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二十四章 诉衷情 ...

  •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彩凤送午膳时本想探探两人情况,叩门后却只见玉麟出来接过午膳,不让自己进屋。见其一脸沉重,满怀同情对他点点头,以示鼓励。玉麟感激地吩咐她如无召唤还是继续保持远离闺房,彩凤私下与祥旺夸赞玉麟脾气好,对小姐百依百顺暂且不表。
      她却哪知玉麟转身之后,就如川剧变脸一般,瞬间春风扑面,笑容璀璨,宝儿一脸促狭地看着玉麟。玉麟将饭菜摆好,无奈笑问:“宝儿大小姐,得到何时才可告知众人你宽宏大量,原谅了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呆头鹅呢?”
      宝儿心情大好尝着彩凤为哄她开心,特地炖的冰糖雪梨燕窝,看着玉麟无奈却拿自己没办法的神情,只觉身心舒畅,调侃应道:“那就看你江大少爷的表现了,服侍得本小姐开心,就饶了你这回。但是你敢有下回,就休怪本小姐不客气了。”玉麟忍笑摇头,连连应诺,顺手为宝儿剥干净清蒸醉酒虾,小心剃净虾线放入宝儿碗中。
      宝儿托腮看着玉麟认真剥虾的侧颜,轻念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耳听宝儿的调笑,玉麟脸色不由一红,唇角微扬回道:“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两人既已心知,自不在意世俗礼法,调笑对答,怡然其乐。宝儿见玉麟不停手又欲将虾肉往自己碗里放,逗弄道:“碗吃饱了我还没吃饱。”玉麟一愣,见其嘴角藏着一丝狡黠笑意,已明其意,宠溺笑笑,捻着虾尾送入宝儿口中。
      宝儿玩心大起,张口轻咬玉麟手指。玉麟吓得一缩手,只觉手指犹有宝儿朱唇余温。见宝儿笑得喘不过气,只得无奈摇头,擦净双手轻拍其背,以免她笑岔气。
      玉麟知道宝儿再无顾忌,必有各种精灵古怪的方式捉弄自己,任其调侃,恢复平日里端方平和姿态,含笑吃饭,看着宝儿笑闹。宝儿见他又一本正经模样,忍不住就想逗弄他。男子素来甚少有食燕窝者,彩凤亦只炖了一碗。宝儿端过燕窝盅,糯糯喊声“玉麟”,就着自己用过调羹喂食玉麟。
      纵使玉麟已将礼法看淡,终究本质乃是谦谦君子。见宝儿笑语晏晏看着自己,不敢拒绝,嗫嚅着就着调羹浅尝即止,禁不住面红耳赤。借着低头吃饭掩饰窘态,偷望宝儿毫不在意用他碰过调羹,心中禁不住一荡。
      宝儿放下燕窝,笑嘻嘻看着玉麟,虽满含笑意却极为认真说道:“玉麟,这一世我要你我都好好的,你不准再如一般男儿一样逞强。日后私下里,必须依我所言,好好调理身子。儿时你可曾告诉过我,女儿家生来就比男子多些苦痛,岂可不好好爱惜自己?”
      玉麟放下碗筷,轻轻牵过宝儿小手握住。念及此世她儿时的刁蛮任性都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多点孩童天真,少点负担压力,此些记忆都是小玉麟最珍视的,不愿自己遗忘,自己方能灵魂合一,心中涌起阵阵暖意,笑言道:“儿时我连暖宫药汤都不惧众人耻笑陪你一起饮,你对我好,我岂会不应?”两人相视而笑,一顿饭吃得温情无限,其乐融融。
      午膳之后,见宝儿拉着自己于软榻坐下,知道其还有一堆疑惑未解,上一世和这一世有太多遭遇,曲折离奇,自己许多亦是只能做推测猜想,不知是否准确。
      抿唇笑道:“你想我从何时开始叙说?”宝儿既想知道上一世究竟发生何事,谁有那么大仇怨加害玉麟;玉麟明明先走一步,却为何未能与她同时回来;又想知道玉麟今世回来之后,默默做了多少事情自己却不知道。
      低头思量片刻,前世已矣,最重要是今生必须要与玉麟白头偕老、比翼连枝,先清楚今世所有再慢慢听他讲述前世缘由。玉麟含笑应了,握着其小手平和说道:“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前世之事不用急于一时,我会慢慢都说给你知晓,不会再有任何欺瞒。”
      宝儿娇嗔轻哼,软软斜倚在玉麟怀里,笑道:“你若还敢瞒我,就不止咬你一口那么简单了。”玉麟宠溺地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调整坐姿让其倚得更加舒服,右手与其左手十指紧扣,轻声说道:“那我就从我回来那夜说起。”
      “我魂魄无依,只有一股执念必须找寻于你,费劲千辛万苦多得九斤二相助方能圆你心愿。那夜醒来,却见竟是我儿时卧室,九斤二在我榻前打盹。我既有前世记忆却又非转世,仿若庄周梦蝶一般。”
      宝儿一直对此参详不透,年岁渐长情知得不到答案亦不再执着为何如此,现见玉麟提起,不由兴起求知念头,好奇问道:“我在十岁回来之时就曾仔细参详过,差点入魇,幸得彩凤叫醒,此后再不敢深思,想着只要有你,是梦非梦都已不重要。你一定已经参详明白,我们复生这是为何?”
