江大少眼里不就是个蠢笨之人,没你江大少脑筋转得快,只能回家做做这些杂事。”
      玉麟赔笑着放下宝儿手中词集,拉过她小手说道:“我一时惯了,以后凡事我都与你说到明处。若论相处亲切,我可及不上我家宝儿姑娘,阿井不过与你相处半日,倒比与我相处一年更加随意。你看九斤二都更偏向你,下午叫他出去办事,回府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你。”
      宝儿娇哼一声说道:“谁是你家宝儿姑娘,不害臊。你老是记不住不能再拿话诓我。”玉麟好脾气连连道歉,拉起衣袖将白皙手腕放到宝儿唇边,宠溺道:“那任你惩罚,消了这口气好不好?”宝儿抓住手腕一口咬下,见玉麟紧闭双目牙关紧咬,终究舍不得用力,咬出浅浅齿印轻拍一下玉麟手背嗔道:“你就是拿准了我舍不得生你气,你先把燕窝吃了,待会凉了。”玉麟笑着拉过凳子坐到宝儿身边,偎在一起轻笑细语。
      见宝儿不再生气,玉麟细细与宝儿分析她白日里不够谨慎之处。宝儿不依道:“阿井以前帮了我那么多,我能用钱银报答他已是最没付出的报答方式了,再说他是顾残生唯一亲人,能让他们生活更好一点,也算是弥补我爹的过失,你却只给他开这点工钱。”
      玉麟耐心解释道:“宝儿,我知你心意。只是如今除了岳父和顾残生,其他人都应该只是局外人,不该知道真相。我现在是以招亲随名义请阿井来做工,若工钱太不符合常理,以顾残生谨慎小心的性格,难道不会多想?如今这样,既比寻常亲随待遇优厚,但又不会太过离谱惹人生疑。日后阿井跟着我们,还怕找不到机会感谢他吗?就像你不时送给彩凤的首饰衣物,给她存下的嫁妆,合适时机自然都用得出去,又不会太过刻意。”
      宝儿情知玉麟思虑周详,自己太过心急,嘴上却不服输,瘪瘪嘴晒道:“你连我给彩凤存了嫁妆都知道,你这事无巨细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不嫌累。”
      玉麟搂着宝儿纤腰宠溺笑道:“荀子曰:‘先事虑事谓之接,接则事犹成。先患虑患谓之豫,豫则祸不生。’与顾残生交手不可大意,盈必毁,天之道。阿井是顾残生心中唯一牵挂,我虽使诡道谋局,却需以诚待人。个中微妙之处,你绝不可疏忽大意。”
      宝儿靠在玉麟肩膀细思其方才所言,知道此事不能一蹴而就,顾残生虽不若和珅般阴险狡诈,但其聪明隐忍绝非常人所及,自己前世未与其正面交锋,实不若玉麟体会深切。心里赞同口中却取笑道:“以后你若不做牙人,去做夫子倒也似模似样。”
      玉麟知道宝儿已然明白,搂着宝儿顺口再与宝儿说些钱庄事务,日常注意事项。两人软语温存,宝儿早将先前拿定注意不准玉麟碰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自是一夜恩爱。
      次日玉麟带着九斤二陪同顾残生师徒看铺,宝儿本想跟随借机认识顾残生,玉麟不愿操之过急,劝说日后待顾残生师徒安置妥当,再正式登门拜访,方合礼数,亦不会引起顾残生疑心。宝儿知道大事上玉麟处事稳妥,既已开始布局倒不可任性,依言前往钱庄熟悉事务。
      玉麟刻意挑选的铺位自然极好,前面做店铺,后面做居室,租金亦在师徒承受范围内,顾井知道这是玉麟照顾自己,自是千恩万谢。顾残生客套寒暄后就一直沉默寡言跟着看铺位,玉麟情知顾残生在观察自己反应有无异样,本就已嘱咐了九斤二一切如常,自是不露半点破绽,如往常一样端方有礼,保持着这一年来与顾残生相交的距离。
      铺位本就是玉麟挑选过的,顾残生也不是为了生计搬家,不过看了两间就下了决定。微微向玉麟点头道:“江公子,多谢你一直赏识我家阿井。铺位我知道是你照顾阿井刻意挑选的,但这是我安生店铺,该给多少回佣自是多少。”
      玉麟赶紧拱手回道:“阿井已是我牙行之人,日后常随我左右就如九斤二一般,辛苦事不少,倒不是刻意为他开的特例。”顾残生冷冷说道:“我素来不愿受人恩惠,江公子一番美意心领了,若不收回佣,我与阿井另寻住所。”
      九斤二撞了撞顾井手臂,使个眼色。顾井嗫嚅着劝说顾残生,顾残生淡然说道:“那你在此居住,我另觅他所。”顾井大惊失色,连连摇头。
      玉麟明白顾残生心里戒备,不愿受仇人亲属恩惠,虽未对自己生疑,但他已然决心报仇,此番亦是打探自己态度。就算心里感激自己提携顾井,这一年来的欣赏仍然不足以取得他信任,与顾井的师徒之情看来也无法动摇他心中仇恨。暗叹口气,看来不得不让宝儿牵扯其中了。
      冲顾残生谦和说道:“顾师傅言重了,是在下考虑不周,一切依照牙行规矩办理既是。其实也是在下一点私心,顾师傅这一年来给牙行做的手艺反响极好,如今你肯搬到广州城,阿井又在牙行做事……”故意沉吟一下方才续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日后顾师傅你能不能优先接我牙行生意,不接其他牙行托付呢?”
      顾残生不料玉麟竟是做生意打算,暗察他神色诚恳,不似作伪,细思这一年来玉麟确实极之欣赏自己,自己年近半百得遇忘年伯乐,若非他乃钱方孔女婿,论人品、才识皆属上品,可惜做不了忘年交。
      沉思之际听玉麟许诺道:“顾师傅,我知道这个请求于你有损,除了以前说好的每个物件单算酬劳,另外每月再固定支付你十两,作为聘请你做牙行客席报酬。若非其他牙行托付,私人做工一如既往,不知顾师傅可否考虑?”
      顾井见玉麟如此赏识自己两师徒,不由大喜。他自小看到顾残生受了不少白眼,大富之家哪会留意到这等破落手艺人,若非去年结识玉麟得其转介不少富贵人家工艺,大部分时候也只是补损便宜物件。顾残生见顾井欲言又止,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转念想到另一点,淡淡谢过玉麟,应承了下来。
      一切商议妥当,玉麟帮忙找的马车费用顾残生自是坚持自己付账,玉麟亦不勉强,将看过的搬家吉日交于顾残生挑选,房屋本是牙行租售,一切契约手续代办,两日后便可搬迁居住。
      玉麟与顾残生各怀心事,相互试探中既有诚意又有各自思量。道别后玉麟叮嘱九斤二找人将房屋彻底清扫一遍,返牙行交待一声,便去钱庄探看宝儿是否习惯繁琐生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手臂痒得难受,争取下周六能更新。[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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