      玉麟轻笑言道:“连圣人都参不透的道理我却如何能够参悟透彻。只是我思量再三,推测或许是我俩执念太深,上一世临死前我唯一牵挂就是你,我怕若我离去,你那性子如此执着,只怕会做傻事,可惜我已无力嘱托。果不其然,我见你神色决然已知不妥,可无论我魂魄无论如何喊叫都无人知晓,眼睁睁看着你殉情而亡,纵无□□都痛得如万箭穿心一般。”
      感到宝儿小手紧了一紧,左手轻抚其臂以示安慰,柔声续道:“我想或许就是你执念追随于我,而我其时却滞留尘间。你的遗憾太深,竟重生此世。我只想找寻于你,你既重生,我亦追随你而至。上苍垂怜,怜我俩执念难解,圆我们一世鸳梦。”
      宝儿眉头微蹙,缓缓问道:“那我们皆在梦中?还是前世只是一场梦?”玉麟轻笑叹道:“宝儿,你不是早已想明,若我俩在一起,转世还是蝶梦,真假幻境又有何分别?”听罢玉麟所言,宝儿缓缓点头,被玉麟拥在怀里,这种安心感谁也给予不了,是梦非梦有何关系?往玉麟怀里缩了缩,好奇问道:“那你为何晚我四年?为何需九斤二帮助?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玉麟好笑反问道:“那你到底是想先听前世还是这世呢?”宝儿想了想,知道太多曲折,把玩着玉麟修长手指笑道:“还是先听这世,我要看看你这个呆子明明知道我如此执念为何还能胡乱自以为是。”
      抿唇无奈笑笑,续言道:“我叫九斤二回房歇息,她却说答应了你绝对不可食言。”叹了口气,低声道:“她一贯如此,答应了的事不管多艰难都一定要做到。”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与她对话中推断出是我十四岁落水大病之时,你不在我身边照顾我已起疑,听她所言你对我居然不再那么刁蛮任性,我叫你守礼你就守礼,而且九斤二对你的态度竟如此亲近,我便几乎肯定你亦如我一样。”
      宝儿早已料到玉麟一年前回来,但没想到他居然当晚就知道自己亦是复生,不由娇嗔道:“那你为何不马上告诉我?而且上一世你叫我守礼,难道我没听你的话,我有那么刁蛮吗?”玉麟忍笑摇头说道:“我家宝儿最是守礼不过了,是我糊涂。”宝儿轻轻捏了捏玉麟脸颊,继续倚在其怀里“听故事”。
      玉麟宠溺地调整好姿势让她倚得更舒服,说道:“天色一明我与父亲请安后就即刻来见你,只想尽快佐证自己猜想,如推测无误我就想马上告知于你。见你屋内摆设素雅清幽我已心中有数,本想找机会对你言明,却见到你闺房内挂着《锦瑟》字画,你又坚持学习经商之道,不愿我帮你,我以为……以为你想忘记前尘往事。”
      只觉右手手腕霍地一痛还带着朱唇微微温热感,知道宝儿恼怒又一口咬下,不禁苦笑。既答应不再瞒着宝儿就不敢再有任何隐瞒,明知可能激恼于她也只能照实直说。
      这次宝儿却未那么用力,知道自己会心痛,只是小小惩戒于他。没想到自己好心为其分担反而阴差阳错,撅着小嘴埋怨道:“我是想你这世没那么辛苦,我比小玉麟心智成熟了十岁,不想再看着你小小年纪就背负重担。你总是这样,也不向我问个清楚。”
      玉麟紧紧手臂,笑道:“那时我还缺失了与你相处四年的记忆,是我不好,以后即使被你咬得全身都是齿痕也不敢瞒你了。午膳之后我见你不像前世那样缠着我,反而想我尽早回府休息,心里有些担忧。回府后借机向九斤二套话,谁知她,唉,我以为她旁观者清,又与我俩一同长大,她却把你对她的好和她自己对你的观感混作一体告知于我,害我以为……害我钻了牛角尖。”怕宝儿听见“我以为”又恼起来,小心换个措辞。
      宝儿轻抚玉麟手腕上齿痕,笑道:“今日我特许你说‘我以为’,不会再生气了。你一向心事都闷在心底,怎能怪九斤二误会了?这一世我若不是大了小玉麟十余年心智,也不能轻易猜透你。我早该想到,那日之后我再也猜不透你的心思,除了你还有谁能将心事藏得那么密不透风。都怪你,十二岁那年忽然一夜成熟,加上小玉麟不过十四岁就似足了你日后模样,害我以为就你特殊,老是一夜长大。”
      玉麟哑然失笑,想到那时宝儿像个大姐姐一般疼爱自己,心头一暖,笑道:“好好好,是我不该成熟太快。我听了九斤二所言,悲恸万分,亦下定决心此世不管你如何决定都要护你周全,依你所愿,必不能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其本非喜爱夸耀自己之人,踌躇片刻,想着答应了宝儿,还是将当夜与江守言表明心迹之事告知了宝儿,低声说道:“这一世,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当时我只想着不管你如何抉择,我都会守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心痛。”
      宝儿情知玉麟性子,他当时只怕心如刀绞都不会显露人前,再是难过都只会先考虑别人感受。而且他向来孝顺,能对江守言如此言语,想必魂魄无依四年经历惨痛,才能如此决然。
      不禁心痛地紧握玉麟右手,轻声道:“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还有我在你身边,不准再像这样一个人默默承担。”玉麟将头挨着宝儿脸侧,轻声喊道:“宝儿……”两人相知相惜,此时紧紧相依相偎,一时温馨无限。
      静得片刻,宝儿摇摇玉麟手臂,催促其继续讲述,玉麟无奈笑笑,只好打破宁静继续给宝儿“讲故事”:“那日我听到彩凤说我气得要叫九斤二收拾害我落水无赖,心中就甚是疑惑,很难有人能让我如此生气。回去稍微给九斤二起个话头,她就原原本本将落水前后讲得清清楚楚。”
      笑着将自己听其描述如何推测出两个小混混就是余忠正和顾井,如何推论他们居住所在,一五一十告知了宝儿。宝儿不禁暗气,苦恼数年竟不如玉麟一盏茶所思,明明比玉麟更加清楚当日之事,却未能想到可依此些蛛丝马迹追查,只想着不影响历史进程,被动等待。
      低声嘀咕自己“太笨”,撅着小嘴连拍玉麟大腿数下责怪自己不够细心。玉麟啼笑皆非,宠溺搂着宝儿笑道:“我不是教导过你凡事均需观察于微,只凭感觉如何可做合理推断。”
      宝儿娇嗔不依强行辩驳道:“可我对于你的感觉却从未出错,都按着你合理推断,那我岂不是每一世都看不穿你瞒我了?我只凭感觉一样看破了你假扮林玉,还假扮小玉麟。”玉麟明知她强词夺理却亦无言以对,每次都不甚明白宝儿是怎么如此肯定的,摇头笑笑,只能连连应是。宝儿知其迁就自己,笑道:“那此后十余日你那么忙碌,就是为此事奔波?”
      玉麟点头应道:“九斤二依我所言探询,几日后果然在白云湖临近小镇上找到了他俩。我假托采办货物之名逗留小镇,特意找好只有顾井一人的时机叫九斤二故意与其相撞,摔破了一个玉镯。阿井为人一向忠厚,见是我们,怕我们再找忠正麻烦,连赔不是。我措辞玉镯是亡母所赠,借机引他找顾残生帮忙修补,结交与他。顾残生手艺非凡,虽说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却……却也是个可怜人。”
      宝儿闻听此言,知道玉麟不便说钱方孔的不是,低声说道:“这些年每每我念及此事,亦知爹当年贪念太甚,对不住顾残生。此等仇恨我亦知非金银钱财就能化解,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想着先将自身基业稳住再慢慢打算。我知道爹太残忍,可我只有这一个亲人,实不忍再次目睹他惨死,玉麟……”
      玉麟紧紧拥住宝儿,柔声宽慰道:“我都明白,你别担心,我定会想出万全之策,必不会再让悲剧发生。顾残生的怨恨,我慢慢想法化解,阿井如此忠厚,除了天性纯品亦与顾残生的教导分不开。其实他亦非本性冷血之人,上一世只是对钱伯父的怨愤及对观音玉手执念超越了本心,若能设法消其执念,或许能得两全。贪嗔痴恨爱恶欲,众生皆苦,尘世浮沉,我俩何尝不是痴、爱执念难消。”
      宝儿轻声叹道:“可往往爱比恨更难割舍,想那白娘子甘愿舍弃千年修为只为换得一世恩爱,纵然痴恋是孽,我亦愿生生世世与你沉沦苦海。”
      两人四目相对,浅浅一笑,知道只要有对方在身旁,一切艰难困苦皆能一起面对,不惧命运波折。玉麟头抵宝儿前额,坚定说道:“我俩既能蝶梦复生,必能改变命数,宝儿,此世我俩命运定能有我们自己决定。”
      宝儿轻轻点头,闭目环抱玉麟靠在他胸前,静静听着玉麟心跳,纵使绑着厚厚布条亦不同于男子硬邦邦的胸膛,那处柔软里面却藏着非同常人的坚毅。轻声依赖说道:“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也不怕。不管发生何事,我们一起面对。”
      玉麟轻吻宝儿发梢,斜靠软榻紧紧将宝儿拥在怀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